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姬念夫人替季沁回答了问题,底下更是一片哀嚎声。
覃竹异和容山也纷纷现身安慰他们,今年出题人为八州联合,陛下亲审,与以往会有所不同,让他们先不要妄自菲薄。
“国士选,选择的是无双国士,我们真的看不出来自己身上哪点无双了……”——“是姜瀛不是僵硬”。
“我脸皮厚的无双算吗?”——“帅脸终于愈合”。
“布告镜上又有新文章了。署名是青鹿舍学子,说凤岐书院参选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书院最差的学子用小指头都可以打趴我们,还说今年冀州的演武堂总算不会是倒数第一了。”——“筠游四海”。
“还有我家隔壁的太学,刚刚远远听见他们笑话我们不识时务。挤占了帝都参赛的名额,本来太学可以派出更多的学子参加,有望今年压过青州那些书院的嚣张劲头,没想到被凤岐书院破坏了。”——“宝宝不娘”。
“别说外人,我爹娘都害怕我输得太惨,两个人正在教我怎么弃赛更体面。”——“幽水女神我的爱”。
“好不甘心啊。”——“筠游四海”。
明辨镜上一时沉默。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哪有架还没打先认输的道理!对方这么欠揍你们居然能忍,还有没有一点骨气,必须爬起来揍他们啊!”——“不爱吃饼饼”。
“揍不揍?”——“大金链子最美”。
下面犹豫片刻,立刻回复了整齐划一的一排字。
“揍!”
季沁发誓,她在里边瞧见了姬青桐的匿名。她也不知道这位陛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身为一群只有我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我的凤岐子弟,绝对不可能会在这时候选择隐忍。
“准备发布告镜,买头条,我们先把青鹿舍骂回来再说别的!”——“大金链子最美”。
第50章 国士无双(一)
考试后空了半个月的凤岐书院重新汇聚齐了学子们,大家正在懒洋洋地一边谈话一边等待夫子们。
“在学校的时候盼着回家,真回家了才觉得没多大意思,跟以前的朋友一起上街纵马都觉得无聊,不如回家看书。”卢铭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说我这是怎么了,我以前是最讨厌读书的。”
“回去我娘让我给未婚夫绣冬衣,我却只觉得我那未婚夫就是草包一个,随便问个两鼠穿墙问题都答不出,以后还有什么共同话题。绣什么冬衣,不如看书。”一个女孩子抱怨道。
“我也差不多,觉得挣钱都没多大的意思了。”姜瀛也说道,他戳了戳旁边的季沁,“一定是你的阴谋,让身为姜家少主的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就再也不能跟你抢首富了!”
季沁连呼冤枉:“我败家起来自己都怕,今年别说跟你争第一了,季家怕是连王朝前十都进不了。”
姜瀛略一估算季沁这些月败家的数目,似乎除了考试前一个月比较安生外,每月都是十万百万地往外扔,刚刚又扔了数十万两在布告镜上和青鹿舍撕架,气得青鹿舍学子大骂她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季沁对于这句话倒是欣然接受,惹得青鹿舍学子又是吐血不已。
跟一个脑回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的土豪吵架,真的是他们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一盏茶后,姬念夫人进门,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她关于国士选的事情,姬念夫人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名单是陛下亲自添上去的,我们若是想退出,虽然也可以,但是……”
“谁要退出了!”大家立刻道,“我们才不要退出,即使是倒数第一,也得要倒数得轰轰烈烈,让大家记住我辈风采!”
姬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好,凤岐学子理当如此。”
“山长给我们介绍一下历届的国士选吧!”
“国士选以挑选优秀人才为目标,每五年举行一次,最后会产生一间优胜书院,一位国士,目前优胜书院一直由青州百竹洞蝉联,国士则出身不同书院,不同派别,无法预测。今年的国士选是由八州官方联合举办,时间订在十二月初八,地点是在俞州的西陂。”
“西陂?”季沁惊呼出声。
“怎么了?”众人询问她。
“西陂附近是荒林啊。”
“我也是俞州人,我都没听说过西陂这个地方,季沁你确定?”她的一个同窗问道。
季沁解释道:“西陂城偏远,周围方圆百里,林深山缓,地形复杂,有点像是幽州的幽北黑羽林,总是晨间起雾,所以适合种植幽北的红参。”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是我年初买的地……”
众同窗沉默了片刻,爆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
“那沁沁你能不能直接把青鹿舍的人赶出去,哈哈哈哈就说 ‘我家不欢迎你’!想想都感觉爽翻了!”
姬念夫人点点头:“很好,大家要学习沁沁败家败到点子上的精神,大家一会儿回去收拾东西,提前去西陂适应环境吧。”
“山长,我这次真的是正儿八经买地来种红参的……”季沁无力地解释。
“下面咱们来介绍一下参加国士选其余九家书院的情况。”姬念夫人像是没听见一样,接着说道,“首先,是百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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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珩展开画卷,细细欣赏每个细节,几乎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绿竹山石仿佛融于一体,笔锋锋利而又挺拔有风骨,谭然如今最顶尖最成熟的水准跃然纸上。
季沁从画卷下钻了出来,同他眼对眼,姬珩没理她,径直把她按在怀里,又拿着画卷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才满意地合上,将季沁从怀里放了出来,熟料她却软趴趴地赖在他身上。
平日里主动亲近都是难得,还得让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今天是怎么回事?姬珩略一挑眉,轻声问道:“有心事?”
季沁只道:“我娘说我虽然不是墨经第一名,但是数我进步最大,所以就赠我了一幅画。”
姬珩知道她的辛苦,心间熨帖,想起前些日子她因为想去北地的事情和自己闹别扭,也退让了一步:“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气,我同意你去北地,但是需要和我一起,而且,不可擅自见徐幽水一面。”
季沁浅浅应了一声,依旧蔫蔫的。
“哪里不舒服?”姬珩抬手触碰她的额角。
季沁侧身躲开,无精打采缩在旁边软垫上。
姬珩哄了她一会儿,她才说道:“今天姬念夫人同我们介绍各书院参加国士选的人,突然提到百竹洞的谢沉姗,我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可一想就觉得脑袋特别疼。”
“那是沉峦的妹妹,你怎么知道的?”
“是谢将军妹妹?大约只是觉得名字熟悉,可能听谢将军提起过。”季沁头疼得厉害,也不想再细想,“她是什么样的人?”
“只见过一次,那是她还小,是个典型的幽州美人胚。”姬珩道。
幽州姑娘高挑细白,五官深邃有神,在九州中享誉盛名。
季沁立刻精神起来,从软垫上站起身来:“我自己去问谢将军。”
谢沉峦听季沁问起自己的妹妹,略有些吃惊,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沉姗命苦,在幽州跟着我吃尽苦头,险些都要活不下去了,后来好不容易出了幽州,我刚准备给她治病,她却又失踪了,两年多前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容色憔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也是问她居住地周围的邻里,才知道她这两年居然是被一个满肚肥肠的富商——”谢沉峦说不下去,手握紧了身侧的腰刀,勉强平定情绪。
季沁莫名其妙一阵心虚,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索性跟着谢沉峦一起骂起来:“贪图美色,定然是个寡廉鲜耻之徒!”
“我可怜的妹妹被我接回来后,一直精神恍惚,这些年送她去百竹洞上学,她本就才华出众,非常得她的夫子喜爱,这才慢慢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可还是不允许我提以前那件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富商名姓,否则定当斩他头颅,安慰我妹子。”
“沉姗今年可是无双国士的热门人选啊。”季沁生硬地转移话题。
谢沉峦果真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是最棒的。在幽州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军师,她和夙乔,我们三个本打算在幽州杀一辈子的妖……”他突然顿住。
“怎么了?”
“季姑娘若是见到夙乔,可否帮我带一句话。”
“你离凤岐书院几步的路,为何自己不去?夙乔来凤岐已经那么长日子了,我还没见你过去看望他,你们以前真的认识?”
“自然是旧识。”谢沉峦苦笑,“并非我不肯前去探望,实则夙乔不肯见我。”
“其中有何缘故?”
“……沉姗病重之时,我和她是装扮作人伥逃离幽州的,夙乔由是觉得我身上污浊,不再想同我为伍。对我避而不见。”
“他肯定是又犯疯病。”季沁头疼,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认识到夙乔这人对待妖魔的事情上态度极为偏激,课堂上甚至不愿意教授非人族,还是姬念夫人出面劝说,又让他亲眼见识到了凤岐书院非人族的人性化程度,他这才勉强同意。
“他近来身体如何?”谢沉峦询问。
“好多了,秦圣医家的小侄儿用药精准,近来一直在他身边早晚看顾,说是再将养三个月,就可以彻底恢复了,但是损害的本源还需要慢慢回补。”
“他从幽州而来,身无长物,若是他药费不够,谢某愿意为他支付,只求用最好的药材,让他尽早康复。”谢沉峦起身向季沁拱手。
“别说我不差他那一丁点药钱。光是他的《幽州见闻录》卖的极好,女皇亲自布告镜投蜃影推广的作品,每州都卖疯了,我季家得分他数万两银子的分红,他比你富得流油。”
“……如此我就放心了。”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跟心肝他说一声,我明天启程去西陂了,这段时间不来找他了。”
“好。”谢沉峦应了下来,将她送止门口,这才返回晋王府。
姬珩正在兰圃浇花,宫装婢子抱着木桶,看着他生生地把怕水的凤羽兰根底浇成了一汪水泽,心疼得脸皮直抽,不敢说一句话。
谢沉峦回禀了季沁的话,垂首安静立在原地。
姬珩浇完了最后一片寒兰,这才用帕子净手,他看了眼谢沉峦一眼,浅琥珀色双眸如同覆雪,他折断低垂着的一截棠枝,抬手朝谢沉峦刺去,谢沉峦匆忙侧身一躲,旋即看出他指点的意味,便集中精力回应了几招,但很快败下阵来,捂着疼痛的手臂,半跪请罪。
“即便军务繁忙,亦不可倏忽自身所学。”姬珩丢下手中棠枝,冷淡说道。
“是,殿下。”谢沉峦愧疚应下来,自此以后每天早起一个时辰,比以前更加勤奋努力。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只是他多和季沁说了两句话罢了。
第51章 国士无双(二)
西陂位于俞州东南,和青州接壤,地处偏僻,山势连绵,城中时有雾气,迎面几乎不能见人。
凤岐学子一行三十余人赶到的时候,青鹿舍的学子们已经提前到了,两拨人正在城门碰面,气氛顷刻剑拔弩张。幸亏带队的是一向和蔼的覃竹异夫子,若是火爆的容山先生,恐怕立刻就得和那群阴阳怪气的青鹿舍学子们吵起来。
但即便是覃竹异,也被青鹿舍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我曾经去青鹿舍游学过,他们的学子虽说恃才傲物了一些,但最起码的礼仪还是有的,怎么这次相见,竟如此粗鲁?”
众凤岐学子在底下偷笑,覃竹异最近都在埋头准备国士选的事宜,没有观看布告镜上的时事,自然不知道季沁在布告镜上怒斥青鹿舍全体都是渣渣的情景,土豪虽然骂人不如青鹿舍那般满腹珠玑,但剩在数量,青鹿舍如今见面没有直接冲上来干架,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小城偏僻,驿馆也容不下许多人,俞州侯当天傍晚便带着芥子印赶来,芥子印内条件也是有限,俞州侯等人本以为其他书院的学子还好说,但是凤岐书院那些纨绔们肯定会找茬,熟料他们竟然接受得比谁都快。打扫卫生,铺床叠被,一切都处置得井井有条。
唯独晚饭的时候,他们面对着一木桶的青菜豆腐汤,一个个竟然仿佛要崩溃的样子。
俞州侯有些纳闷,这群纨绔忍得了住宿条件,忍得了对手的挖苦嘲讽,怎么偏偏忍不了淡饭黄齑?
“果然是膏粱子弟,你可知你们手中饭食,已是西陂城中百姓求之不得的佳肴,居然还如此横加挑剔?以为这里还是你们那富得流油的帝都么?”隔壁青鹿舍又趁机嘲讽他们。
“喂喂喂,我们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挑剔了?”卢铭横眉反驳。
“那你怎么不用餐?”青鹿舍学子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卢铭顿时哑口无言。
他在凤岐书院半年,什么都锻炼出来了,可偏偏在饮食上被惯得比以往更挑剔,非美食难以入口。小心地瞧了瞧带队的覃夫子,果不其然他老人家也是略带惆怅,看来夫子他也吃不习惯。
季沁呢?那货可是比他们所有人都挑食的,怎么没见她闹腾?卢铭扫视一圈,发现她正在和芥子印角落送饭的厨子们套近乎,不一会儿就笑眯眯朝他们跑了回来。
“怎么了?”
“走,我们去找些食材,师傅们答应让我们用他们的厨房自己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