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庶女只想长命百岁 第115节
回头小婵她娘又往锦心这边走了一趟,说清了年后接小婵回家的事儿,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二三家来,都说的是这种事。
锦心那日一算,过了年后,她屋里的丫头竟要空了一小半。
其实这种事本是长有的,只是她今年在外飘荡了一年,把她们逼得都紧在一处了,便显得很多。
她只叫婄云依样备下添妆给每个人,十两的银锭五个做压箱银子、颜色绸缎十二匹、金银钗环成对,再加上一对赤金打的龙凤镯。
每人一份,婄云整了整库房,每人又给添了一块品质尚可的皮子,灰鼠银鼠都有,因为一次准备的份数多,赶上哪个就是运气了。
东西送出去,府里自然会有些风声。
彼时正是腊月里,这日到文夫人处请安,文夫人留锦心喝茶,说起这事来倒是没有不赞同,只道:“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要走了,各赏赐点东西也不过分,你还算知道分寸,这没什么,府里若有什么言语,你也不要上心。”
锦心笑道:“寻常人的言语,如何能进女儿的耳朵呢?便是进了,女儿也不放在心上,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二人正絮絮说着话,文夫人说起锦心屋里丫头出去好几个,要把人给她补上,锦心摇摇头,道:“如今剩下的婄云、妍儿、小安等几个人都很得力,左右我身边事也不多,暂且留她们几个支转着便是了,再添了人进去不过平添事端罢了。”
文夫人低头思忖片刻,道:“你要求个清静也好,只是哪日若觉着身边不够使了,只管叫人往总管房说一声去,母亲自然替你安排。”
“女儿怎会与您客气?”二人其乐融融地,才续了一回茶,外头有人进来传话道:“太太,大姑太太回家来拜年了。”
文夫人有些惊讶——她这位大姑子八百年不回来一次,如今算来赏赐过来还是蕙心的元姐儿满月呢,说话好不中听,话里话外什么姑娘贱小子贵的,被谢霄铁青着脸送客送了出去,然后许是觉着丢脸了,过年也没回来一次。
前段日子他们从京里回来,大家都知道文从翰家与出嫁的澜心得了幼子女的消息,多有上门道喜拜会的,旁支的亲戚太太来了无数,唯独她这个亲姑奶奶一直没露面。
如今这大过年的,怎么忽喇八地又来了?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文夫人警惕,实在是这位大姑太太但凡上门一次,就没有不找她晦气的时候。
也不知她是心里不平还是怎地,可文夫人扪心自问,文家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当年许婚,她嫁给了当时与文家门当户对的魏家、文姝晴嫁给赵家老二,谁知道赵家会发迹?也不过是穷翰林官儿,赵老二也没显出什么贤才来,当时大姑太太为这个好不得意,回门时候在娘家都是下巴抬得高高的拿鼻孔看人。
后来赵家逐渐发迹、魏家落魄了,她心里就闹起不平衡了,回家来几次三番指责文老夫人偏心,因她不是亲生的、把好姻缘都给了亲女儿云云,最终把文老爷气得面色铁青,亲自把她赶了出去。
天地良心,文老夫人对她这个庶长女算是做得极尽职尽责的了,出门子时候给她们添的嫁妆都没差多少,本来姊妹两个一起相看夫婿,不是她要死要活要嫁魏家,文老夫人怎么拦怎么劝都当用,只能无奈把她嫁过去了吗?
等看到文姝晴沾了好处,她倒是不平起来了,怎么不说她早年把好处占尽,过去仗着娘家发迹将婆婆夫君压得抬不起头来在家里大权独揽,而文姝晴在赵家是实打实地在赵老太太跟前受了磨难的事了呢?
就为这事,她当年少了明面怜惜实则嘲笑讽刺地去信问候吗?
若说对小姑子还有几分人心对人心、肉贴肉的关心疼惜,对这位大姑子,文夫人心里真是半分亲近都生不起来,这会听说她来了,也只觉着头疼。
这大过年的,晦气啊!
文夫人面色如霜,锦心想了想,倒是没起身告退。
她毕竟做晚辈的,而且这会出去只怕会与大姑太太撞上,不如在这坐一会等人进来打个招呼再走。
到时候是该捂着心口还是按着脑袋溜呢?
锦心陷入了沉思。
那边大姑太太带人一路风风火火势如破竹地进了定颐堂,过年了,她倒是打扮得华贵,头上步摇成对,走起路来珠玉摇曳一身华光,可实际是多少年头的东西文夫人瞥一眼就都知道——这还是当年她文姝曣出阁文老太太亲自给筹办的嫁妆呢。
彼时文夫人是初到媳,被文老太太叫着帮把手,自然得战战兢兢地办事,故而对其中的东西印象颇深。
再看大姑太太身上的皮料衣裳倒是干净,只是也应是几年前做的了,文夫人拿捏不准她今儿过来是要做什么,大正月里不好摆脸子赶人,还是客客气气地命人斟上茶来。
锦心起身向文姝曣行了拜礼,文姝曣竟然颇为和蔼地对她点了点头,虽然不过是板着一张脸勉强扬唇笑笑,但对锦心而言也是颇为惊奇的了。
文夫人更是去端茶碗的手都顿了一顿,满脑子都是——这人过来要干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沁儿她爹呢?怎么还不来?!
文姝曣上下打量锦心两眼,见她身形依旧如往年纤瘦,面色也不大好(除夕通宵守岁、这几日也灯火不断给熬憔悴了),眸光微微沉了沉,竟然从袖中取出一角金子来,叫人递给锦心,“不值什么,拿去买个花戴吧。”
这些年魏家生意不同以往,文姝曣的夫婿早年看着还算青年才俊,这些年却酗酒嗜赌逐渐沉沦,生意无人打理自然一落千丈,唯一叫人称得上好的就是后院干净了,可这干净也是文姝曣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咬着牙盘算出来的。
不过仗着这一点,她那大儿子倒也好问亲,前回元姐儿的满月宴上她还颇为自得地说了起来,说是滁州那边不少高门都问过她儿子的婚事。
文夫人觉着其中多少有点吹牛的成分,回来与文老爷一说,二人都很赞同她的这个观点。
这会要紧的还是应对眼前人,文夫人见她发起压岁钱也吃了一惊,虽然不过小小一个金角子,连冶炼打造都没有过的,不像是过年散的压岁钱,更像是寻常日里花用、从金子上绞下来的一角,可那也是金子啊!
可要知道自从魏家没落之后文姝曣将手中的银钱把得多紧啊!这些年里,年节上文姝晴大车大车的年礼往回拉,滁州那边可半根羊毛都没见过,早年文从翰、蕙心还收过她点压岁钱,到后头的,兴哥儿都进学二三年了,大姑姑那半张纸都没得过。
今儿来这给沁儿竟然发起了压岁钱来?
奇景啊。
文夫人心一沉——今儿怕是大场面,不好应付啊。
锦心收了人家压岁钱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悄摸给婄云示意,文夫人与她目光相对就知道她打得什么注意,笑呵呵坐着全党没看到,不多时孩子们蜂拥而至,文从林站在前头,带着妹妹弟弟们欢欢喜喜地进来给大姑姑拜年。
文姝曣坐着受了,随手从旁抓起两把果子散给众人,文夫人目光微变。
不对劲。
锦心垂了垂眼皮,缓缓摩挲着腕上那颗被打磨成红豆形状的宝石珠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文从林接过果子倒是面色没变,笑眯眯地又带领弟妹们说了一串吉利话,转身时候冲锦心眨眨眼,带着些询问的意思。
锦心缓缓抬了抬手指然后轻轻落下,他便明白了,又向在座两位长辈告了退:“我带着他们回去温书,不打搅姑姑与母亲说话了。”
锦心顺势起身,笑着道:“我去看着他们去,不然这群皮猴准不听话,哪能安心读书?”
话没说完,便被文姝曣喊住了,“四姐儿不要去,一年多没见了,坐下叫大姑姑看看你。今年身子可好些了?瞧着竟比往年还消瘦些。”
文夫人脸色顿时微沉,“大姐怕是看错了,沁儿今年身子已有好转。”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文姝曣竟也不恼,反而若有思量地看着文夫人与锦心脸色,心中不知下了什么结论,待锦心的态度又和煦了两分。
只是她这和煦的叫锦心后背发凉,心里一直在想她今儿个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了好一会话,文姝曣一直在关心锦心的身体、延医用药云云,竟还提起要见徐姨娘一面,文夫人心里拿不准她打得是什么算盘,推说徐姨娘今儿个要回娘家去,没让她见。
过半时,文姝曣见一个人走到屋里来在外屋站下脚,终于缓缓放下了茶碗,“我带了行礼来,想在这边住段日子,明儿个去拜祭拜祭母亲,不知弟妹愿不愿意留我。”
“还不快给大姑太太打扫院子去,不知姐姐带了多少车马行李,该叫外头小厮帮着卸下,然后叫婆子们抬进来才是。可惜翰哥儿不在,明儿个叫林哥儿带着兴哥儿陪大姐你去败绩母亲吧。”人家说要留下祭拜文老夫人,文夫人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的,只能命人给文姝曣打理院落,听说她带了两个妈妈四个丫头来,又拨给她几个婆子丫头使役。
这边从定颐堂里走出来,文姝曣问方才后进屋那人:“ 打探清楚了?”
“是,打探清楚了,确实是四姑娘身边的丫头年后要出阁,四姑娘给添妆。给得还真丰厚呢,听说金的银的、鲜艳花色的绸子缎子都给了,沉甸甸好几箱呢,这一气儿给出去四份,听说不止明面上的,便是暗地里压箱的银子都给出好几百两去了。人家还说,这还不算什么,前年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出阁,四姑娘那实打实地给了好几口大箱子,穿的戴的摆的用的,寻常人家给姑娘预备的嫁妆也不过那样了。”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是文姝曣多年心腹,正是跟着她陪嫁到魏家的,此时不由道:“还是咱们文家的富贵,姑娘给丫头的陪嫁都能大箱子大箱子往出送。那家那几位姑奶奶……抠抠搜搜的行事真叫人看不上!”
文姝曣轻睨她一眼,淡淡道:“走吧,不是给咱们打扫了院子吗?过去住下,今儿她要回娘家,明儿还不回来了不成?传信把泰哥儿叫来,叫他尽快来。”
嬷嬷应了一声,又迟疑一下,近她跟前低声问:“太太您的意思是……”
“翰林官、亲王妃的妹妹,嫁过去正好抬一抬门第,窈娘日后也好许个门风清正的人家。”文姝曣淡淡道。
嬷嬷道:“可……可那四姑娘先天体弱,若娶了她,虽有一份好嫁妆能够填补家里,可咱们大爷不就绝了后人么!那嫡出庶出能一样么,家里只有庶出的,拿出去也叫人瞧不起。”
“让她生,嫁了人哪有不生孩子的?真当都是闺中的舒心日子?嫁到我魏家了,就得给我魏家绵延子嗣,身子弱怎么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是她命里应该,我这做婆婆的替她养了孩子,合该把握她的嫁妆。”文姝曣扬着头,道。
嬷嬷一时无言,好一会才道:“舅老爷……”
“到了滁州地界,还有什么文家不文家?他小姑娘身子弱,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文姝曣轻哼道:“便是怎地了,我是他姐姐!他还能为了一个婢子生的女儿和我撕破脸?况就算是为了外孙好,他也得大把银子供着我儿。再者说了,一个婢子生的罢了,到了我家,便是好命平安给我儿诞了子嗣,还敢跟我这个做姑姑又做婆婆的顶撞着来?她自个儿百依百顺的,我那弟弟想再多有什么用?”
嬷嬷连忙附和道:“太太英名。”又小心打量着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只低声道:“为了哥儿,这几日咱们可得仔细些。”
“明儿咱们街面上去,四丫头也要及笄了,我这做姑姑的该送她一副头面。”略走出一段路程,出了小径,周遭渐有人往,文姝曣说着,笑了起来,“这姑娘家体弱就不好议人家,表兄表妹的又比旁人亲近,她过了门去,我这个做亲姑姑的还能待她不好不成?”
嬷嬷连忙应声,“太太慈爱,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您更好的婆婆了,何况又是姑娘的亲姑姑,亲上加亲,可不是姑娘享了福了?”
文姝曣得意地扶了扶狄髻上插着的步摇,又抬了抬下巴:“可不是么,我也实在是喜欢那四丫头,那孩子瞧着纤巧可人儿的,我真是舍不得她这辈子就在闺中当姑娘,女人嘛,活一辈子不为人妻母,怎么算圆满呢?”
那嬷嬷就在一旁与她一唱一和的,不知跟了她们多久的婄云面色沉沉,阴寒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漱月堂里倒仍是一片平和静好的岁月,几个孩子都被文从林带了过来,妍儿热情地将点心果子端出来招待小主子们,等锦心回来了,见只有她一人,忙问道:“婄云姐姐呢?怎么没跟您回来?”
“我叫她送些银钱给门首上的人,叫她们替我买些外头的点心果子回来。”锦心笑吟吟看着几个小的,道:“猜到有小馋猫儿要来,怎么能不备些新鲜吃食呢?”
几个小娃娃蜂拥而上将锦心围了一圈,华心腻着她撒娇道:“四姐最好了!”
锦心好笑地轻抚她的小发鬏,上头珍珠玛瑙串子圆润可爱,锦心想起库房里还有数匣彩珠,若是点缀在发带上做挽发之用,想来是很好看的。
小姑娘娇气,就该配些鲜艳颜色的东西。
几个孩子在锦心这儿闹到天色昏暗了才不情不愿地离去,锦心交代嬷嬷们好生挨个送回去,又叮嘱了来接华心的妈妈一番,送他们走了,回到屋里打发人下去吃饭,将茶炉子上的茶斟来一碗给婄云:“快喝碗茶顺顺气,怎么了这是?”
婄云面色铁青地灌了几口茶,看得出是在整理言语,锦心便自顾道:“京里的飞鸽传书说南巡的事儿定了,二月里就要启程,阿旭也随行过来,只是跟着御驾走路程难免拖拉,倒不知他们几时能到金陵了。”
可快来吧!
作妖的都要翻天了!
婄云心中愤愤想到,哪门子的东西,都敢算计到主子身上了,是她今生剑磨得不够锋利还是见的血不够多?!
婄云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对着锦心只觉文姝曣所谋之事根本难以启齿——谋算锦心的身体性命,这一点已然是犯了她的大忌讳了!
锦心见状就知道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只得一碗碗给她添温茶,软声道:“没事,没事儿,天大的事儿咱们都在呢,有什么难的,你快缓一缓,然后慢慢说与我听,究竟是怎么了?”
“魏文氏贱妇!”婄云胸口剧烈起伏着,可知是被气狠了,“今生没叫她头首离体坟岗抛尸真是便宜她了!贱妇!贱妇!卑劣犹过蔡京,狠辣远胜来张!蟑面鼠辈何堪为人?!”
这时候就显出斯文的弱势了,骂人都没几句脏话的。
锦心只能不断安慰着她,心里暗暗推算她那大姑姑究竟是打了什么了不起的盘算,能把婄云气到如此模样。
单看婄云如今这样子,可真是,提刀去把她砍了的心都有了。
莫不是暗地里把婄云爹妈的坟给撅了……无冤无仇的也不至于啊,难不成是打算扎她和婄云的小人,扎个稻草诅咒她俩?
何仇何怨啊?
第一百二十三回 难道不是胆敢算计到她……
等总算安抚好婄云, 听了她的转述,锦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这位大姑姑,是祖父祖母捡来的吧?
这什么脑子什么想法, 只能说是又蠢又坏又肆无忌惮。
她们老文家怎么会有这种人,又毒又蠢。而且谋算这种事情就在人家院子里, 光天化日的也没个忌讳, 她是从定颐堂里出来的时候忽然手脚俱断不会走回屋里关上房门吗?
其实锦心真是错怪了她们……吧?
从定颐堂出来, 再出内院, 向外院客院有一段非常隐蔽的小径,她们商量那件事的时候正在那段小径中,四下隐蔽无人,何况如今正在正月里,天气还有些凉, 下人们一般都候在下房中等候吩咐, 没有那个人闲来无事会在外面逛荡。
她们两个哪里会想到还有一个隐蔽在后的婄云在听她们谈话呢?文姝曣身边那个嬷嬷倒是谨慎, 说话前四下里都细瞧了瞧, 可若是婄云还能被她们发现了痕迹,前世今生大几十年可不是白混了吗?
所以密谋此事栽倒在婄云身上其实不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