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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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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贺山亭身体有病,好不容易有的小男友被绑了,要是疯了可更有意思了。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他年老的身体里洋溢着成功的喜悦,立马跑去开门,谁知开了门是少年拎着两个死狗样的手下站在门外。

陈明是吧?

你只叫两个人过来是不是看不起我?

第一百一十章

陈明望着少年眉眼间的不耐烦,后悔没有调查宋醉的来路了,明显嫌人少没打过瘾上门找麻烦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能双手拎起两个壮汉对付他还不是小菜一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怎么成了霸王花?

陈明努力保持着镇定,扬了扬手机威胁寻衅滋事的少年:我可以报警。

宋醉仅仅哦了一声。

我已经报了。

对一个老头子动手有些没面子,送监狱失去自由劳动改造就行了,毕竟尊老爱幼是华国传统美德。

陈明掩下慌张老神在在否认: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即便警察来了也是有证据才能抓人,他不觉得向来忠心的手下会出卖他。

宋醉扬眉播放手机的录音。

手机里传来陈明手下洋洋得意的声音:多蠢才会问我们来干什么,当然是来绑架你的,要怪就怪你男朋友惹到了陈明,可惜这么漂亮的脸了。

陈明发白的瞳孔猛然收缩,恨不得两个手下昏死过去,两个废物留什么证据,要是抓到了人也就算了,可被人轻松打成了死狗。

谁能想到眼前的少年是个硬茬儿?

他听到不远处的警车鸣笛声,没想过自己的后半辈子会在监狱里度过,想也没想夺门逃跑。

他身上的钱足够他偷渡到国外,委曲求全过普通中产生活总比在监狱好。

然而陈明刚跑出门没两步就被少年从身后拽住了,他感受到后颈传来的力道,知道不可能从宋醉手里脱身。

陈明忍不住开口:你帮着贺山亭会后悔的。

宋醉就无语。

他没想过帮贺山亭,谁让陈明主动撞上来,老畜牲拉的仇恨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着外人的面宋醉自然要说好话:他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帮他?他是我见过最单纯的男孩子。

单纯到在医院装病是吗?

单纯到拿下贺氏是吗?

单纯到让他破产是吗?

陈明差点气疯了,男孩子三个字在他脑子里魔性回荡,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贺山亭好什么好?他嗓子里迸发出尖利的嗓音,不过是个生父不详的野种。

宋醉看过冯思文发来的豪门文,比起叹为观止的豪门恩怨,生父不详不算什么,况且以贺山亭母亲的身份地位,生父是谁根本不重要。

他极为漠然回应:确定是贺氏血脉不就行了?

即便许家人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在权势面前血缘比纸好不了多少。

陈明本想两人产生嫌隙,他进监狱也不会让贺山亭好过,没料到宋醉对这件事如此平静,他愣了愣才开口。

你还不知道他脑子有问题吧?发病时被绑着锁链关在地下室,要不是没有孩子怎么轮得上他继承贺氏?

陈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贺山亭的画面,贺山亭的母亲约他谈上市的事,偌大的墙上挂满了贺山亭的照片奖状。

他从照片上看到了八、九岁的贺山亭,皮肤苍白的混血,许是刚参加完击剑比赛眉眼冷淡,看着便是矜贵的模样。

彻头彻尾的贺家人。

他感叹贺山亭小小年纪就出众,身上隐约有上位者的气息,不难想象长成后会是何等风采。

然而正当他要从贺家告别时,听到地板下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他看到一个面无血色的小孩儿用手扒开了地下室的门。

那小孩儿手上被绑着银质锁链,手指因为扒门而鲜血淋漓,滴答滴答往下淌血,像只被锁住的幼兽。

从那双蓝灰色眼睛他认出是贺山亭。

他母亲呢?

宋醉不相信陈明的话,虽然他不喜欢阿亭的母亲,但有阿亭的母亲在谁敢把阿亭关在地下室。

有谁会喜欢一个有病暴虐的孩子?他在击剑比赛里无视裁判刺伤了人。陈明脸上浮出扭曲的笑意,就是他母亲把他关在地下室的。

想想也知道。陈明叹了口气,像他母亲那样完美的人怎么会忍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残次品,所以就不让任何人接近好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宋醉紧紧捏着手。

他不愿意相信陈明说的是真的,但陈明没必要对他说假话,很难想象骄傲挑剔的阿亭会孤零零被关在地下室,没有人说话没有漂亮的衣服。

他的阿亭得有多难过。

许家那位是个心软的,居然劝他母亲把人放出来,给他在西南找了医生安排了住处。

宋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在偏僻的西南碰上阿亭,那个时候阿亭就住在山林尽头的建筑里吧,名为养病实为囚禁。

陈明语气透着遗憾:是我的话就饿死那贱种,装什么高贵呢?

他最看不惯贺山亭倨傲的模样,显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似的,明明过去如此不堪。

宋醉听到最后一句话,泛着水光的唇抿成薄薄的直线,他知道对陈明动手不明智,武力不是解决事情的正确办法。

他的头脑出奇冷静,然而他依然举起桌面上的红酒瓶,狠狠朝陈明的头上砸去。

酒瓶顿时四分五裂。

陈明不敢置信倒在了地上,鲜血混着酒液溅在宋醉的脸上,顺着下巴滑落到干净的玉坠,少年依然没什么表情。

空气霎时间变得格外安静。

*

不一会儿警方赶到了现场,警察对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开口:你害怕他逃走也不能动手,下次要冷静知道吗?

宋醉只是摘下脖子上的玉坠,静静看着手上沾血的玻璃种玉石。

他这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好事,逃课总是会被抓回去,想治好老邓可亲眼看着老邓跳下去,想长高可再也长不高了。

当他逃出拳场奄奄一息倒在地面上,周围仿佛也像刚才那么安静,能听见极细的鸟兽虫鸣,像是代表死亡的秃鹫在天空盘旋。

只有男人弯下腰给了他一颗糖。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想大概是山川河海的神明吧,不然怎么会抱起浑身戾气的他。

他的眼睛受伤了看不见,只能听到对方身上好听的金属敲击声,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偏激锋利得像柄易碎的刀刃,他对什么都无所谓,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他没有自杀的打算,但活下去的想法并不强烈。

然而男人会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讲故事,会温柔摸着他的头夸你很聪明该去上大学,会无奈抱走胆子大坐上屋顶上的他。

以至于他没心没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伤疤无声无息被对方抹平,没有心理阴影没有阴霾,能喝着奶茶坐在天台上向老邓炫耀你喝不到。

他不想读书的,谁会喜欢枯燥无聊的书本。

但因为男人的话他开始认认真真看书,因为对方在沪市所以答应许宁去沪市,因为对方给了他一颗糖,所以始终存有许多糖。

他努力学着好好生活,对人客气处事冷静,收敛了身上太过锋利的尖牙。

宋醉不会用漂亮的语言描述,但对他而言对方就是神明,自己因为同神明的相遇发出微弱的光。

他辨别不出光的方向,但对方的所在就是光的方向,他闭着眼往前行走能稳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可他没想过那人的手被锁链束缚,好听的金属敲击声是锁链声,偌大的建筑是困住贺山亭的囚笼。

他从来没见到对方的失态,留给自己的永远是温柔的一面,即便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依然尽力给他足够温暖的拥抱。

太阳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温暖着冰冷死寂的行星,可当质量损耗殆尽太阳也会熄灭。

宋醉垂下了漆黑的眼压住涌流的情绪。

盲眼的少年遍体鳞伤。

有人给他了一粒糖,他以为自己遇上了神明。

然而神明只是一个被束缚的病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醉做完笔录走出警局冷静下来,望见贺山亭站在警局门口,铁灰色的风衣勾出宽肩窄腰,挺拔的鼻梁在苍白的肤色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闭上眼走过去。

在眼帘的覆盖下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周围变为全然的黑暗,只有市区热闹的人声。

一步、

两步、

三步

最后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他贴上创口贴的手抱住对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手受伤了?

少年在怀里仰起头认真解释:用酒瓶砸陈明头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

贺山亭挑起眉问:他这么招你讨厌啊?

他对陈明没太大喜恶,毕竟他不喜欢的人有许多,但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宋醉吸着鼻子嗯了一声,他放在男人身上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像只扒着人不放的家养狐狸崽子,想要温暖那个被关在地下室的贺山亭。

而方助理得知宋醉被绑架的事着急得不得了,陈明这老不死的居然狗急跳墙,柿子专挑软的捏,有本事对贺山亭动手。

他陪同宋醉的代理律师到警局了解案子,不由得对办案的人民警察感谢:多亏你们救出了宋醉。

谁知警察唏嘘感叹:我们就是抓了个人,宋醉不仅勇敢制服了两名歹徒还制止了陈明的逃跑,只是下手太重了。

方助理闻言满是震惊,在他到医院看到陈明之前都不敢相信乖巧的宋醉能打人,然而病床上陈明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细看还有没取出的玻璃渣。

方助理没看到陈明手下的伤势,但照着陈明头上的伤来看,剩下两人不会是什么小伤口,说不清是坐牢惨还是做开颅手术惨。

一时间宋醉在他心里小可爱的形象岌岌可危,叫什么软柿子,直接叫拳王得了。

*

宋醉不知道方助理的想法,他回到家给贺山亭仔细接水拿药,他希望病情不会像陈明说的那么严重。

贺山亭没有接药托着下巴嫌弃。

好苦。

宋醉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糖递过去,但贺山亭不仅没接反而坐在沙发上撒娇:你亲我一下。

少年立马亲了一口。

速度快得贺山亭稍怔了会儿。

平时宋醉肯定会掉头就走,然而今天不知为什么乖巧得不行,他忍不住把宋醉按在怀里亲吻,当少年气喘吁吁他才放开。

宋醉精疲力尽监督完贺山亭吃药,当对方看着电视他去房间洗澡,打开衣柜拿衣服时瞥见角落里的行李箱。

他抿了抿残留着水光的唇,从空荡荡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表皮掉漆的竹木本子。

这个本子是他买过最贵的本子,□□是纹理细密的竹子制的,本子上有柄小小的锁,锁身上的铜锈当下显出过时感。

他用一把破旧的小钥匙开了锁。

本子里不是什么学习内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日记,每一页的日期不同却都写着不喜欢三个字。

只有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一字一句仿佛是在遍遍告诉自己,他对救他的人只是萍水相逢的愧疚而已,宋醉不喜欢当初的贺山亭。

可怎么会不喜欢呢?

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有对方抱起了奄奄一息的他,温柔抚平他身上的戾气,以至于他以为是山川河海的神明。

在贺山亭离开以后宋醉捡起了脏兮兮的玉坠,他讨厌成为谁的所有物,但他却把坠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问你要来看看我吗?

可那个人再没出现过。

他不止一次去过那个房子,五天、十天、五个月也没等到那个对他好的人,他甚至没能睁眼看对方一眼。

他到处去探听别墅的消息,但什么也听不见,有人委婉告诉他不是他能触碰到的人,他茫然地捧着脏兮兮的玉坠。

他开始去县城里边打工边看书,洗一个月盘子只有八百块的工资,压根支撑不起刘奶奶的治疗费用,他也没时间静下心学习,刘勇暗示他再去搏命打拳。

宋醉知道转过去的医药费不会全数落到刘奶奶头上,但如果不给刘勇刘奶奶很可能坚持不到下个月。

他在黑与白之间挣扎,他不想浑身再变得脏兮兮的,他想干干净净去上大学,考最好的大学,堂堂正正站在那个人面前。

他不知不觉走到山林尽头的别墅,他抱着腿蹲在关闭的门前,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存在过的温度。

直到他听到山崖边微弱的呼救声,他碰上了滑翔伞下的许宁,许宁严重失血在濒死的边缘。

没救了。

山南遍地山岭交通不便,像是被上帝遗忘的角落,最近的医院在二十里外的县里,除非有人愿意背着走二十里山路。

他本身是个性子凉的人,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没兴趣为了许宁仅仅一丝的活命机会拼尽全力。

但有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他也因而愿意对别人伸出一只手。

况且他认出许宁的衣物不菲,一双鞋子的钱抵他五年的生活费,他隐隐感觉这会成为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救下许宁回报不会太少。

他背起了神志不清的许宁。

二十里的山路他没停过。

有个说法是当人的境况差到一个极点就会迎来折点,可能是上天的垂怜也可能是单纯的怜悯。

宋醉垫上了自己的所有钱,在医院里抿唇等着抢救结果,幸好这次他的运气不差,昏迷的许宁保住了命。

他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许宁,同病房的人开玩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想了想大概没人比他更希望许宁醒过来。

终于当许宁苏醒他得到了满意的回报,许宁给了他八十万,刚好覆盖刘奶奶的医药费。

宋醉愣了愣才接过那张卡。

这个举动在许宁看来是腼腆,但宋醉只是在想人和人原来这么不一样,他在拳场拼死拼活才有了染血的八十万,但对许宁而言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数字。

他没有怨天尤人的习惯,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宋醉收了卡准备离开时听到了沪市,他的脚步下意识停住了,那个人问过他要不要去沪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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