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然而,想到上次李川会突然跑到加拿大多伦多,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小丫头透的消息,盛斯年虽然一早就知道她是那个封闭的小圈子里混得开的人,但是,他当时却也没料到,李萌萌和顾全他们的关系,竟然密切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地步。
不过正好,现在发现了也不迟。
仅仅只是一瞬间,盛斯年心念陡转,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
盛斯年拿过时景的手机,走到了卧室外面,才轻轻的按下了接通键。
“时景姐!”李萌萌轻快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我们——”
“抱歉,”盛斯年直接打断了李萌萌的对话,声音柔和而彬彬有礼。
李萌萌顿时一愣,顿时换了语气,急切的追问道:“你是谁?”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上次除夕的时候,她和田嘉文都给时景打过电话希望她能过来一起玩,结果那个时候,就是一个男人帮她接的电话。
李萌萌和盛斯年毕竟不怎么认识,对于他的声音,也没记太清晰。
对于李萌萌的追问,盛斯年却是尤为坦然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盛斯年,”然后,才笑着和李萌萌继续道:“时景生病了,才刚刚睡下。你的电话一直响,我就帮她接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着急的话,等她醒了,我再告诉她?”
盛斯年的话语说得礼貌又客气,内容也再温和不过了,显然,若是李萌萌说有急事,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忙去把时景叫醒。
然而,听在有心人的耳中,盛斯年的话语,除了礼貌和客套,更多的,其实还是在明明白白的和李萌萌展示,他和时景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是时景的助理还好,生活助理什么,不就是帮忙打理各种杂事琐事的么?
偏偏,一个不是时景助理的男人,在时景生病的时候,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还随手拿了时景的手机,接了她的电话,即使盛斯年表现得再怎么温和无害,却也依旧掩盖不了他那若有若有的宣告主权的意味。
李萌萌被他的礼貌客套哽得一口气愣是咽不下去,偏偏这完全就是时景的私事,她真的就无计可施。
“李小姐?”李萌萌半晌没说话,盛斯年却是温和的疑问道。
“不,没什么,过两天,我等时景姐身体好了再给她打电话吧!”李萌萌也没问盛斯年怎么知道她是谁的问题。
“好的。”盛斯年温和的笑道。
放下电话之后,盛斯年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它渐渐暗下去之后,深邃的眼神里仍旧流淌着几丝让人猜不透的深意。
随后,盛斯年依旧没有进时景的书房,还好他刚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里,有能方便撕下来一条的广告纸。
盛斯年再次摸进了时景的屋子里,趁着她熟睡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握着她的手,在那张小纸条上标记出了她的左手中指的戒指尺寸。
正巧这个时候,时景扭过头来,还有几分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向他。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盛斯年还是紧张得下意识手里一松,小纸条轻飘飘的落在了床边,那支笔倒是稳稳的挂在了他的裤腿上,不至于落在地上发出明显的动静。
时景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刚刚睡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水意朦胧。
“你在做什么?”时景迷迷糊糊的看着他问道。
对上时景睡意朦胧的、盈着水波的湿润的眼眸,盛斯年迅速冷静下来,握着时景的左手,轻轻的将其塞到了被子里,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道:“帮你掖被子,睡吧……晚上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起来吃点东西。”
时景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很快又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盛斯年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动作几不可见的伸手捡起那张从广告纸上撕下来的小纸条,还有自己随身带着的签字笔,轻手轻脚的从卧室里出去了。
听到自己屋子里,卧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动静,时景再次睁开了眼睛,静静的望向门口的方向。
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睡着时体温略高的潮红,眼梢仿佛都点缀着一点红色,眼神蒙着一层水雾,然而此时看来,即使病弱,却依旧格外清明。
——时景毕竟这两天已经睡了很久,虽然生病身体免不了有些虚弱,但是,睡了这么久之后,再睡的时候,自然就只是闭着眼睛休息,看似有些昏昏沉沉的,却很难睡得踏实。
刚刚盛斯年在门外打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些许动静,时景又是格外警觉的人,所以,那会儿她便已经醒了。
只不过,从盛斯年的声音里,判断出电话那边是李萌萌之后,对于他替自己给李萌萌的回答,时景倒是不置可否。
至于随后,盛斯年又悄悄的溜进来,还从被子里把时景的左手拿出来,然后在她的中指上绕小纸条的动作,盛斯年做得满心紧张又小心翼翼,闭着眼睛察觉到他在干什么的时景,当时其实也有点被惊到了。
她整个人躺在那里,懵逼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这个男人。
两个人各自被吓到了一回之后,时景继续闭上眼睛装睡,却心乱如麻,盛斯年虽然目的达成,然而,从卧室里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隐隐在发飘……
时景的心中其实还有些不解,上次自己和学姐陈容说的那些话,既然盛斯年碰巧听到了,并且,也已经旗帜鲜明的摆明了他的态度,怎么昨天,他就又突然冒了出来呢?
她本来以为,盛斯年的出现就只是一个意外,这段时间过去,盛斯年自己愿意放弃了,不管时景的心里究竟是痛苦、是折磨、是怅然若失、还是如释重负,总归,她的生活随着盛斯年的离开,似乎再一次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盛斯年的再次出现,看似风平浪静,在时景的心里掀起的波澜,却远甚于第一次。
曾经的时景,还在本能的用等待着结束的心情同他在一起,然而现在,她本以为就此离开的盛斯年又出现在她的身边,这种意料之外的变化发展,却给她波澜不惊的生活,重新带来了一种完全失控的变数。
盛斯年刚刚用小纸条测量她的手指的动作如此清晰,时景从被子里把左手伸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到盛斯年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平生第一次的,她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似是紧张、似是期待的心乱如麻……
第72章
一下午的时光转瞬即过, 到了傍晚时分,吃了一点东西, 然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下午的时景看起来总算不是那么虚弱了。
她被盛斯年叫醒的时候, 窗外的晚霞漫天, 冬日的夕阳是一种极为柔和温暖的橙红色, 映得天边的云霞都是喝醉了的颜色。
等到时景睁开眼睛,在他的搀扶下, 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枕头的时候,盛斯年和她对视了一眼, 正对着阳光,他的眼睛里仿佛也盈满了迷人的金色。
看着他微微含笑的眼睛, 时景有一瞬间的怔忪走神。
盛斯年轻轻的帮她捋了下耳畔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转身走到窗边, 拉开了卧室里的窗帘,淡金色的余晖顺着薄薄的一层窗纱洒落下来, 将整个屋子都镀上了淡淡的柔和金色光晕。
盛斯年回到床边,无比认真和专注的看着她还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期然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声音也轻快了几分,“现在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能吃点东西吗?”
时景看着他,昨夜的高烧过去之后,虽然因为肠胃感冒的缘故,她的体温还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 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37°左右的体温,已经不会给身体带来明显的不适感了。
时景坐了一会儿,感觉头不是很晕,胃里虽然隐隐约约还有些反胃的感觉,但是比之前那种完全无可遏制的恶心和本能的干呕已经好多了,甚至于,她似乎还有一点肚子饿的感觉,便点了点头。
见她说能吃东西了,盛斯年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几分。
时景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极为单薄的真丝睡裙,因为身体不适、虚汗,单薄轻柔的裙子也被揉得布满了褶皱,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的时候,愣是透出了几分狼狈的可爱和茫然。
盛斯年深深的看在眼里,喉咙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动。
她的每一幅模样,都让他心动。
奈何这个时候,她还病着,更是很可能处于怀孕初期了,他却也只能自己暗自心动了……
盛斯年掩去自己的眼底深处充满了渴望和晦暗的神色,只是转身将时景之前放在了旁边的厚厚的棉家居服帮她取过来,“穿这个,在家里别再冷着了。”
“嗯。”时景抱着被子点了点头。
盛斯年脚步一顿,弯下腰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才出去,反手轻轻的带上了卧室的门,等她换衣服。
时景抱着被子又坐了一小会儿,看看虚掩上的卧室门,微怔了一下,才动作轻飘飘的换好了衣服,依旧不喜欢穿袜子的直接赤脚踩着拖鞋,又去洗手间里洗了洗脸稍稍清醒了一下,这才步伐仍旧有些发飘的、却依然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卧室门前。
等她伸手打开门之后,却看到,盛斯年就站在面前,见她散着头发走出来了,鬓角处还有刚刚洗脸时被水打湿的水珠,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走吧,喝点粥。”他拉住了她的手,见时景走到楼梯上的时候,一只手直接稳稳的按在了扶手上,知道她这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便道:“或者我把餐厅里的饭菜端上来吧,在楼上吃?”
时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拉住了一只左手,下午被他用小纸条在手指间缠绕测量戒指尺寸的触感仍在,时景微微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被他轻轻握在手中的地方,也停下了一瞬。
旋即,时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躺了这么久了,身体都有些木了,正好稍微活动一下。”
盛斯年点点头,“也好。”小心的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慢慢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餐厅里整个都弥漫着水果粥的清甜气味,再没有什么让人胃里不适的油腥,两个人走到餐桌旁,椅子平时就习惯了抽出来放着,直接就能坐下,也不需要再单独把椅子拉出来,盛斯年拉着她的手,一直等她坐好之后,才站在旁边,细致周到的帮她摆放好了碗筷,然后把小半碗温度适中、不会吃下去胃里发凉不舒服却也不会烫人的水果粥盛到了碗里。
“怕你闻不得油腥味,今天就没做炒菜。”盛斯年在餐桌上闲话家常一般的随口说道,不过桌上却摆放了两盘看上去颜色就很清爽的凉拌菜。
时景点了点头,为盛斯年的细心道了声谢,却丝毫没意识到,盛斯年口中,她又是怕油腻又是怕腥气的症状,不怎么像是照顾感冒发烧的病人,其实反而更像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还处于孕吐状态的孕妇……
时景先喝了两口水果粥,清甜又软糯粘稠的味道,让她之前一直喝了不少浓咖啡,然后上火难受的胃里顿时一阵熨帖。
她有些好奇的伸手夹了一筷子芹菜凉拌胡萝卜,放进嘴里之后,才有些愕然的发现,芹菜和胡萝卜竟然全都是温的。
看到她嘴里还含着东西,就已经直接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盛斯年登时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柔声解释道:“怕你吃凉的东西胃里又不舒服,用热水煮开了之后,就特意没怎么用凉水过,口感可能偏软一点。”
“还行吧……”时景缓慢的嚼了嚼,虽然比不上真正凉拌菜的清脆口感,不过,只要有人给做着吃,她是真一点也不挑食。
“这么好养……”盛斯年忍不住笑她。
时景从水果粥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却因为这两天眼睛里始终盈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水汽而楚楚可怜,长发随意的散着,甚至还有一缕睡觉时被压反了方向的呆毛翘了半截,看上去竟是颇为一脸无辜。
因为还在生病,时景身体本身透出来的柔弱,恰如其当的中和了时景平日在工作中完全不容辩驳的强势和锐气。
看到她睡醒之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披散着有些凌乱的长发下楼吃饭,身上也是软绵绵的的厚家居服,脸上素面朝天白白净净的,也没有了平日里优雅又精致的妆容,就连唇色,因为低烧缺水,都是略有些干的粉白,一眼看上去,仿佛整个人身上那些锐利的棱角全都不见了。
盛斯年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此时看上去颇为柔软无辜的时景身上,一切都只是她生病时的假象,他最初喜欢甚至刻在心里的,明明是她明媚而又锐气逼人的模样,然而,看到了她现在这种需要他的照顾时的迷糊柔软,盛斯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丝毫不觉麻烦,甚至觉得,此时的时景竟也有一种别样的动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真的在他身边,卸下所有的谨慎和防备,可以再多依赖他一点……
时景也只不过是把碗里的水果粥吃完了,但是,昨天今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骤然吃了些热乎的饭菜之后,胃里最初的舒服感觉消失,本能的不适感觉便很快又上涌了起来。
时景捂着嘴起身,忍不住的跑到水池边干呕了两下。
盛斯年见状心里一急,陡然站起身来,甚至把椅子撞得发出了一声摩擦的声响,他快步跟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觉得稍稍缓过劲来的时景冲着他摆了摆手,因为刚刚的干呕,她的眼睛又全红了,生理性的刺激太过明显,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没、没事。”时景有些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声音略有些轻哑的小声说道,“胃里有点难受,我想再躺一会儿。”
“好,”盛斯年低低的答应道。
说完,不等时景再开口,他直接把人抱起来,让她侧着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才尽量平稳的把人抱到了楼上的卧室里。
时景的手轻轻的搂在了他的脖颈处,因为靠在他的肩头,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正好贴近在了他的喉结处。
对于男人来说,喉结本来就是极为敏感的位置,被自己喜欢的人靠得这么近,她的呼吸全都落在上面,盛斯年背脊处仿佛又一股电流划过。
他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个时候,盛斯年才恍然惊觉,病了两天,再加上他和她冷战的那半个多月,她的体重,似乎又轻了好几斤。
“前段时间是不是也没好好吃饭?”盛斯年把人放在卧室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道。
时景侧躺在床上,总算觉得胃里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稍稍下去了些。
骤然听到男人的这个问句,时景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盛斯年不在的时候,时景自己不会做饭,自然就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早餐随意凑合,午餐晚餐外面解决,偶尔周末有时间了去陈容家蹭顿丰盛一点的中餐。
盛斯年没忍住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揉了揉时景的头发,刚刚在餐桌上,他还开玩笑的说她好养活,可不是么,没了人细心照顾,她是真随便……
“睡吧,等你病好了,给你做大餐。”男人的声音里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时景:“……”
是不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