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靖容
“是。项仙友竟知道他？”青玄有些吃惊。
无妄想起那日听的壁脚，点了点头：“他似乎，和殿下还有公主有些不睦？”
“他有点爱端架子，从小读书的时候澄宁就喜欢捉弄他，一来二去，就有些嫌隙了。但是，终归是同族。”
仙界的事情无妄不大清楚，便没有插话。
“不过，他确实是有些过分。”青玄的神色沉了下来，“真武氏和神农氏弹劾澄宁的时候，他身为同族，不仅不出言劝和，反而落井下石。哎！”
无望看着他懊恼的神色，问道：“殿下可曾后悔，替桑木世子去东海赔礼道歉？”
青玄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曾。我是仙族太子，也是轩辕氏族长的儿子，此事是我职责所在。错只错在，我低估了世道人心。”
“我本以为，纵然世情险恶如夜般黑凉，也总有星月生辉。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夜是万古长夜，星月却暗淡无光。”
无妄认真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玄见她望着自己不说话，笑道：“项仙友可也觉得我是‘稚子天真’？”
无妄亦笑道：“是有些。不过，鲜衣怒马，少年意气，最是可贵。”她抬手又饮了一壶酒，仰头望天，如练的月光落在她的醉眸中，将她的双眸映得清澈明亮。
“既然星月无辉，殿下何不自己去做那星月？”
言罢，她侧过头看着青玄。青玄的脸上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稚气和锐气，干净又锋利，像一柄未及出鞘的刀。
他摇头笑道：“仙友高看，青玄一介小仙，岂敢与日月争辉？”他也抬头去看那轮明月，神色蓦地笃定，“星月璀璨，那是最好。若是无光，我愿举火前行。纵然只有一点，也愿将这万古长夜照亮。”
无妄看着他，不禁心中笑道：果然还是少年。
两人喝到后半夜，相谈甚欢，青玄便在无妄宫里安顿了下来，第二天一早才赶回天宫。
是以，太子生辰当天夜不归宿，第二日宿醉归来的新闻传遍了天宫。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从小到大，青玄从来没有喝醉过，更不要说因为喝醉而夜不归宿了。
“殿下也到了年纪了，偶尔喝点小酒，犯点错误，眠个花宿个柳，很正常很正常。”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仙官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个推论，以其无懈可击的缜密逻辑，很快博得了众仙的信服。
于是，天宫里一众暗恋太子殿下的小仙娥奔走相告。
每个人都想知道她们的太子殿下昨夜在外面是眠了哪朵花宿了哪支柳。
很快，苍梧殿里传出来可靠消息，殿下昨夜是宿在了无妄宫。
小仙娥们松了一口气，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无妄上神”这四个字，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和风花雪月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但是，听到“无妄宫”，却也有人因此提起了一口气。
“轩辕氏，莫非与无妄上神有何交情？那可是有些棘手。”
“上神活了几百万岁了，和谁没有些交情。六界纷争，她从不插手，放心。”
正是给苍梧殿下咒的人。
然而，没过多久，无妄上神又来天宫了。
“天帝，你这病，不能再拖了。”
“哎，我也知道。”天帝叹了口气，“上神有所不知，仙界药君府被烧了，很多名贵丹药，是再难寻了啊。”
“小仙倒是无妨。”天帝看无妄面露愁容，反倒宽慰起她来，“如今太子青玄监朝，世道太平，我也算能安心的追随他母后去了。”
“只有一事，多年来一直压在小仙心中，上神若能为小仙解惑，小仙当真是了无牵挂了。”
“何事？”无妄问道。
“上神当年，以剑中精魂补全小儿缺了的那一魂，不知这缕精魂，是剑魂还是什么？这些年来，小儿虽魂魄健全，身体安康，也无事发生，但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无妄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道：“此事也不是什么隐秘。山河剑里的，是混沌纪元鹤止上神的一缕残魂。他身死后，这缕残魂被我养在山河剑里，陪了我两百万年。”
天帝不禁面露惊色。
两百万年前，还未有六界之分，天地混沌，各族共享一方水土。那时的天地，也没有什么规则，生杀予夺，全凭实力。后来，一部分人生出了一个心思，想要为这天地立一份规矩，将世界分成六界。为了定这份规矩，发生了数十万年的争斗。最终，神族死伤殆尽，天地成了如今的模样。
现存的记载中对鹤止上神的描述不多，只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炼器师，如今无妄上神手里的这把山河剑，就是他的作品。在混沌纪元末期，他也死在了诸神之战中。至于无妄上神和鹤止上神的关系，却不曾有史料记载。今日听到无妄的解释，天帝才知道，无妄上神和鹤止上神竟然有极深的渊源。
“你不用担心。我探查过青玄的魂魄，这缕残魂被吸收的很好，已经没有一点鹤止的气息。以后，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天帝这才点点头：“上神如是说，小仙便放心了。”
“陛下，靖容仙子在殿外求见。”外间传来通报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便不久留了。”无妄起身要走。
天帝连连拦住了她，道：“不是什么大事，上神且留一步，小仙还有事相问。”
无妄于是留下来听了一波天帝的家务事。
这是无妄第一次看到靖容仙子的正脸。
她还是穿着一身浅碧色的仙裙，略施粉黛，五官端正，落落大方，行止间十分得体。
无妄不禁在心中感慨：好一个大家闺秀。
靖容一进大殿，便叩首长跪：“靖容愿随侍在太子殿下身边，为殿下分忧。望君上准小仙入宫。”
无妄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来意。
“靖容，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不明不白地入了宫来，你可想过自己的名节？”
“能伴太子殿下左右，靖容无惧风言风语。”
“前些日子他说的话你是听到了的。他既不愿，你这是何苦呢？”
“靖容不求名分，但求能为殿下分忧一二。”
言语间，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天帝劝不动这个执着的姑娘，叹了口气，一个头变做两个大。
无妄看了看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不长寿了。
“你先去吧，本君同太子再讲讲，但若是他不愿，本君也无法。”天帝使出了缓兵之计，这才将靖容劝了回去。
“青玄太子，很有女人缘啊。”
“哎，我也是看不透他。他身边的女孩中，靖容和他算是最要好的了，各方各面也都相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拒婚。若是连靖容都不喜欢，我是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天帝不必操心太多。”
天帝摇了摇头：“哎，我这两个孩子啊，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让上神见笑了。”
罢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听青玄说，澄宁被魔君带走了。小仙大限在即，上神可能让小仙再见见女儿？”
无妄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尽快带她来见你。”
天帝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整个天宫都看得出来，他快不行了。司天阁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准备殡葬的材料。好在天帝也十分坦然，一副要给自己看风水的模样。
只有青玄太子，并不认命。
药君府没有药材，他就去人界找。药仙救不了他的父君，他就去求医仙。仙界找不到仙丹，他就去鬼界、去魔界。
整个六界被他寻了个遍。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青玄在莲花真君处寻得一枚续命的仙丹。
这枚仙丹，可以吊住天帝的命。
但是，莲花真君却给青玄出了一个难题。
“这颗仙丹还缺一味药材才能练成。”
“什么药材？”
“梼杌角研磨成的粉。”
青玄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取。”
莲花真君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敬重：“殿下可知梼杌是什么？”
青玄点了点头。
“殿下的孝心，确实感天动地。”
莲花真君看他的神色中，增加了一抹悲壮。
天地间有十大神兽，传说从混沌时便有，梼杌便是其中之一，他的杀伤力极大，且皮糙肉厚，仙术对它没有任何用处。梼杌不仅凶恶，而且非常的狡猾，是一个力智双a的大boss。
青玄经过多番打探，得知梼杌最近一次出现在南禺山后，便带着天兵天将前往了，然而只寻到梼杌的巢穴，并没有见到梼杌的影子。
“殿下，梼杌狡猾，若是遇到难以敌手的敌人，是决计不会现身的。我们需得布置一个诱饵给它。”
青玄摇了摇头：“必须一击必中，否则怕再难寻到它的踪迹。”
经过斟酌，青玄在脑海中制定了一个战略。
然后，他独自起身去了无妄宫。
无妄看着风尘仆仆的少年，见他眉目间隐着焦虑，知他此次必不是来喝酒聊天的。
“项仙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我父君命在旦夕，需要一味药材，仙友可愿与我同去取来？”
无妄忖了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问道：“什么药材？”
“梼杌角。”
果然。无妄抚了抚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