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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弦望关上手机。林侘立刻若无其事地低头对着自己已经黑屏的手机,看得目不转睛。
周弦望突然就懂了,“林侘!”
林侘哽塞了一下,“望哥!”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有没有天理!?
为什么要因为这一地价值十几万的购物袋而叫一个比他小的人“哥”!
因为穷吗?不,是因为穷且没骨气!
“你刚才是在准备明天的试镜吗?”
林侘僵硬点头,“是啊。我回忆了原著,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周弦望盯着他,“原著是《一世疆场》吧,我没来得急看,师兄给我讲讲好吗?”
电影《心蝗镇》根据上世纪伤痕文学《一世疆场》改编,经典愈久弥新,林侘也将这本小说反复读了很多遍。
林侘娓娓道来,故事分为两条线,现在与过去。
现在的时空里,大学生返乡,发现小镇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在村里的井里无差别投毒,几乎毒杀了半个村子的人。
大学生的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了,留在偏僻镇子里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祖母,可就在他回家的第七天,祖母也饮了毒水,躺在麦田里去了。
小镇闭塞,但有了互联网,消息也流通了,当地政府害怕这种恶性.事件影响到他们的乌纱帽,导致村子评不上特困补助,因而不公开调查结果,大有草草结案的势头。
大学生找到了唯一一个愿意帮忙找出凶手的片警,两人一起挖出了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真相……
时间线切入过去,主人公是大学生的曾祖母王氏,是个旧社会财主家的千金小姐,识文断字,还上过洋人办的私塾。
过去的婚姻,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王小姐在韶华之年嫁给了县官家的儿子,两人年龄相仿,门当户对,见了一面两人都还算客气,第二面就是婚礼上了。
世道正值动荡,王小姐婚后第二年,“破四旧”的政策推广到了镇子里,人人喊着要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王小姐的父亲,土财主,大地主,身份差极了,很快就被举报。街坊邻里剥光了地主的衣服,小兵在他的后背用墨汁刺上了“我是恶霸”四个大字。
说是古有岳老爷他妈给儿刻“精忠报国”,今有热血青年给坏蛋刻上标语除恶扬善。
王老爷背着“反动派”的牌子接受“教育”的时候,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他既然肯给女儿这么好的教育,本身也有几分书生的意气,受不得这个羞辱,当场就背过气去。
王家的万亩良田充公,大宅子的主人被赶了出去,冲进来无数拿着铁杵的农民,为了瓜分东家的房子大打出手。
大小姐再也不是大小姐了,母亲让她好好呆在夫家,忘了嫁人前的一切,全部都忘干净。
王小姐跌跌撞撞地跑回夫家,才冥冥中猜到了那是她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父母死了,家毁了,王小姐丢了笔墨纸砚,弃了洋学英文,成了个普通的村妇。因为她的落后出身,在夫家还要受人谩骂,出门买菜被人明里暗里地坑。这样就过了两年,她的心理状态越来越差,别说侍奉夫君,做任何事都抬不起半分兴趣。
丈夫虽善待她,却也忍受不了妻子的冷漠,终究去寻其他女人作乐。
终于有一天,他被一个卖春女虏获。
卖春女踏进了丘家的门,成了偏房,与王小姐共侍一夫。
林侘说到这里,故意买了个关子。
“唷,听得好认真。”
周弦望点点头,“嗯,虽然是很久远的故事,但总感觉,能有一点共鸣。”
林侘笑:“因为过去和未来,人性都相通啊。”
周弦望:“是个悬疑片?下毒的人是谁?”
林侘:“别急,我倒是觉得是一部爱情片。”两个时空,两段遗憾。
周弦望皱了皱眉,“那个县长儿子,是你要试镜的角色吧?可那王小姐又怎会与他相爱,他不还是耐不住寂寞,找了妓/女。”
林侘笑着摇头,“王小姐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默默喊了一声,姐姐。再之后……色授魂与,心愉一侧,这世上有些感情的存在永远是有争议的,与时代逆流而行,哪怕拍成电影,时至今日,我相信依然会有很多人骂三观不正。”
周弦望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这样的发展。
林侘直接问:“一起吃个晚饭?我把故事讲完。”
周弦望答应了,“想吃什么?”
林侘盯着他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承得了海啸狂澜万里奔流,也看得到丁香花上一滴露水。
然而要想在一个人眼中寻找到一丝心动,却永远是无解之谜。
林侘既怕他不动心,更怕他动了真心,前者毫无利益,后者毫无意义。
周弦望突然说:“生在这个时代很幸运。”
林侘:“嗯?怎么突然这样说?”
“这个时代,王小姐不会怕让不该入眼的人,入了眼。”周弦望揉了揉细碎的鬓发,“抱歉,这确实是一个很勾人的故事,我也陷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追更留评的仙女啵儿一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miling:D1瓶;
第23章Chapter23远交近攻
“师兄住哪儿?”周弦望突然问,“我是说,除了学校的宿舍。”
“我住哪儿?”林侘重复了一遍,刚才开过去的火车又“污污污”地开了回来。
当然,火车还是没能通往周弦望的脑内。“买太多了,我让司机来接。”
……原来您知道买太多了呀!
林侘:“谢谢,直接送去我宿舍吧。”
周弦望皱了皱眉,“师兄是本地人吧,那你爸妈住哪儿?”
也难怪他会疑问,林侘生于此长于此不假,但亲生爹妈自打他出生就莫得影子。否则哪个脑子正常的父母会让小孩在黑帮讨生活。
林侘的过去要是细说,不仅可以凭借纠结的过程登上老娘舅节目,还可以荣登今日说法,总之就是麻烦透了,要是现在说起来,无异于在和谐海滩爬过一群不可说的河蟹、在青青草原冉冉升起一朵蘑菇云。
于是林侘避重就轻,“害,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爸妈离婚后我跟着我爸,几年前他公司破产,现在欠了很多钱,把家里唯一的老房子都抵押了,他自己不敢待在一个地方,所以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A市。”
这已经是林侘最快能想到的温和版了,至少能应付周弦望对于他为什么没有房子和父母的疑问。可是没想到,大抵是从小见到的人间凄惨都太不堪入目,以至于林侘的“温和版”在正常人眼中,已经是人间惨剧plus版了。只见周弦望的眸子一下子睁大,其中写满了对林侘的心疼,“原来师兄这么不容易。抱歉,我之前都不知道……”
港真,不就是爸妈不在身边,手头没几个钱吗,这也算很不容易?
其实林侘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不容易,人各有各的命,起点总有高低,只要不总是瞄着别人得的好处自己个儿咬手绢,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别人努力你拼命,也能越过越好。
“那个,望、望哥……”林侘憋了一会儿才把那两个词儿说出来,“我好着呢。喝茶,喝茶,别提这些事了。”
周弦望眼中的林侘散发着圣父的光辉,面对生活的无情摧残,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心,挥挥手洒下一片圣光:宽恕吧,原谅吧,啊!
“你想什么?”见过各种千奇百怪周弦望的林侘已经隐隐感到了他一定又脑补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
周弦望吸吸鼻子,“没,就是感动。”
林侘:!?
“等一下……你该不是……”
要哭了吧!?
好了!我的错!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我高估了你的接受能力了!憋哭,跪谢!
林侘哄小孩到底也哄出经验,眼疾手快,一言不合开唱,“心里有什么就坦白的说,别用泪水代替诉说~”
周弦望终于打出了喷嚏,眼睛就不红了。“空调有点冷……唱得挺好听的,不过,为什么?”
“……”
林侘选择去上厕所。
“师兄。”周弦望突然拉住林侘的手腕,拇指食指交叠可以完全圈住林侘的手腕。“我等你。”
林侘指尖颤抖: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分了啊、这绝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