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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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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你怎么……”她哑着嗓子说。

婵九问:“你为什么脸那么红,头上那么烫?”

新媳妇支撑着坐起来,披上衣服:“我受了寒气,怕是病了。”

她见婵九邋邋遢遢浑身泥泞,满脸的黑灰,头发乱糟糟的,发梢还烧焦了一小截,一点都不像先前的那个带点儿妖气的美人儿了,便问:“大王,你怎么了?”

婵九摆手说:“唉,一言难尽……姐姐,有吃的吗?”

新媳妇指着桌子,嫂嫂送来的早饭、午饭还摆都在上面,她病了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婵九也不客气,坐下要吃。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平平放在新媳妇膝上:“帮我照顾一下,随便弄就好,不用太紧张,他不咬人的。”

新媳妇于是看到了那个婴儿。

“……”她内心的震动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述:大王竟然有孩子,而且还这么小!

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带出来打家劫舍么?万一冻了、饿了、病了、伤了怎么办?万一兵荒马乱丢了怎么办?这当娘的也太粗心、太狠心了!

新媳妇连手都发了抖,慌忙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这、这、这难道是你……”

婵九塞了满嘴的鸡蛋羹,举着勺子挥了挥:“姐姐,不要问了,和你也说不清。”

“好,我不问!”新媳妇生气了。

她怒想:没心没肺硬心肠的粗人!你大姑娘家独身带着个孩子,却不懂得好好过日子,成天西转到东、东转到西,这下好了,让人欺负了吧?!

她跳下床,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两件贴身绵软的衣裳,把婴儿裹了起来;又找出一条小被子,也许还是她小时候用过的,笨手笨脚地给婴儿打了个蜡烛包。

婵九笑眯眯地看着她做,说:“你这样会热着他的。”

“胡说!”新媳妇怒道,“孩子这么小,你连一件贴身小衣都不给他穿,数九寒天的,不怕冻坏了他吗?”

☆、第28章

在从树林走到新媳妇家的路上,婵九已经发现寒山变的婴儿并不普通,简单来说只是身体变小了,法力却还在,甚至在他的额头附近,都能看见隐隐流动的真气。

她初开始是把婴儿贴胸抱的,还用破衣服裹了好几层,后来觉得越来越热,婴儿也躁动不安,她便试着把他抱在手里。结果遇到寒气,小宝宝反而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顺安稳了。

并且这宝宝只哭了一小会儿,而后只是睡。婵九在烧焦的树林中找路,从上午走到了下午,他连眼皮都没有睁开过。

普通的婴儿,总会饿醒了要吃奶吧?

新媳妇抱着婴儿坐到婵九身边,脸上还是又担忧又操心的神情。

婵九已经喝完了鸡蛋羹,正准备吃肉丝细面,见新媳妇有话要说,便示意她赶紧。

“那个……”新媳妇想了想,期期艾艾地问,“那位……和你一起……”

她想问:那位和你一起的,穿黑色袍子背着剑的英俊少侠到哪里去了?

婵九嘻地一笑,指着婴儿说:“你问他吧。”

新媳妇的少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果然,孩子他爸跑了!

——唉,这世上的男子,丑的么糟心,美的么负心,哪里有个真心待你的人儿……姑娘大王和少侠品貌多么般配,连孩子都有了,偏偏少侠白长了那样的俊俏的脸蛋,却比虎狼还恶毒十分,往日的恩情说抛开就抛开,连亲生骨肉都不认了!……唉,自己呢?姑娘大王好歹和少侠还有一段比翼齐飞的日子,自己嫁了个丑陋粗俗的丈夫不说,还摊上那样的恶人公婆,被那样的作践折磨,真是命苦赛黄连,不知道该和谁说去!

新媳妇扭身,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婵九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知道了也懒得理会),迅速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又问新媳妇要衣服穿。

新媳妇未嫁人时也是娇养的闺女,柜子里全是只穿过一两次的新衣,有浅绿配鹅黄的,有杏花红配梨花白的,有天蓝配湖绿的,婵九拿了一身,又跑去她哥哥嫂嫂房里再顺一套。

新媳妇的哥哥正在午睡,被婵九在额头上按了个昏睡咒,吸了两口精气。她回到新媳妇房中,粗略梳洗后抱过孩子,向新媳妇告别。

见她跳出窗户,头也不回地走了,新媳妇叹了一口气:比翼齐飞又能怎样?还不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也不知道少侠如今在哪里?”她喃喃,“真作孽哦。”

“去哪儿?”婵九问婴儿寒山。

婴儿怎么可能回答她,只顾自己睡觉。刚才他哼唧了一阵,后来婵九把小棉被解开,他觉得舒服了就不出声了。

婵九打了个哈欠说:“先找地方睡觉吧,我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他们从新媳妇家出来,正沿着河岸往前走,寻找渡船过河。可现在时候不对,走了半天别说船,连皮筏子也没看见一只。

突然,婵九腰上的青芝剑“嗡——”响了一声,声音清越,连绵不绝。

宝剑被摩擦或者挥动是会发出剑吟的,但绝不会这样明显。婵九意识到从刚才起青芝剑其实一直在响,只是自己埋头想事儿,忽略了。

“莫非是感应?”她陡然明白过来,寒山的剑一定在附近!

她四下张望,不在地上,那就一定在河里!

她冲到河边往下看,河水浑浊,流速又快,哪里能看出剑的影子。

她慌忙把青芝的剑举高,也不管有用没用,就这么到处挥。

过了片刻,河流中央起了一个小漩涡,渐渐地,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深。

“在那儿!”婵九兴奋道。

躺在河底的寒山剑不但与青芝剑相互呼应,而且还感应到了主人就在附近。

哎呀呀,怎么拿呢?

婵九在河岸上打转,正要横下一条心下河去摸时,婴儿睁开了眼睛。

黑柄白刃的寒山剑从水里直直地升了出来,在空中顿了顿,然后飞向岸边,落在婵九身旁。

婴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

“啧啧,厉害!”婵九竖起大拇指,重新背好婴儿说,“你既然还知道找剑,不如赶紧把内丹还我吧,那样我还也能厉害些。”

“我的内丹,我的内丹。”

婵九又碎碎念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如果你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告诉我内丹的去向,我就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摁倒醋缸里,酸死你拉倒。不然就摁倒在酒缸里,让你尝尝我师父柳七大老爷那晕晕乎乎、浑浑噩噩的神仙日子……

她是眉目如画,长发及膝,却穿得像个乡下财主婆,裹着厚实臃肿又花哨的棉袄。背上背着个孩子,臂上挎着包袱,左边腰带上插着寒山剑,右边腰带上插着青芝剑,幸亏路上没遇到什么行人,否则又得有人以为她疯得不轻。

当天她没能找到渡船,在野地里凑合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兔子出行不利撞到她手上,被剥了皮烤来吃,她边吃边想:该去哪儿呢?

青芝着急让人去峨眉山报信,可自己又不是剑仙,不会御剑飞行,等靠着两条小细腿跑到峨眉山,那峨眉掌门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寒山要上昆仑山复仇,可他自己现在连走路说话都不会了,成天只知道睡。

想来想去,只有回华山一条路。

等到了思过崖不悔洞,把什么剑仙、剑魔、昆仑峨眉都抛在脑后,封了洞门过自己的。

如果能打听到柳七的下落,大不了再出洞一趟,把师父救出来,然后一家人继续夹着尾巴过日子。

打定了注意,也吃完了一条兔腿,婵九把剩下的兔子塞在包裹里,留着路上吃。

“走,华山去!”她抱起躺在一旁的婴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婴儿好像比昨天大了一点?身长体重什么的难以比较,但脖子变得硬实了。

婵九把婴儿面朝下闷在地上,不一会儿,他醒了,然后发出不满地吭吭哧哧声,不但抬了头,还用胳膊把上身都撑离了地面。

昨天还不会抬头,今天就会了,凡人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么?婵九想,那为什么凡人一个个都和软面人似的,一捏就死?

想不通。

她摇摇头,背起婴儿带上剑,认准了方向往前走去。

坐渡船过了河,又走了二三里,来到走进一片松林,她靠在一个小土堆上休息揉脚。这时,她听到熟悉的飞剑破空声。

她慌忙躲到土堆背后,可是已经晚了,一道剑光朝着她刺来,她一缩脖子,剑光把土堆削掉了半个。

她还想跑,剑光飞舞,拦住去路,将她团团围住。

她只好站直了,拍拍身上的土,冷眼望着放剑的人。对方并不想要她的命,见她不再逃跑,便伸手收了剑光。

“小美人儿,”对方说,“你带着两把好剑呀!”

婵九没好气说:“是,我是美人儿,你是宝贝儿。”

对方说:“小美人儿嘴真甜。”

眼前男子的长相很奇怪。他看起来大约二十来岁,眼睛、鼻子、嘴都长得不错,可凑到一张脸上,不知为什么给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加上他面色白中带青,配上一双血红的眼睛,虽然打扮得像个翩翩佳公子,大冬天还摇着把扇子,但越发显得阴森森,一脸邪佞。

婵九说的也没错,此人在堕入魔道之前应该是个美人儿,至少比那灰衣剑魔耐看。

“在下姓邪名月明,”对方说,“看上了你的两把剑,不知你肯不肯割爱呀?”

要剑?婵九一愣,他不是来杀寒山的?

是了是了,剑魔都还不知道寒山渡过天劫变成了婴儿,八成以为他死了。

那他认不出寒山的剑吗?

婵九多虑了,剑仙的剑极少有被别人看见真身的时候,大概只有同门中比较亲近的师兄弟,才知道对方剑的模样。

她笑道:“你要我的剑做什么?你自己有剑呀。”

邪月明摇头:“可我的剑似乎不如你的,尤其是黑柄白刃的那把,我看着喜欢得要命,都不想要自己的剑了。啧啧啧,小美人儿,你可真不地道,明明自己是妖,却趁着这阵子我们剿灭昆仑和峨眉两大邪派,偷了剑仙的剑出来。你再不把剑给我,我就要喊抓贼啦。”

婵九脸上在笑,心里却急死了:眼前这人要剑不要命倒是好事,但要青芝剑也就罢了,他要的是寒山剑,寒山本人还在她背上背着呢!

她笑着说:“我本来是偷出来卖钱的,既然仙长你要,那就拿去吧!”

她突然把手中包裹向他扔去,一蹲身抓了两大把黄土。

剑魔邪月明毫不犹豫地将粗布包裹削成两半,里面的衣服、鞋袜、碎银子、兔子肉都扑啦啦掉下来。

突然,包裹里一团白色带荧光的东西吸引了婵九的注意力,她眼睛一亮:缚仙网!怎么把这宝贝给忘了!

邪月明摇头说:“啧啧啧,小妖精真调皮,我生气了。”

他扬起手,显然想先杀人后夺剑,可他忘了狐狸会迷人。

迷人就是迷惑人,但也包括字面上的——迷人眼睛。

婵九将手中黄土一撒,对着吹了一口气,那又细又干的黄土便“忽”地全喷在邪月明脸上,钻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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