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小说里的人们

她说，我带你看美丽的风景。

周围朋友中，学不会单车的，只有我一个。学了五次，还是没有学会。也许是我没有恒心，也许是我怕摔，也许我知道太远的地方，有游离可以载我，要不要学会都没有所谓。游离什么时候学会单车的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认识她。游离前一天晚上刚学会电动车，第二天就载着我出门了。还是夏天的气候，明净的阳光洒落，坐在游离的电动车后，看着蓝天白云，我和游离说：真喜欢这样，看着蓝天白云，有阳光有微风，心情很好很惬意。游离回我：是我带你看美丽的风景哦。

我们认识十年，在我认识宁恕之前，在她认识宁恕之前，我们就认识，但仅限于认识。我们走近，已经是在我和宁恕同学半年以后。

朋友之间，有时候也会有莫名的缘分，你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接近，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成为好朋友，也会在即使旁人告诉你，这个人并不是你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后，你依然莫名其妙地选择相信。

对我来说，游离就是这样的朋友，孟丽渝也是。我们之间维持着铁三角的关系将近十年，即使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们有一半的时候都分隔三地。

孟丽渝说我们是靠包子拉拢来的关系。

闽惠超市以前的肉包子，馅多且鲜美，在一中附近的学生中闻名遐迩，知名程度相当于天津人眼中的狗不理包子。我和孟丽渝、游离经常在16：40分的下课铃响后，飞奔到超市买满袋的瘦肉包子，一群人分食。游离和周静瑶还因为过于回味超市的肉包子，在仅有的课余十分钟时间里，踩着自行车，飞奔到超市，赶在下一堂课开始前窜回教室。早自习期间，也会常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你在背着艰涩难懂的文言文，突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老班干咳两声：谁在吃包子？那么香，把我肚子都搞饿了。然后，同一瞬间，你会发现很多人手上停止了动作，在随着老班一声吆喝：还在吃包子的出教室吃完再进来自习。然后，一窝蜂人拥到走廊。如果这时候，有省市的领导来学校检查，会非常“惊喜”地看到一中学生珍惜粮食、热爱食物，一大早以饱满的姿态品味人生、感受生活的一幕，我想会相当地热泪盈眶。

孟丽渝和游离都比我小一岁，两个人的生日也只差了2天，在我们打造铁三角关系之前，她们先认识了彼此。游离说，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瘦瘦小小，还没开始上课，就抱着语文书在预习，很文静乖张的样子。特别是我那双白色的细带凉鞋，更巩固了她对我很安静很小女生的初印象。我想，她死都没想到，就在半年后，我会彻底颠覆她的初印象。其实何尝游离，我周围的同学、朋友，对我的转变都觉得万分吃惊。曾经还有人对游离形容我就是个弹簧，因为反弹太厉害了。相反，我对游离的初印象谈不上好感，更多的是胆战心惊。游离的手臂，因为四岁那年的顽皮，被滚烫的开水淋下，没有及时治疗，留下了长长的疤痕。初看的人，会觉得不舒服和压抑，甚至会有点害怕。但也许，很多年后，正是因为这条疤痕的存在，才造就了那么自信果敢的游离。孟丽渝是那种即使你认识了10年，20年，哪怕100年，也相信不会改变的人。简简单单，个性简单，追求简单，为人处事直接简单。那样的人，往往容易招揽朋友。我们三个是南辕北辙的个性，也不同班，却因为吃聚在一起。一中附近有很多小摊，卖牛肉丸的、清汤面的、炸春卷的。晚自习后我常常会打包好几袋食物啃着，常常在这个摊见到游离，那个摊碰到孟丽渝。后来，我们干脆都凑一起买了，今天你带然后分给谁谁，今天我买带给谁谁，不用每个人跑几趟。再后来，更熟稔些，发展为今天我和你一起在这个店吃小炒，明天你和她一起在这个店吃饺子，最后发展为我们三凑一桌吃上了，铁三角因为几个肉包子，因为几份宵夜搭一起了。

中考进来的分数，依此排名是我、孟丽渝、游离，这个排名在我们高考的时候，刚好颠倒了过来。高考的排名还是很合乎常理的，排名的名次数刚好和我们翘课的名次数相对应，翘最多的，是考的“最好”的。高中的翘课不像大学那么轻易，你不来，让同学代点名或者点完名偷偷从后门溜走都可以，高中翘课需要找理由，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翘课中的能手，为了翘课，常常摆出不要脸的姿态。今天心情不好，第二节课后再来。老师问了，回答说我闹钟不响了。在我以平均每礼拜闹钟一小坏为借口，翘了几次后，老班在课间操结束的空档抓住我，语重心长地来了句：苏米啊，你的闹钟什么牌子啊，怎么那么经常坏呢？那以后，我的借口变成了拉肚子。众目睽睽之下，我会高举着手，大喊一声：老师。然后，以凄苦无比的表情哀求道：老师，我拉肚子，能不能请假回家。假拉肚子之后，我就乐陶陶地提着书包飞到老年人活动中心看小说。

有些比较拽的学生会直接在园艺这种比较不受重视的课里翘掉，学校大门有德育处的老师会检查，那些比较拽的学生就不走寻常路，爬后山。不知道，孟丽渝和游离以什么样的借口出来了，反正，我到老年人活动中心的时候，她们前后脚也到了。

老年人活动中心是我们的基地。几层高的建筑物，老人们窝在一起打牌的打牌，听曲的听曲。建筑物外是空旷的平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和石桌椅。我们会趴在石桌上聊天、发呆、看头顶葱郁的榕树。有一次，我一个人猫在树下，还看到宁恕和他的学妹女友在这里约会。老年人活动中心穿过捷径的小巷是一中，正前方是闽惠超市，我们要是饿了，可以跑超市；觉得羞愧想回头念书，走几步就回到一中。偶尔我们觉得无聊，还可以窜去另一条小巷的幼儿园，看小朋友们玩泥巴。

远一点，我们的基地在五里坡。去五里坡的时候，阵势都比较浩大，除了我们铁三角，还有周静瑶、游离的同桌、游离的高一男同学1号、游离的高中男同学2号等等。孟丽渝一开始反而比我男生，短碎，168的高挑个头，性格大大咧咧。游离比较泼辣，很喜欢打架和别人摔跤。她们在五里坡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打架，男同学1号、2号都打不过游离。我在群体中最开始总喜欢扮矜持，打架的游戏只参与了一次，也是啪啦两下就被游离推倒了。我们在五里坡玩真心话大冒险。情人节，浪费钱买了几把玫瑰，扔给游戏输掉的男同学1号，让他随便逮个路人女表白。一群人躲在远远地，很白痴地笑着看他怎么出丑。宁恕曾有次输掉，被要求像哈利波特一样骑着扫帚从教学楼走廊的这头跳到那头，引来众人围观。高二那年，我们又迷上了玩笔仙，一群人围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笔仙啊，笔仙.....男同学2号被我们勾起兴致，围了上来，周静瑶帮他一测，前世是猪，把他气得直冒青烟。

和游离、孟丽渝一起，整个人都会呈现很high的状态。我们会点一杯冷饮坐在台北小站，从天南八到海北。会绕着步行街从下午逛到晚上12点，仍然意犹未尽。但我们所谓的逛街，真的就只是逛着街。从这头走到那头，绕过环岛再这头走到那头。

高中有体育课要修篮球。我们三个中，篮球最好的是孟丽渝，但更常打的却是游离。高一时候，有两个走得很近的学长。一个我们叫他熊猫眼，一个叫欧欧眼保仪。熊猫眼高三，念书很好，但还是有热情陪我们瞎耗，有时候会无聊地逮住你念100遍“99999....”，然后凝神专注地倾听，当你被自己绕过了9不下去的时候，他会推了推他那副圆圆的大眼镜，拍掌哈哈哈爆笑。欧欧眼保仪之所以叫欧欧眼保仪是因为他姓欧，高中时候电视广告里经常有产品广告，我们记住了那款叫欧欧眼保仪的产品，然后很荣幸地把它赏给这个高二的学长。我们经常和熊猫眼八卦，和欧欧眼保仪打球。欧欧眼保仪算高，185，长的斯斯文文的。他长大后的职业是模特。但在此之前，我们学校已经有一个当了好多年模特的模特，欧欧眼保仪一点也不受关注，况且早前一点成为模特的迹象都没有。所以欧欧眼保仪最后能成为一名跻身在北京时尚圈的一员，我们还是蛮吃惊的。大一的五一假期，我们在街上闲晃，曾撞到放假回来的欧欧眼保仪。那时候，有个高挑的男生，穿着一身牛仔，踩着军靴，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刻起，我们才知道我们遗落了一块璞玉。整个五一假期里，我们都沉浸在回忆和懊恼中。曾经有一个这么耀眼的男生在你的身边，你还每天和他巅趴在一起，但你居然没有下手！

我一直很不喜欢篮球，觉得比起篮球，我宁愿喜欢足球，虽然，我喜欢的是羽毛球。游离和孟丽渝、周静瑶很喜欢去篮球场看球赛，与其说是看球赛，不如说是去看人。一群人在一起就容易起哄，我们会带着相机去球场上拍谁谁喜欢的男生。宣传栏上贴出的篮球比赛的照片，我们会乘着天黑撕下偷偷珍藏。或者猫在我们的基地，诉说着这个男生如何，那个男生如何。

下我们一届的学生里，帅哥太多，花痴的女生们也越来越多，因此，就诞生了一中四大帅哥。一个和孟丽渝沾点渊源，像元斌，每天打着厚重的发蜡，念书蛮好，是班长，人气最高；一个是游离期末考试的同桌，性格很臭，但这年头嚣张的才更吃香；一个长的像Edison，完全的小白类型。据说，曾经有帮派的人在路上逮住他，问他：听说你长的像Edison？他谦虚地回答没有啊，然后不幸被揍。事隔一个多月，再遇到那群混混，同样的问题，他学乖了，回答他们对啊。然后依然被揍。后来他索性自己加入了帮派，我想他加入的原因，可能很单纯，只是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地回答自己像不像Edison；最后一个黑不溜秋的酷男，长的是四个中最平凡的一个，可能大家觉得四大校草比三大校草有气势，纯粹是用来凑数的。四大校草天天腻歪在一起，这也便利了很多花痴的女生。每天课间操的间隙，四大校草会去食堂买零食，当他们从斜坡慢悠悠晃回红砖楼的时候，教学楼走廊上就会嗖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看着四大校草走秀似地从斜坡走向红砖楼，直到消失在过道里，人们的视线才又会嗖一下子收回。我们铁三角也算花痴的一员，很多时候，人们是为了凑热闹而看，我们也一样，纯粹为了起哄。

高二的时候喜欢写小说，喜欢把周围的朋友写进小说里，然后在小说中给他们派个帅哥。因为孟丽渝说有次她和元斌在楼梯口邂逅，本来对他有一点点一见钟情，但因为他好重的发蜡味，一下子感觉没了。但孟丽渝几千年才说出一个男的她会觉得还不错，我想元斌派给她很不错。小说里的孟丽渝，像生活中的孟丽渝一样喜欢篮球，所以我给他们安排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篮球场。那时候，可爱淘的《那小子真帅》在学生中很有人气。游离对它痴迷到不行。男主人公智银圣的脾气也是超级臭，我本想把游离期末考试的同桌安排给她，但听说了像Edison的小白是她小学同学，曾经还被她用铅笔芯插到手掌，留下深深的印记。没想到，过了几年，他居然成为了她的学弟。我突然灵光一闪，可以让他们在小说中来个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的烂俗桥段啊。于是乎，游离分配到了帅哥小白。我那时候很喜欢《那小子真帅》里的金哲凝，特别可爱，我想我也应该给自己分配一个超级可爱的男生，于是，虚构了一个男主。我们三凑在房间里商量剧情。当时的女主都喜欢弄的很白痴。记得其中一个剧情就是，我们三踩着单车回家，在冲下斜坡的时候，说着某某男生很帅气，想坐在他单车后座一起回家之类的话。然后那个男生真的就在我们的身后，听到后含情脉脉地对着我们说：那么，需要我送你回家吗？编的怎么离谱怎么来。我们三还乐此不疲。后来，我真的按照我们三瞎编的写了一部12万的小说，自己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些朋友，你疯，他们会陪你一起疯；你闹，他们会陪你一起闹；你们一起翘课，一起八卦男生，一起逛街吃零食；一个哭了，其他人也陪着你难受；一个笑了，你也跟着一起开心；一个恋爱了，你会抓住她，问怎么一起了啊？对方怎么表白的啊？一个分手了，你也会陪着她在海边吹风，听她抱怨对方的种种。即使，有一天，你们喜欢上同一个男生；即使有一天，你们并不在一个城市。

高考后，我们三个到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每年假期回家碰头，不会有像其他朋友一样的情况，半年没见就变得生疏，变得没有话题。高考结束后，我们曾约定：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合开一家小店。年老之后，我们仍然可以在我们的小店里聚餐、八卦，聊人生的种种。

那些，曾被我写进小说里的人们，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了比任何男生都重要的角色。有一天，即使我们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但那段记忆，即使在很多年以后，想起仍然会觉得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