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杀了你最在乎的人
魏泠一个才成型没几天的恶鬼，那阳气正好克他，所以打在他身上痛苦加倍。
腿软，站不住!
“咳——”
魏泠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令人恶心的黑血被吐到绿色的草地上，眼睛开始有些疲倦。
书析伝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但他此时关心的只有宋芷妤，推开之后一脸关怀：“没事儿吧?”
宋芷妤木纳的摇摇头，她刚才被一股波动震了一下，没什么感觉，所以现在身上只有之前的摔痛感。
书析伝也觉得宋芷妤应该还好，因为自己也还好，那气波在她之前被两个人挡住了，被重伤的应该只有自己身后的人。
不过……
“噗……”鲜血喷溅了宋芷妤一身，不是咳出来的，是那种喷出来的一大口。宋芷妤这才发现面前的书析伝脸色是有多差、身体是有多虚弱。
书析伝终究是没忍住，他本不想表现在宋芷妤面前的，但他没撑住。
挤出一抹特别难看的笑容给宋芷妤：“没事，抱歉，衣服……”
书析伝说话轻飘飘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咽气了一样。
宋芷妤贴在轻唤了一声：“书析伝!”
全身上下全是无力感，书析伝笑得却很柔和：真好，他这次没让宋芷妤在他面前受伤!
身体晕乎乎的想往后仰，却被全面的人拉了一把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宋芷妤一直都是看得见前面跪倒在地上的黑影男生的，看着背影宋芷妤觉得魏泠情况也不太好。
把身后两人的交谈落入耳里，魏泠低着头露出满足的笑容。
耳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魏泠?你没事儿吧?”
魏泠背对着宋芷妤，脸上的笑容依旧，有些说不出话来，所以只是摇了摇头来回应宋芷妤。
宋芷妤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里，书析伝和魏泠两个人都受了伤，而且魏泠是因为自己伤得更重的，但书析伝倒在她怀里，她没有办法推开书析伝去看魏泠怎么样了。
书瑾晔和书寻两个人还好，龇牙咧嘴的还能勉强站起来，书瑾晔把地上的属书寻搀扶起来。
温恪瑜是聚气的主体，全场他肯定伤得最严重，只是现在温恪瑜所在的位置起了很多灰，里面的温恪瑜具体怎么样完全看不清。
另一边，一身黑的少年跪倒在地上，垂着头抬不起来，他的身后是抱在一起的宋芷妤和书析伝。
书析伝那个道术跟之前对付吴庆云的灵那一套是一样的，都是需要自身精血和阳气来驱动，所以伤得肯定也不会轻到哪儿去。
书瑾晔和书寻交换了个眼神，还是决定先解决了温恪瑜，书寻：“抑阴术的时效只有一刻钟，在这一刻钟内鬼的阴气会骤减，所以是消灭他的最好时机。”
书瑾晔点头，两人便向温恪瑜的方向走去。
时间的沉寂让温恪瑜所在的地方灰尘也归于平静，空气中那雄浑的阳气久不能散去。
两个人终于看到了温恪瑜没有遮挡之后的情景，温恪瑜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没下跪的腿上，但他的脊背并没有一点弯曲，直直的杵在那儿，形象上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宋芷妤抱着书析伝，书析伝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眼里却是看着魏泠的。
“魏泠……”
“你跟我走吧!”
少年的头发有些杂乱，是刚才被击倒两次造成的，宋芷妤本以为魏泠会拒绝她。
“跟你走……去哪儿?”虽然看不见魏泠的脸，但宋芷妤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调笑。
这个问题倒是把她问住了，对呀，跟她走能去哪儿?师父的家吗?可师父他们是道士，魏泠是恶鬼，师父他们肯定会容不下魏泠的。
眼神溢出几丝苦涩，抿了下嘴唇，宋芷妤喉咙滚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前面的男生又笑了，声音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宋芷妤，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的话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语气，而且贴心的劝告。
“我的事儿就不要再管了，没必要的。”
她想告诉他有必要，怎么会没必要呢?真相就该揭露在大众面前。
另外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打一晚上了，书瑾晔他们累不累宋芷妤不知道，反正她一个看戏的都累了。
温恪瑜现在落的是下风，明显感觉阴气弱了下来，一打二被打得连连后退接不住招式，之前能轻松应对道符，现在书寻生出的道符只能躲避着。
书瑾晔招式很狠，因为温恪瑜速度慢了下来，所以书瑾晔的进攻更勤了。
一道符文没躲过，正好撞在了温恪瑜胸口处，黑血也瞬间从嘴角憋了出来，没多少，嘴边挂了一条黑线而已。
温恪瑜的黑袍也破裂了，露出凌乱的冠发，原本白静好看的脸上灰污不少，衣衫褴褛破败不堪，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温恪瑜脸上并没有出现别的表情，依旧平心静气的接着书瑾晔和书寻的招式，看得出来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又勉强躲过一刀，这已经是今晚上温恪瑜不知道多少次被那把刀威胁了，心中暗暗发狠，早晚有一天他要把书瑾晔那把刀砍烂。
“时间……不多了!”处于下风还能发出挑衅的话，不愧是温恪瑜。
因为是温恪瑜，他有独属于他的那份骄傲；因为是温恪瑜，他知道就算大崩于前也要息怒不显于色。
书瑾晔明显也被温恪瑜激怒了!
正是因为时间不多了，所以温恪瑜才会选择说那句话，他要做的就是激起书瑾晔的怒气，让他乱了招式和阵脚，从心理层面上给予书瑾晔压力。
人性的弱点，他只会拿捏了!
很明显，书瑾晔也确实被温恪瑜激怒了!
温恪瑜现在只能算是在死撑，书寻的符咒好几次打在他身上给他重击，但他都没有倒下。
“嘶——”
一般的刀剑划在鬼身上并不能带来痛感，但书瑾晔那把刀是带着道家正气的。
刀划在了温恪瑜的手臂上，黑血流出露出手部内的森森白骨，看起来瘆人极了。
黑血沾在书瑾晔的刀上，浓烈的恶心味道儿让人不适，看来确实是死了好几百年的鬼，气味儿真的是太难闻了。
宋芷妤不知道书析伝是晕了还是没晕，反正书析伝靠在她肩膀处动都没动一下的，要不是还能听见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她都要认为书析伝已经归西了，虽然这样说真的很晦气!
“魏泠，你知不知道变成恶鬼的下场是什么?”她语气清和中又泛着可怜兮兮。
面前依旧那个自私一动不动的男生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回答了一个字：“嗯。”
宋芷妤：“为了报复杨斌他们，从此以恶鬼的身份胆战心惊的苟活游荡在世间，再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这样……真的值得吗?”
又是沉默，少年依旧沉默了很久。
宋芷妤不知道，魏泠并没有冷脸，他反而在笑。
语气很轻松：“怎么不值得?”
“又或许，我根本就没想过能有下一世呢?”
没想过下一世?宋芷妤忽然觉得魏泠说得很对，人生苦短，哪管身前身后事。
魏泠：“这一世的遗憾要是没解决我也不想转世！”
宋芷妤：“那你别杀杨锐，我会帮你的!”
魏泠这次没有沉默，十分干脆：“好。”
他其实也没想杀杨斌和杨锐。
两个人又是相对沉默了一段时间，这次先开口的是魏泠：“宋芷妤!”
每次魏泠叫她都是叫名字，这种相差了七岁的年纪直接叫名字宋芷妤也没觉得一点怪异，目光落在少年的后背上。
“嗯?”
沉默……
宋芷妤：“怎么了?”
那句话比较难以启齿，魏泠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开口，他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在宋芷妤面前，他想要表达的感情一贯自卑。
“没什么!”
时间流逝得很快，温恪瑜身体上也被划了好几刀，书寻和书瑾晔都划过，刀很锋利，划在温恪瑜身上都是刀刀见骨的程度。
不过……
双手扣着书瑾晔握刀的手，两个人身形和力气都差不多，由于一直牵扯变换着位置，书寻也不太好动刀，只能选着收刀施法。
温恪瑜沉着他空洞到极致的眼：“时间到了，给你机会了，你没用啊!”
其实温恪瑜知道，就算他等下恢复了阴气，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几个人了，要是之前那男的再给他来一套抑阴术，搞不好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情况。
书寻自然也清楚，刚才温恪瑜被打成那样都没收得掉他，一来说明温恪瑜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二来……
道教的博大精深之处他们确实还没领悟，简单来说，他们确实不太行!
两方人心照不宣的停了手。
温恪瑜恢复了阴气，抬着他好看的狐狸眼看着不远处那一幕，不得不在心里啧啧两声。
真是可悲又可怜!
那场面，虐恋情深终极模板啊!
苦情男二默默守护，男主倒在女主怀了，两个人紧紧依偎。
“魏泠!”摄魂一般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魏泠抬头循声望去。
温恪瑜在叫他了，他自认为的欢乐时光结束了。
身后的宋芷妤也听见了，看着撑着手勉强起身的魏泠修长的身体轮廓，顿时慌了神，当即叫出声来：“不能走!”
宋芷妤的话对他有蛊惑人心的效果，刚迈出的腿犹豫了，顿在那儿像灌了铅一样。
温恪瑜没什么耐心，又用极其冷淡的语气叫了一声：“魏泠!”
宋芷妤依旧不例外，冲着那个背影就是一声破音的嘶吼：“我说不许走!”
魏泠对上温恪瑜那高深的眼神，有些畏惧，模糊间忽然出现了那天在太平间与温恪瑜之间的对话再现。
——
魏泠站在温恪瑜对面，面前的男人像是一个空洞的躯壳一样，一身黑的装扮神秘又危险，露在外面的纯黑色瞳孔很瘆人，跟男人站在一起有一种全身冰凉的压迫感。
温恪瑜用他那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机械的说出一字一句：“交易一旦达成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如果单方面撕毁契约……”
冷不丁的看了一眼魂魄透明的魏泠一眼：“那我会杀了你最在乎的那个人!”
——
恶劣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对上温恪瑜那双眼睛魏泠自然也清楚温恪瑜是在警告自己。
温恪瑜的恶趣味一下子就上来了：“既然如此，那就那他自己选。”
说是自己选，但那眼神却紧紧的附在魏泠身上，又是很明显的警示。
魏泠回头，对上了宋芷妤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宋芷妤紧咬着嘴唇憋着眼泪，双颊泛着红润，紧皱着眉头，一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像极了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那脆弱的眼里有祈求、有希望、也有强硬。
宋芷妤就这样看着他，他的心煎熬得真可以说是悲痛欲绝，但魏泠却不能表现在面儿上。
宋芷妤几乎都以为魏泠选择了她，可就在她满心欢喜露出笑容的时候魏泠却转了身。
笑意在她脸上僵住了，之后又是她的大吼大叫：“魏泠——”
哭腔瞬间就上来了：“我让你别走!”
情绪上头了牵扯到了刚才摔了之后的疼痛，但宋芷妤却全然不在意。
书析伝把宋芷妤的手按压在地上不让她太激动，可也没能阻止宋芷妤汹涌的情绪。
“魏泠!你别跟他走——”
“求求你了，你别跟他走。”
“就算做鬼你也可以在我身边，我求你不要跟他走……”
尽管女人姿态如此卑微，口气低贱可怜到极致，也没能换来男生的回头和驻足。
魏泠朝着温恪瑜走过去的时候正好与书瑾晔他们擦肩而过，书瑾晔横了魏泠一眼，转过头去跟温恪瑜说了一句话。
“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了!”
温恪瑜眨了一下眼睛，情绪完全不露：“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走到温恪瑜身边之后魏泠并没有转身，而是依旧背对着宋芷妤，他不敢回头。
一是不敢去看宋芷妤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怕他真的会心软，真的会选择作为鬼留在宋芷妤身边，那时候，那几个道士势必会跟宋芷妤关系发生嫌隙，而温恪瑜也会想方设法的杀了宋芷妤，他赌不起，他不敢拿宋芷妤冒险，也不能再给宋芷妤添麻烦了!
二是因为……他哭了!
他说过，鬼是很难有眼泪的，所以当那湿热的泪水从他冰凉的脸上滑过的时候，他知道那就是他情绪最极致的时候。
从魏泠走过来温恪瑜看清魏泠的表情时，在温恪瑜脸上竟然是明显的错愕，反应过来之后对着书瑾晔也放了一句狠话：“那个人，我杀定了!”
书瑾晔还想狠回去，没料温恪瑜他们跑得那么快，霎那间变成两团黑影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