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对,不找借口。”
情天直视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先背地里使坏,那就怪不了别人。”
今天早上在学校被人撞掉了画具箱是真,但她用了那么久的东西,心中自然有数,打开看时里面颜料溶混一起的程度,不可能只是来自于那男学生的一撞落地。
早在那之前,她的画具箱一定被人动过,被用不正当的粗暴方式对待过,才能让整个箱内狼藉成那个样子。
考场里的老师与考生只看到她不事先准备,临时才在考试途中清理准备画具,却不知她出门前被称作“家人”的人如何使坏对待。
她不是一点不能忍的性子,但上一次是书,这一次是考试,那么下一次呢?
谁的底线都不是可以一再挑战。
“你——”
沐尹洁高高扬起的手掌被准确一把握住,力道大得她手腕都疼。
她从不知道,看着瘦瘦弱弱的沐情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放手!”
“哎呀你赶紧放手!”
随着沐尹洁声音而起的,是门外刚冲进来的人的高声叫嚷。
白慧上来一把将情天推开,瞪着她:“你想对你姐做什么?!”
她看不到自己女儿先扬起的手臂,倒是一眼看见情天对自己女儿的欺负。
那一推情天毫无防备地撞到身后书桌,后背一阵疼,手里的杯子也脱手落了地,溅起一片温热与碎玻璃。
情天撑起身子看着面前两人,沐尹洁开始哭。
“女儿不哭啊,去跟老夫人说,看看她这个孙女成什么样子。父母不在,当真是没人能管了?!”
白慧搂着沐尹洁安抚,一边怒瞪着书桌前的她。
书桌前临着窗台,雨势变大,雨声哗啦从身后侵袭入耳。
白慧在跟前说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情天却好像听不真切了,耳朵里除了雨声只有一片嗡嗡。
她的堂姐在委屈地哭,她的婶婶一脸狠恶地骂着。
沐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样的雨天,曾经摔倒的旧伤患处更是复犯难忍,正饱受病痛折磨。
情天或许不算个孝顺的晚辈,但至少她心里还知轻重。
“你们也不用去。”
她平静的声音夹在雨声里:“今晚,我就离开沐家。”
第47章 满庭芳,一步一泥泞
情天入住沐家时,行李就不多,此刻离开,随身也不过多了一只木质的画具箱。
晚上九点,佣人看着那以令众人惊诧甚至惊悚的方式突然回来的沐家二小姐,拖着一只行李箱,抱着一只画具箱,就这么一个人又走出了沐家。
腾不出手,她的伞夹在颈窝,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最好还是不要淋湿吧,她总归还要还给他。
雨夜很难有车路过,她就一个人一直往前走,沐家老宅的灯火,逐渐在身后变得隐约朦胧。
不是她怕了他们,只是她累了。
如果他们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看到她离开,那么她走便是。
回国时心中仅存的那一些对“亲情”的怀想,此刻却是终于消失殆尽了。
向添要照顾家里瘫痪的弟弟,向来不住沐家,不然此时,他还能载自己一程。
出了沐家老宅往外面去的那段路,雨夜不好走,雨水已经将白球鞋都打湿,牛仔裤湿漉漉地紧紧贴着她纤瘦的小腿肚,寒气一阵比一阵胜,彼时是旧历新年前冷空气最强的几天。
旧历新年将至,很多在外的人都在这样的日子往家乡赶,只有她拖着一只行李箱,从从小熟悉的沐家老宅一步一泥泞地走出来。
-
父母还在世时,情天与父母日常里不住沐家老宅,在外有自己的一幢房子,只是周末节日会回沐家小住。
晚上十点半,她终于从计程车下来,站在与c大相距不算太远的一座小区大门前。
门口有“满庭芳”三个漂亮的艺术字,她还记得,那时她尚小,父母在世,爷爷曾笑言,她的父亲选住的地方,比他这个老校长还要文气。
身上已经是湿寒一片,用着最后的力气拖着行李往里走,没发觉路过身边的保安看到个小姑娘雨夜脸色苍白地行走时的惊讶。
更不曾注意,身后一直远远跟着一辆车。
钥匙打开久违的房门,里面空空荡荡连自己的呼吸都可闻,安静得鼻子猛然一阵酸,她抬手揉一揉,就好了。
两年了,这里不曾有人住过,她也无心去整理,行李箱原地搁在一楼,画具箱搁在落了灰的桌子上,她上楼进了房间,开灯脱掉身上的湿衣掀开床上的被子就钻进去。
排山倒海的眩晕,头重脚轻的冷热交替,这一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
凌晨,夜雨仍下个不停。
满庭芳小区的大门外,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门卫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看到外面的车子标志却立刻醒了神,升起了起落杆。
低调华贵的车子缓缓开进去,消失在小区的夜色里。
……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听到门铃的声音。
情天拥着被子蹙眉,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醒不过来。
身上太难受,一会冷一会热,嗓子也疼得不行,脑袋又沉又晕,似乎只能紧紧贴着枕头才微微好过。
她做了梦,梦里没有人,只有这一路走来的夜雨,一会又变成一场大火,如此交替。
第48章 开锁,什么都没穿
门铃声不止,许途担忧地窥看面前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身形颀长的那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楼上是亮着灯的,但是已经过了五分钟,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蔺君尚曾试图拨打过那个号码,却是已关机的状态。
侧颜再俊美,冷峻的神色也仿佛比身后的夜雨还要令人感觉发寒。
许途斟酌开口:“先生——”
“找开锁的来。”
声音沉而冷,来自面前那尊贵的男人。
许途望去,即使是公司里发生了很大的纰漏也总是神色淡淡沉着处理的老板,此刻眉间紧蹙,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许途已经感觉到,老板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立马应了,转身掏手机打电话联系人来。
蔺君尚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暗暗深呼吸,从大衣口袋掏出烟盒,取了一根含在唇上,拢手点烟。
火星明明灭灭,尼古丁入肺,仿佛才稍稍压下胸中涌起的烦躁之气。
在瑞士早上八点的飞机回国,到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不可能一点不累,只是刚落地开了手机,听到余力打来报告的事情,直接便从机场来了这里。
她说不让余力跟着,他本意也不是想要跟踪她,只是希望保护她的安全。
被批了一顿,余力这次也学了乖,只在适当的时机远远跟着看看就好,尽量不让她发现。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雨夜,她会独自一人出来,跟了一路,结果发现她的最终目的地是这里。
蔺君尚自然知道这是哪儿,这是她与她父母真正的家,两年前,她一直住在这里。
所以当余力报告说了满庭芳三个字,他心中就已经知晓位置。
-
找来开锁的人来得很快,许途觉得,再不快一点,不知道他家老板的脸色要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心情不好时蔺君尚烟瘾特别大,烟总是抽得很快,雨天空气湿润,低气压,那烟雾一直笼着这幢小洋楼的大门口不散。
在他手中那支烟又要燃尽时,锁终于打开。
指间烟落地,一踩而灭,他上前将门口的锁匠伸手一扯,自己就先迈入了门里。
许途让锁匠走了,自己紧跟着进去。
踏入客厅,光线暗淡,隐约看到地板上那只行李箱,蔺君尚没有停留,直接长腿迈上二楼。
在楼下按门铃时,就一直看到楼上灯光是亮着的,上了楼直接就奔着有光源的地方去,在一扇房门前,他停步,毫不犹豫伸手拧开了门。
入眼,暖橘色的灯光下是一张大床,床里躺着的人紧紧拥着被子,身子陷在床被中看起来如此纤瘦娇小。
蔺君尚走到床边,看那人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很不舒服,双颊泛红,弯身去探她的额,脸色顿时更沉了。
很烫,定是发了烧。
难怪楼下响了那么久的门铃声,她都听不到。
许途要跟进来,被他制止,立马识趣地转身出去,只在门外等着。
他探手入被,摸到一片冰凉,她……什么都没穿。
第49章 松云居,从未接待过女客
手上除了冰凉,还有滑腻的触感。
那一刻心口一窒,蔺君尚一直沉冷的脸色微有异样,好看的薄唇轻抿,收回手,移开目光看向床边的椅子。
椅背上挂着她脱下的衣物,一眼便可见那牛仔裤自下而上已经湿了半条裤子。
余力说她从沐家出来一路走了很久,身上不湿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