第2节
李三爷被扔进大牢,李家为李三奶奶办了场盛大的丧事,这番处置也算是将李家从风口浪尖上拉了回来,可谁知道李三奶奶发丧的当日却活了过来。
季嫣然躺在床上,接收着这身体的正主的所有记忆,另一个人从小到大的过往浮现在她脑海里,那么的真实。
她真的穿越了,来到了一个叫武朝的地方,从今天开始这就是她的新人生。
她这身体的正主虽然魂魄已散去,却还是一身怨念,脑海里不停重复着临死时的景象。
一双粗砺的大手紧紧地掐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喘息不得,她用尽浑身的力气试图挣脱,却反而被那人骑在了身下,死死地压制住,漫长的痛苦之后,她带着不甘和怨恨咽了气。
季嫣然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掐她那人的样貌,可惜却因为这具身体仍旧沉浸在恐惧和慌乱之中,不敢去回想那人的脸。
“咳咳咳……”季嫣然忍不住咳嗽几声,如今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她没有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她还活着,相反的这身体的正主就没她这样好命了。
容妈妈忙上前侍奉:“三奶奶,您觉得怎么样了?”
就是这个老家人奋力将她从棺材里救出来,季嫣然心中十分感激,可这具身体传给她的却是愤恨的情绪,责怪这老家人没有照顾好她,才会让她年纪轻轻就被人掐死。
“嫣然呢?”
清脆的声音传来。
季嫣然被身体指引着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摆出一副殷勤的模样迎接来人。
江瑾瑜让人簇拥着走进屋,十六岁的女孩子五官精致,面容舒展,举手投足露出几分风流,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是季嫣然身体里自发产生的感觉,对江瑾瑜既亲切又敬畏,忍不住去讨好逢迎,因为江瑾瑜是河东江家的人,武朝的五姓望族之一。
她与李三爷的这门亲事也是江家安排的。
季嫣然此时的身体,几乎要不受控制的扑向江瑾瑜,抱住江瑾瑜的大腿,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请江瑾瑜为她做主,严惩凶手,一双眼睛更是在习惯的指引下,如饥似渴地落在江瑾瑜脸上。
江瑾瑜用的粉脂、耳朵上镶着宝石的耳坠,都那么的精致,让人羡慕又渴望。
季嫣然努力地压制着正主残存在身体里的意识,她不能让这具身体做了主导,看在江瑾瑜眼里,季嫣然目光迷茫,手臂颤抖的模样是因为惊吓过度。
江瑾瑜坐在椅子上,看向季嫣然:“你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就会尽量帮忙。”
季嫣然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阵,发现原主在李家这三年几乎一无所获,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也没有李家长辈可依靠,除了唯江瑾瑜马首是瞻的想法之外,基本上脑子里就是空白一片。
看来现在,她真的只能依靠江瑾瑜了。
“三奶奶您还是先休息,有什么话不妨日后在与江大小姐说……”旁边的容妈妈忍不住开口,试图阻拦季嫣然,三奶奶“死”的蹊跷,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说错一句话就会引来祸事。
季嫣然那不听话的身体再度生出暴戾的情绪,显然她厌烦容妈妈打断她和江瑾瑜的谈话,不但怠慢了江瑾瑜,又让她丢了脸面。
想到这里,季嫣然就不受控制的扬起手来:“哪有你说话的份。”
“啪”地一声响,容妈妈被打得愣在那里,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颊,开口说话前她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她却不能不劝,小姐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若是再卷入危险之中,她要怎么向老爷,太太交代。
可是这次挨打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痛觉,大小姐的手好像根本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可是那声音又是怎么来的?
季嫣然没有给容妈妈时间去思量,一鼓作气地吩咐道:“扶我起来。”
季嫣然颤颤巍巍地走到江瑾瑜身边:“大小姐,”脸上是十分乖巧毕恭毕敬的神情,仿佛满腹心肝都扑在了江瑾瑜身上,“我如今只有一个心事,求大小姐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江瑾瑜对季嫣然方才的表现十分满意,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季嫣然还和从前没有两样,闭着眼睛她也知道季嫣然要提什么要求。
江瑾瑜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答应。”季嫣然要为难李家,她何乐而不为,说白了季嫣然闹得越凶,李家就越会向她求助。
季嫣然一脸欣喜:“是真的吗?那我就说了。”
阳光的照射下,季嫣然的表情十分的欢喜。
“我要见三爷,跟他说几句话,否则我……死不瞑目。”
江瑾瑜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有一丝的错愕。
……
一辆马车在县衙大牢门口停下,狱卒忙迎上去,这次大牢里来的是女眷,他忍不住偏头多看了两眼。
他看这女子并非因为美色当前,而是因为这位是死而复生的李三奶奶,李三奶奶来到大牢里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下有好戏看了。
阴暗的大牢里,几盏油灯发着幽暗的光。
季嫣然站在牢门前半晌才能辨认出枯草堆里的确有个人影。
这就是她白捡的夫婿。
老天跟大姨妈一样,嫌她不肯嫁人吗?想起大姨妈,季嫣然不禁难过,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吧?那样一来大姨妈定然很伤心。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身边没有亲人,对她最好的只有照顾她的方老师,她离开孤儿院之后,一直跟方老师保持着联络,私下里她称呼方老师大姨妈,说到亲情,大姨妈就是她在现代唯一的牵绊。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听到季嫣然的声音,草堆里的李雍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目光如同寒冰般,其中饱含着鄙夷和厌恶,这个妇人果然没有死,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一阵雀跃,期盼着他也能因此离开大牢。
到底是谁害了她,只有季嫣然自己最清楚。
转念他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他怎么能将希望放在这个无耻、奸佞的妇人身上。
……
大姨妈方老师由微微龙套。
第三章 夫妻见面
牢房角落里,如同手臂一般粗的五条锁链分别拴在李雍的四肢和腰上,这还不够,两股绳索从他的脖颈缠过去系在了石板凹槽之中,让他的上半身没有半点挪动的余地。
看到李雍情形,季嫣然的身体自作主张浮起一丝兴奋的情绪,李雍越凄惨她就越欢喜,谁叫李雍有眼无珠,不知道爱护她这个美娇娘,将她扔在新房就是三年,让她成为了别人茶后余谈的笑料。
“三奶奶,不要靠得太近。”
狱卒好心提醒。
这李雍可不是一般人,武艺是河东子弟中的翘楚,十六岁时只身一人活捉了太原郊外有名的山匪,虽然现在被制住……可万一他发现没有杀死发妻,挣扎着再补一刀……
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
季嫣然并不害怕,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这个李雍的情况太凄惨,这样的人不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
季嫣然拿着灯向李雍身上仔细看去,左腿被锁链扯的角度有些奇怪,这条腿肯定是断了。
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皮肉外翻着,已经露出灰白色的骨头,说不出的骇人,黑青色的皮肉旁边蹲着一只大老鼠,大约是被灯光惊到,它“忽”地窜起来,三两下跳进了黑暗中。
季嫣然吓得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枯草堆里的李雍却像是死了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果李雍真的死了,她这一趟可真就白来了,可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弄明白,掐死她这身体正主的人到底是不是李雍。
外面的狱卒轻笑一声:“三奶奶,大牢里不干净,您还是早些回去吧。”看着这李三奶奶的动作,他总觉得不太对头。
好似不太正经的妇人才会这样盯着男人看吧,即便这男人是她的夫君。
这狱卒看起来不会帮忙了,季嫣然向狱卒要了根棍子,隔着很远在李雍身边戳了戳发现没有多余的虫鼠,这才再度走上前去,伸手撩开了李雍挡在脸上的头发。
这对相恨相杀的夫妻,终于再次见面了。
季嫣然不得不赞叹,李雍长得挺好看,虽然眼睛紧闭,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依旧遮掩不住他眉宇中的英武,笔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嘴唇,落魄成这个模样,却依旧还能看出他那雍容、锐利的气势。
可惜不是他。
那个她穿越之前在马路上看到的人。
她总觉得会来到这里,与那个人有关。
虽然在季嫣然记忆中有李雍的模样,可她还是想要来确认一下。
失望的神情从她眼睛中一闪而过,李雍心中冷笑,作为武人就算是伤得半点动弹不得,却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气息,不会让人看出他现在是清醒的,他这样做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
当她的手摸到他的脸时,他差点抑制不住心中的厌恶挣扎起来。随后她那失望的神情是什么?觉得他现在太过落寞,模样也难看的紧,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恐怕要被族中长辈左右,却怎么也没料到族中长辈会为他找这样一个妻子。
人会突然死而复活他不信,因为本来这就是个局。
只不过季嫣然这样一枚小棋子,按理说用完就会丢弃,怎么会在这样要紧的关头让她“活”过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雍刚想到这里,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然后轻轻地摩挲着,他立即想到了前几日他刚刚归家时,季氏趁着他给继母请安,就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如今这季氏故技重施。
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他身上鲜血淋漓,皮肉都被虫鼠啃咬过,这季氏竟然一点都不嫌弃,还有这样的心思。
李雍肚子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感觉到李雍身子一颤,季嫣然抬起头来。
这人颈动脉尚在搏动,手心里还有温度,被这样折腾下来还没有死,真是奇迹。
既然是这样,她思量的那些事,说不定就能实现。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摸着李雍的手,这双手也被棍棒打过,所以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尺寸,只能靠骨节的走向来判断手掌大小和形状。李雍的手指修长,指腹和手心都有薄薄的茧子,应该是练武形成的,与这身体记忆中那双掐她脖子的手倒有几分的相似之处。
季嫣然闭上眼睛再一次回忆那双手,手指也下意识地向李雍的指缝间摸去,在脑海里描绘着这手带给她的感觉。
不对,那双掐她脖子的手指比李雍的要粗短,茧子也更厚。
季嫣然又向李雍手背上摸去,上面有一条条结痂的抓痕,像是被抓出来的。在她正主的记忆中,也确然挣扎过,只是没有机会弄出这么多伤痕来,所以李雍这伤是被人故意弄上去的,目的是为了栽赃。
杀掉她同时也除掉了李雍,真是一举两得的事,那么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呢?
一直不肯露面的李家人,还是掌控大局的江家人。
这么说,她必须改变现状,因为杀他们的人可以出手一次,就可以再做第二次。李家上下却没有她能信任的人。
季家此时又是多事之秋,她身体正主的爹获罪被流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眼下只有利益才能让她找到盟友,季嫣然的目光又落回李雍身上,无疑李雍是最适合的,至少李雍也想知道是谁陷害了他。
既然这样,她就要问问李雍的意见。
为了避免会让别人听到,季嫣然低下头凑到李雍耳边,她还没开口,李雍身体忽然又是一动。
“哇”地一声,吐了口血出来,然后凶狠地喊了一声:“滚开。”
死可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他并不怕死,他在这里挣扎着活下来,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不能白丢了这条命。肉体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妇人对他上下其手……让他恶心,如果他现在能动,真的会一把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