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7)
他额头直冒冷汗,大夫尖叫一声,喊着:快!放我下来!他快没气了!
在他说完之前,顾宴陡然松开手,摆出结印的手势,要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程陨之助他恢复。
大夫阻止不及,眼睁睁看上那只手拍在程陨之背上,拍的他整个人一震,喷出血来。
之之!
这下,床边年轻的少主就像被提着脑袋的木头人,半点动作也不敢动了。
大夫转转脖子,火急火燎冲过来。
先把碍事的人推到旁边去,自己执起一股温和灵力,先从程陨之胸膛下去,替他理顺呼吸,平复气血。
他一边推拿一边愤怒地埋怨:他经脉都断的差不多了,你还想给他输灵力?啊?!你这个少主怎么当的,武人打架只有肌肉?
他少主的声音轻若鹅毛,程陨之听得不太真切,他怎么样了。
神仙下凡
说不定还有的救
看,大夫的灵力在程陨之丹田转了一圈,隐隐约约照出点东西来,这是他的元婴,这是他的金丹,都死成个鬼样!金丹连丹田,元婴连紫府,没成弱智就不错了!
一道声音坚定:他能活下来吗?
大夫沉思片刻,道:活应该是能活,但后半生,估计和残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在这修真界,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口气。
但是修为,估计保不住,当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他忽然想起来:等等,你要是去找褐羽神医,说不定可以保住他的修为。
顾宴点头,看着大夫打开药箱,往纸上写了点方子,来保他的命。
程陨之听见下人领命,匆忙离开的声音;
也听见大夫摇头晃脑的叹息,说他年纪轻轻,天赋异禀,可惜毁的差不多了。
最后,在他昏睡前,听见少主跪在他床边,执着他的手的动静。
程陨之心里想着,别啊仙君,明明我们才见面呢,哪有这般真情实感,你这样,让小程我很慌啊。
忽的,听见水滴啪嗒落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让之之现在仙君眼皮子底下养伤【合掌
第126章
粥也来了,药也来了。
程陨之昏昏沉沉,被人扶正了身子,撩开垂在脸颊侧边的长发,撩到耳朵后面。
瓷碗与勺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浓郁而漆黑的药水被顾宴搅了搅,试图让它稍稍凉快些。
见手里瓷碗仍然滚烫如初,顾宴想了想,掐了个小术法,终于让药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尝了尝味道。
可能是因为用的修真界灵草,所以整碗药大多只有草木的清新气味,甚少苦涩。
温热的,刚好入口。
程陨之睁开眼睛,还没说什么,嘴里先被塞了一勺药。
他乖顺地一口喝了,下意识咬住勺子,叼着勺子边缘,模模糊糊地咂了咂嘴,居然不是很苦。
顾宴道:用的最好的灵草,大夫说,一个月后差不多就能稳住了。
小程苦着脸,丧道:要一个月啊,好久好久。
少主露出轻微笑意,再舀了勺药:慢慢来,暗伤好的全。请。
于是又喝了口药。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漆黑的药碗竟也下去大半,最后见底。
顾宴将碗搁在手边案几上头,发出碗底碰撞的声响。
程陨之并不觉得嘴里发苦,只是脑子昏昏涨涨想睡觉,他眯着眼睛,往被褥里缩了缩,意外觉得仙君年轻时还挺好相处。
他选择性忽略了昨夜里顾宴大逆不道的可怕宣言。
光是看着眼前,顾宴垂着眉眼,缓缓给他搅和碗里的粥,灯火的烛光落在他身上,是天上人走入凡间。
正想着,天上神给他来了勺粥,直直搁在他唇边。
也不说话,眼睛就这么看他。
小程嗷呜,把粥吃了。
又糯又香,是他没吃过的灵米味儿。
他模糊不清地赞叹一声:好香。
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动了,于是把手从暖和的被褥里抽出来,要去捧顾宴手上的粥碗。
总是让别人喂,可不是他小程的作风。
指尖且且接触,便被顾宴端走,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
程陨之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顾宴,我初来乍到,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宴低头,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哪怕它已经变凉了不少。
刚刚我出门,叫人初步调查了番。他的声音听不出语气,之之果然是天外来客,竟然查不到一丝半点痕迹。
小程:
老哥,你刚才出门,有一炷□□夫吗?还是一盏茶?
也不知道这年代的情报网如何运作,程陨之明智地选择换一个话题。
他放下手,严肃道:我得想办法回去,顾宴,你能送我回去吗?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顾宴慢慢刮了刮,发现碗底只剩了些舀不起来的残渣,便放弃再给他喂一口。
回去?顾宴道,你要回哪儿去。
回家。
少主笑了笑,凑过去,握住他的手。
小程的手在被窝里暖了这么久,一放出来,温度便流失的厉害现在明明不是寒冷的冬季。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家,少主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奇妙的光,那一瞬间,顾宴忽然就不像顾宴,你要什么,跟我说就是。
程陨之皱着眉看他,没有忽略刚才一瞬间,在他心里划过的违和感。
这里,真的是万年前,仙君尚且年轻的时代吗?
他忽的收了口,先不提这话。
过了会儿,小程往宽大枕头中央一缩,活像是滚进木屑的仓鼠。
他把被子往上拉来,骤然显得身形娇小,窝在榻上,好像小小一团,单手就能抱起来。
程陨之抱怨道:你得给我找些乐子来,一直躺在床上,未免也太无趣了
小程:
他回过神来,一愣。
说的什么玩意儿?
他小程,会,会这么说话吗?嗯?!即使对着未来仙君,也这么胆儿大?!
刚才一刹那,从心底传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让程陨之傻在原地。
顾宴收了他吃完的碗,整齐摆放在托盘上,见他神情迷惘,定是要好好休息。
便留下句: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找些来。
起身给他拉上幔帐,关上房门,竟是出去了。
小程:等等
人没留下来,他垂头丧脑地缩了回去。
唔,崭新的被褥,用来盖小程,刚刚好。
大概是药力上头,程陨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头一歪,把自己藏进被褥里头。
房门被小心翼翼推开,露出一个脑袋。
身后小厮急的满头是汗,但是他不敢真的上手拉扯,只好压低声音,祈求不要被人发现。
小少爷!少主快回来了,我们还是走吧。
家主最受宠的小儿子翻了个白眼,一把打过他脑袋:胆小鬼,怕什么!
他扶了扶头上歪掉的发冠,昂首挺胸地跨过门槛。
转头,鄙夷地教训小厮:你怕什么,我是父亲的儿子,他还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是闯他卧房,又怎么样?哪怕摔他东西,你信不信,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厮心想,他不也是父亲的儿子,还刚坐上少主的位置呢!
然而,人家毕竟是主人家,他着急的满头大汗,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后,小少爷勉强应下:行行行,逛一圈就走。
吱嘎
房门被推得大敞,天光直挺挺从外头照来,映得幔帐也跟着透亮。
小少爷大摇大摆走进名义上兄长的房间,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没晃出半点水。
他道:哼,连水都不喝的活死人。
小厮:哎,人家已经辟谷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小少爷生气的目光下消失不见。
小少爷梗着脖子叫:怎么,你也想不喝水?渴死你算了!
说着,气冲冲地一甩袖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往里间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我听有人说,我那好兄长从外头带了人回来,千娇百宠,还藏在自己卧房,自己床上!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女子,不要脸的想进我族,真是鸡飞枝头妄想凤凰。
小厮想,这恐怕才是您嚷嚷着要来的原因吧?
在自己房里打滚,听人说完闲话,脑袋一转,嘿,觉得抓住顾宴把柄的时候来了!
就拉上他往这边走,想要看看那人真面目。
到时候拿出证据来给父亲看,你的好少主沉浸红尘世俗,族中大任怎么能给他担着?!
于是,少主位一撸到底,最后给他套上,美滋滋!
小少爷心里想的可美啊,走到近处,果真看见幔帐里有人。
让两条眉毛一拧,冲上去就是大力掀开幔帐:你这
像是被卡住嗓子的小黄鸭,嘎嘎叫着,没了声儿。
小厮见他没动静,瞧瞧外头,少主也没回来呢。
他凑上前:小少爷,这是也没了声。
小少爷愣愣地蹲下来,戳了戳床上人的脸颊。
好瘦,可是好软,雪一样光洁,然而眼下青黑,睫毛疲惫地轻微颤动,似乎在忍受多大的痛楚。
幔帐里尚且弥漫着一股药味,小厮能闻出来,但小少爷不能。
他骤然转身:我懂了。
小厮试探:您懂什么了?
少主就给他做去!小少爷乐的要死,就要用被子把美人卷起来,叫着让他搭把手,小爷我才不干这破事儿呢!
快快快,搭把手啊,我们把人弄走,让他看不见兜着走!
完了,小厮人傻了。
他问:您这说的什么话啊!
小孩子果然不好伺候,鬼主意一套一套的。
小少爷理直气壮道:我是说,我们把人弄走,急死他!
小厮:弄到哪里去?
小少爷:呃我房里?
小厮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但是拗不过小少爷,于是搁那儿磨洋工,磨磨蹭蹭帮忙,好不容易把人卷好,时间已然过去大半,小少爷觉得他不出力,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骂骂咧咧要他使劲儿。
小厮谄媚笑着,总算把人卷好,要抬出卧房。
忽的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来人推开房门,一双眼睛正正好对着鬼鬼祟祟的他们俩。
小少爷:
小厮:他说什么来着。
他反应的极快,手上一松,程陨之的脚落回了床上,赶紧往前走两步,跪地叩拜:小人见过少主。
小少爷满脑子火气都起来了,大声嚷嚷:你居然拜他?!我才是你东家!!!
小厮哭丧着一张脸,心想,管谁是谁东家呢,过了这茬,小少爷估计就能忘事儿。
但少主可不一样啊!
来的人,正是顾宴。
他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就敏锐发觉,有人闯入了他的卧房。
第二只脚顺势跨过去,看见那个厌恶的小少爷和他的狗腿子,做贼心虚,合力抱着一个被子卷,不知道要抱到哪里去。
被子卷里泄露出一丝墨黑的长发,之之趴在里面,睡得正香。
有人要偷走他
小少爷从来没见过,他这个不看好的哥哥发这么大的火。
他像一阵风般,转瞬之间出现在他面前,高高的、从上至下俯视他,眼底流露着冰冷的杀意。
随即,他整个人天旋地转,脑袋昏昏,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被小厮勉强接住,两人哎呦哎呦滚作一团。
他们两个人才勉强抬起来的被卷,顾宴一人就可以。
他轻轻松松地拖着蓬松的被子卷,小心翼翼掀开一点点,往里瞧,看看程陨之有没有醒。
幸好。
随即回过头,平静道:你想把他带走吗?
小少爷摔在地上,浑身上下疼得慌。
他龇牙咧嘴道:对,他凭什么是你的!我要带他走!
顾宴垂目,重新盖上被角,把人安安稳稳放床上去。
想都不要想。
第127章
木制的小药箱被轻轻放回桌面。
一只手伸来,给它扣上盖子,发出咔哒轻响。
这是大夫常年赖以为生的家当,被山羊须老爷子好好保存,用软手帕擦拭,因此看上去一尘不染,像新的一样。
顾宴有些出神,凝视着床上人的眉眼。
大夫在旁边微调方子,头也不抬。
一边写,一边抱怨两声:下次请我来,喊老朽一声便得了,老朽的脖子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少主回身,给他行礼:抱歉。
是我心急。
大夫低声道年轻人就是定不住性子,一边把微调的方子交给他,嘱咐他早些熬药,喂给卧病在床的人喝下。
别用灵力刺激他,其他问题不大,都是老生常谈的养生问题,不要吃刺激的,别吃鱼虾蟹,冰的辣的那是万万不可以
顾宴掏出一块空白玉简:您能写上头吗?
大夫噘嘴,给他写了满满一整页,被顾宴满意地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