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自己
直升机在一片纯净蔚蓝的天空中缓缓降低高度。
下方是一座精致唯美近乎通话般的小城镇。
城镇不大，没有工业污染，没有密集的车流，秋日的落叶洒落在平整的街道上，带着一抹凌乱的美感，但城市的整体却极为干净，一栋栋的别墅错落有致，大片的绿化包围着整座城市，绵绵的苍翠颜色与泛黄的落叶一路延伸到了小城的尽头，壮观的白色瀑布涌出了高山落下来，在城市周围变成了一座清澈的湖，安静唯美的小城在湖水的包围中，优雅的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忘。
“这是最好的红尘。”
居高临下，秦微白透过机舱的窗户看着这一幕，完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憧憬：“没有纷争，没有算计，没有疲惫，也不必挣扎。不想做什么，那就不做，真正的自由，平安喜乐。”
“这么说太理想化了，事实上一些小纷争小矛盾还是有的，只不过绝大多数摩擦都在可控范围内，相比于外面，这里当得起最好两个字。”
林悠闲笑了笑，随着直升机落在整齐的草坪上，他打开了舱门，微微躬身：“族长，请。”
秦微白点了点头，走出了机舱。
距离拿到战神之躯已经一个月的时间，秦微白正式来到瑞士。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林族的总部。
她的双脚踩在翠绿的草地上，微微抬头，看着前方的小城，看着小城前往欢迎的人群。
透着斑驳诗意的古老城墙下，欢迎的人群安静而整齐的站立着，每个人都在凝视着秦微白。
一袭金色的鱼尾长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大部分时间都素面朝天的她略微化了淡妆，金色的小礼帽下，那张锋利而精致的脸庞显得愈发梦幻，银色的高跟鞋，精致的手包，她走下机舱，骑士站在她身边，林悠闲微微躬身，明媚温暖的阳光落在她金色的长裙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华美与高贵仿若一股席卷全城的力量。
安静，神秘，清冷，梦幻。
犹如神圣。
这是秦微白第一次来到林族的总部忘忧山庄。
也是林族的新任族长第一次来到忘忧山庄。
在这之前，林族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分支族长全部都赶回了忘忧山庄。
林族本部与各大分支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松散，本部提供给分支前期必要的发展资金，而在分支成熟之后，也必须要履行在资金方面支援本部的责任，简单地说，本部与各大分支之前，平日里除了接受各大分支反馈回来的资金之外，双方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联系，只有当某个分支遭遇了极大难题的时候，分支才会联系总部，申请总部仲裁，而仲裁结果一直都只有一种，那自然是帮忙。
林族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拟定一个支援方案，有可能是要求其他分支给予需要帮助的分支金钱支援和人脉支援，甚至是武力支援和技术支援，发展了数百年的林族没有干扰过分支的发展，各大分支在族谱上密密麻麻，可谓五花八门，有纵横欧洲的财团，有雄踞北美的黑道，有在南美呼风唤雨的毒枭，同样也有在非洲占山为王的军阀，无论求援的分支需要什么样的支持，林族总能在第一时间给出他需要的东西，而当某个分支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本部的族长甚至会亲自出手干预。
数百年的时间，林族本部每一代都有一位巅峰无敌境高手坐镇，这也是本部能够保持超然地位的关键之一，总的来说，林族本部数百年来在与世无争的生活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协调各大分支之间的关系，并且在必要时给予一些帮助，并且收回一些金钱。
分支给本部的不多。
本部给予分支的，一样不多。
但彼此的存在，却都对彼此极为重要。
这是政治中最完美的相互需要，确切的说，这是一个联盟，无比稳固，近乎牢不可破的联盟。
数百年的时间，或许会让无数的分支和本部之间的亲情变得淡漠，但在这个联盟中，这根本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双方能够彼此给予，但谁也不是对方的负担。
分支的钱财与权力，本部不需要。
金钱，权力，地位，说白了都是一种外在的力量，这些东西重不重要，要看这些东西能做什么事情。
而这些东西可以做到的，本部也可以做到，他们接受着各大分支的回馈，几乎可以做到所有事情，当本部的钱多的自己都数不清的时候，还要所谓的利益干什么？
而本部的生活，同样也不是各大分支喜欢的，那种悠闲与自由或许会让大部分人接受，但对于野心家而言并不合适，他们在外面呼风唤雨，有钱有权，背后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强援，对于本部也没什么贪图，就算贪图，又能贪图什么呢？
本部对他们几乎没有要求，那就是一群无忧无虑的懒人，平日里做的就是协调各大分支的工作，不偏不倚，就算他们想要篡位，成了本部的族长，做的还是这种工作，他们或许可以不做，但这等于是破坏了整个林族的生存模式，各大分支都不会答应，而不想做这个工作的，多半会成立新的分支，而不是去篡位，因为失败了后果严重，成功了也没什么好处。
相反，本部的核心地位越稳定，各大分支之间的发展也就越稳定。
这是真正的双赢。
这种联盟的模式与北海王氏将所有分支集中起来的方式截然相反，林族的做法会降低族内的凝聚力，某种程度上是分散规模，继而降低威慑力，但却永远都不用担心内乱，这种联盟极为稳固，只要不是遇到不可想象的外敌从根本上消灭林族本部和所有分支的话，林族这样的模式完全可以在发展五百年上千年甚至更长时间，这种模式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本部内必须要有一个可以镇得住场面的强者，不止是在林族能镇住场面，在整个黑暗世界，都要能镇得住场面。
比如现在的林枫亭。
而北海王氏的思路无疑是无限制的加强家族内部的凝聚力，整个北海行省，七大持剑家族，北海王氏数十个分支全部集中在一起，相互之间利益共享的同时，某些时候也等于是强行要求分支必须要忠诚于家族，这种强行集合到一起的凝聚力在某些时候无疑是最可怕的，这也是数百年来北海王氏一直都是黑暗世界第一势力的根本。
只不过强硬的集权也会导致利益冲突不断加重，所以北海王氏的内部一直都不平静，而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重新洗牌就成了固定的程序，因此数百年来，北海王氏几乎每个一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次极为猛烈的内部冲突，有可能是几十年，也有可能是上百年，比如现在王青雷和王天纵之间越来越清晰的裂痕。
类似的局面在过去已经上演了数次，这种绝对的危机里同样也蕴含着巨大的机会，北海王氏处理不好，那就是分崩离析的下场，而一旦成功洗牌，北海王氏就等若是涅槃重生，整个北海的凝聚力都会回到巅峰状态，在那段时期，他们在黑暗世界中往往是最所向披靡的势力，他们会在这个过程里飞快的壮大自己，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新的矛盾爆发，再次洗牌，再次强大。
就像现在的北海王氏。
王天纵不知所踪。
王逍遥公然叛乱。
北海王氏的威慑力降低到了最低谷，但只要北海王氏能够撑过眼前的难关，等到王天纵和王逍遥兄弟两人决出胜负，只要北海王氏还在，在接下来至少数十上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依然会站立在黑暗世界的巅峰。
一个是控制各大分支疯狂集权增加整体实力。
一个是放养所有分支大部分时间不管不问与世无争。
这就是王氏与林族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
秦微白说不出两种发展模式的高下之分，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两种不同的发展理念。
就像是能够看到当初王氏与林族两位先祖的性格。
这是两大家族的起源，也是最初，同样是延续到今日的发展模式。
北海王氏最初的那位天骄，始终相信自己的家族，他认为集合所有力量的整体可以战胜一切，于是有了现在的北海王氏，数百年的时间，风雨跌宕，几经起落，即便如今暂时走入低估，但依然有重回巅峰的力量。
而林族最初的那位战神，始终相信的是个人，他坚信无敌的个体可以横扫整个世界，所以有了现在的林族，本部保持着一个绝对高端的战斗力与世无争，分支自由发展，数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没有起伏，不曾陷入低估，也不曾踏足巅峰，他们一直都站在距离巅峰触手可及的位置上，不进不退，稳定的让人心寒。
秦微白静静的站着，谁都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她到底想了些什么。
林族各大分支的负责人和代表也安静的站着，看着她们的新族长。
她不是无敌境高手。
但这却是如今的黑暗世界最强者林枫亭的选择。
秦微白向前走了一步。
金色的长裙，银色的鞋子，完美的容颜，如梦如幻，神圣而高贵。
“你们好。”
她的声音在忘忧山庄前响了起来，清清淡淡。
所有人同时微微躬身：“族长。”
“嗯。”
秦微白点了点头：“回去说。”
她走向了城门口，说的是回去，而不是进去。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正式进入了族长的角色。
思考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但决定往往只需要一瞬。
她是林族的族长，林族未来几十年的方向，都将是由她掌控。
以如今的黑暗世界状况来看，林族的处境实在太好。
因为林枫亭的境界太高。
王天纵的伤势一时半会不可能痊愈。
李狂徒同样如此。
而林枫亭是唯一一个突破了巅峰无敌境而且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一定战力的人。
这一次，整个黑暗世界的巅峰真的就在林族面前，只需要一伸手，他们就可以取代北海王氏的地位。
秦微白不知道历史上林族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但面对这个机会，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选择了遵从林族最初的方向，站在距离巅峰近在咫尺的位置上，不前进，也不后退。
这或许也正是林枫亭所希望的。
他不介意秦微白利用林族的资源去支持李天澜和东皇宫。
但林族本部与世无争的基本态度，不容改变。
这其中要如何运作，就是秦微白自己的事情了。
......
忘忧山庄内极少高楼。
这里所谓的高楼，也就是距离地面超过六层的建筑物。
秋日的阳光均匀的洒落在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城里，秋风吹过来，地面上翻动的落叶似乎都是慵懒的。
秦微白坐进了一辆特别定制过的黑色轿车，加上骑士，车里共有四个人，一名司机兼保镖的女性大概三十岁出头，相貌一般，但神情极为专注，而另一位算是秘书助理，稍微年轻一些，负责协助秦微白处理林族的日常事务，这都是林族的安排，秦微白没有多说什么。
浩浩荡荡的欢迎车队驶入忘忧山庄的城门，进入了一条极为宽阔的迎宾大道，沿着宽敞的迎宾大道缓缓向下，车队逐渐驶入了一个类似隧道的空间里。
秦微白挑了挑眉。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秘书注意到了秦微白的表情，轻声道：“族长，迎宾大道是忘忧山庄地面上唯一的车道，连接地下所有的交通道路，只有离开迎宾大道，才算是真正进入忘忧山庄，山庄的地面上没有车辆，也没有停车场，地面的规划方面，是一个大型的现代化公园，我们在数百年前就组建了山庄地下的交通网络，地下的车道延伸到了山庄的每一个角落，并且设置了电梯和了楼体，林族内部所有的车辆，平日里都是在地下穿行的。”
“嗯。”
秦微白点了点头：“圣州城。”
“是的。”
秘书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骄傲：“忘忧山庄的一切与北海行省省会圣州城类似，圣州是中洲最美丽的城市，而忘忧山庄在这方面做的比圣州城还要精致。”
秦微白微笑着点了点头。
圣州城整个城市也都是公园结构，地面之上永远都只有行人，看不到任何车辆，北海王氏利用大量的资金将圣州城的交通道路全部建立在了地下，整个城市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无比巨大的花园，这种多层次的城市结构让整个城市里没有所谓的行车道，只有人行道，行车道建立在地下，不仅缓解了污染，同样大大减少了交通肇事，而且搭配圣州的地铁线，有效的解决了交通压力，在中洲的调查中，圣州是中洲所有城市中空气指数最好，污染最低，绿化面积最大，民众生活满意度最高的城市，没有之一。
不是没有城市想要效仿圣州城，但也只能想想，如此改造，等于重建一个城市，浪费一个城市多年的财政收入不说，幽州方面的立项就批不下来，这种造价高的有些离谱的改造城市，目前整个中洲也仅仅圣州一个城市而已。
“确实比圣州精致一些。”
秦微白说道。
她不止一次去过圣州，圣州城内的地面上偶尔还是可以看到自行车的。
而在忘忧山庄。
自行车是个什么东西，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没这个概念。
“山庄内现在有多少人？山庄面积多大？”
秦微白问道。
秘书想了想，准确道：“山庄面积大概在四十平方公里左右，如今常年待在山庄内的有三千二百二十七人，不过今后这里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秦微白点了点头，说道：“我喜欢这里。”
秘书抿嘴一笑，小脸上流光溢彩，带着发自内心的骄傲。
......
车队最终在靠近小城中央的地下停车场停下，秘书引领着秦微白进入电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一栋有着专属小院的独栋别墅。
“这是您的专属电梯，指纹识别，这里是您的办公室和居住的地方，族长，您还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告诉我，我马上安排。”
秘书微笑着开口道。
秦微白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装饰，随意的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林颖，族长，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林颖的声音里带着一抹亲近。
在没有彻底与世隔绝的林族，大部分人的自由是建立在少部分人的责任上的，林族有林枫亭，所以林族的本部才会与世无争，但林族有的不止是林枫亭。
林颖毫无疑问也是林族下一代的核心人员，她能称为林族族长的秘书，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站在她的位置上，他可以更清楚的看到整个黑暗世界，自然也更加了解秦微白。
那种完美，那种清冷，那种梦幻，那种智慧，那种强势，那种神情。
她就是最完美的女人，没有之一。
她是黑暗世界的女神，当之无愧。
所以林颖这句话不是在拍马屁，不是在恭维，完全是发自真心。
秦微白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摘下了头上的礼帽，随意的梳理了下头发问道：“老族长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
林颖说道。
老族长指的是林枫亭，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北海王氏，秦微白一个月前就已经想要来林族本部，林枫亭很清楚她为什么来这里，提醒她她想看的人情况很不稳定，还不如待在幽州处理一些其他事物。
秦微白耐着性子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接到了林枫亭的电话，两人虽然不是一起来到瑞士，但却会在同一天到达。
秦微白想了想，缓缓道：“既然这样，你通知各大分支的代表，现在不用过来了，晚上七点，我们开个会，我需要休息一会。”
“好的。”
林颖点了点头，等了几秒钟，见秦微白没有别的吩咐后，微微躬身，退出了别墅。
秦微白沉默了一会，朝着骑士伸出了手。
骑士小心的放下背后的一个小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秦微白面前。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激动。
秦微白看着盒子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谢谢。”
骑士突然开口道，语气很真诚，也很认真。
自从拿到战神之躯后，她对秦微白的态度就越来越恭敬，甚至连圣徒和军师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恭敬。
秦微白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句谢谢不应该是你来说。”
骑士愣了愣，苦笑一声，没有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半份战神之躯吗？”
秦微白轻声道：“如果我放弃这个东西的话，可以得到其他更多的东西。对我，对东皇宫而言都更加有利的东西，为了这半份战神之躯，北海王氏原意付出的代价甚至能够超出你的想象。”
“为了救人。”
骑士恭敬道。
“那我为什么要救人？”
秦微白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冷笑：“我不知道怎么看跟她的关系，但如果我说我是最希望她死的人，应该没人能反对吧？”
骑士的眼神一凝，看着秦微白，没有说话。
有太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关系是不好界定的。
她不了解现在的秦微白，但却也很了解现在的秦微白。
她了解她的骄傲。
如果只是站在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秦微白确实是最希望她去死的人。
这是事实，无法否认。
秦微白站起来走到床边，透过窗户望着林族的天空，轻声道：“我不欠她什么了，她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也改变了她的命运，两清了，你说对不对？”
骑士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所以等她醒过来，我要她把我的男人还给我，我不需要她的施舍，但她欠了我的，我要拿回来。”
秦微白精致的如梦似幻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璀璨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无比清晰的执拗与骄傲。
“我爱他，跟她让我爱他，是两回事。”
云过晴空。
秦微白仰头望着一片蔚蓝的苍穹，声音柔和却坚持。
骑士想起了一句话。
每个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
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