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山雨欲来
总有些规则，是不能被践踏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天澜的神情异常的平静，带着十足的底气。
东城无敌滞了一下，跟白占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李天澜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他很清醒，起码没有像是外界猜测的那般精神失常，可这本来是可以钉死李天澜的一句话，如今听他的语气，竟然也是他的依仗？
这种底气是哪里来的？
“你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东城无敌深呼吸一口，内心逐渐从狂躁状态中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接到齐家被灭族的消息的时候，东城无敌直接掀翻了自己办公室的桌子，李天澜现在的地位已经足以让人直视，他要立威，东城无敌很理解，但立威有很多种方式，在他看来，李天澜选择的完全是最不理智的一种方式。
那充斥在整条街道上的剑光几乎是清晰的彰显出了行凶者的身份，最起码如今的中洲，只有李天澜一个人的剑气能够充沛到如此程度，视频画面里没有李天澜的影子，但这根本不能证明什么，最重要的是，李天澜敢这么做，很显然他就没打算掩饰什么。
他参与了中洲议会的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碾压过去，把齐家灭了，这一巴掌甩的整个中洲都满脸鲜血晕头转向，东城无敌第一时间赶到白家庄园，一路上破口大骂了李天澜一路，同时跟豪门集团的各个重要人物紧急通话，准备给李天澜擦屁股，甚至已经做好了让李天澜暂时离开中洲的准备。
在这件事情里，东城无敌看不到李天澜有任何退路。
齐木林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任命代表着中洲的意志，这也就是最基本的，不容被践踏的底线和原则。
退一万步说，哪怕齐木林到了天南，李天澜在动手并且随便扯个理由嫁祸到别人头上，都要比他在紫檀大街上杀了齐家一家要强的多。
李天澜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百无禁忌，杀的整个紫檀大街上都是鲜血残尸，他能做到这一步，就根本不怕中洲怀疑，甚至巴不得中洲确定是他做的这件事情。
立威？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李天澜确实是立威了。
但在这次的事情中，李天澜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当然有。”
迎着东城无敌的目光，李天澜淡然的点了点头。
“说说你的想法，具体一点。”
东城无敌沉声道。
李天澜不慌不忙的点了根烟，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部长，天南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
东城无敌闷哼一声。
“那是怎么来的？”
李天澜认真的问道。
“三年多前，五大黑暗势力联合安南入侵中洲边境，李老在边境前线举起了中洲的旗帜，与李氏精锐在边境上浴血奋战，重创了五大黑暗势力与安南叛军，边禁军团迅雷军与浴血军联合突进，直入安南国境八百里，也就是如今的天南。”
东城无敌缓缓道。
李天澜嗯了一声：“这才是最完整的说法。”
安南是怎么来的？
最官方的说法中，就是三年多前边境冲突爆发，中洲杀神东城无敌率领边禁军团痛击五大势力，最终深入安南帮助安南平叛，最终打出了天南。
这个故事中，中洲的角色是安南的朋友，进入安南，是帮助安南平叛。
而另一个，最关键的一点，李氏的战绩，李鸿河的事迹，却没有任何报道。
但这却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不是李鸿河和李氏的精锐重创了五大势力和叛军的力量，东城无敌当时虽然也能将敌人吃下来，但却很难再有余力第一时间进入安南国境。
只不过这一点三年多来一直都被中洲掩饰了。
“按照这个说法，打下天南，有部长的功劳，也有李氏的一部分功劳，对不对？”
李天澜问道。
东城无敌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那如果李氏尚且还在巅峰的话，跟东城家族拿下了天南，应该怎么分？”
李天澜再次问道。
东城无敌愣了下，还没回答，李天澜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不用分。我是李氏的少主，但也是东城家族的女婿，部长只有两个女儿，姐夫如今在政界发展，那么你和李氏一起打下的天南，能不能算是我的？”
“当然算。”
东城无敌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天经地义嘛。”
他犹豫了下，继续道：“但也可以算是中洲的。”
“但中洲现在不能承认。”
李天澜淡淡道：“而我是承认的，我一直都承认，天南是我的，也是中洲的一部分。”
一直沉默的白占方眼神陡然亮了一瞬。
这句话的内容，当真无比熟悉。
“中洲默认了东皇宫在天南发展，自由军团的未来，也是加入东皇宫，东皇宫会掌控天南，并且宣布归顺中洲，这是中洲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里，我想问问，中洲的各位理事，究竟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东城无敌的眼神也微微亮了起来。
“毫不客气的说，天南，如今可以算是我的产业。它还不属于中洲，只要我有能力，这就是我私人的产业，我在我的私人领土中成立轩辕城，向议会报备，是给他们脸，但他们却是给脸不要脸，我杀齐木林，是很严重，或许触及了一些底线，但很显然，有些人还不知道他们触及了什么。我在我的私人领地了选一个市长，在中洲之外，他们哪来的权力指手画脚？”
给脸不要脸！
李天澜的声音异常的冷冽霸道。
“所以...”
东城无敌终于明白过来，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彻底放松。
“轩辕城的第一任市长，只能是宁千城。无论齐木林上，还是王静心上，这个先例一开，都是很危险的。所以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人不是我，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也跟我无关。”
李天澜淡淡道：“我只是杀了些人而已。”
白占方看着李天澜，看了很长时间。
他的目光有些欣赏，有些感慨：“天澜，如果你肯从政的话，前途未必就比你在天南差了。”
李天澜笑了笑，摇摇头。
官场上的歪歪绕绕是在太过复杂，真的要局限在某个领域跟中洲那些老油条斗的话，李天澜不认为自己能占什么便宜，太细腻的关节，他无疑是看不清的，他只是精准的把握住了一些最基本的原则而已。
“总统那边...”
东城无敌迟疑了一瞬。
“裂痕早就有了，甚至一直存在，合作的前提是对双方都有利益，这是唯一的前提，这个前提如果不存在，合作自然也没有必要。关键要看总统怎么选择，我或许欠学院派的，但我们，不欠学院派。”
李天澜平静道，三年多来，不止是豪门集团跟学院派在合作，轮回宫跟学院派也在合作，而最能被李天澜代表的叹息城，跟学院派也是越走越近，凭借这三大势力，学院派近几年发展的极为强势，他们或许帮助过李天澜，但李天澜也给予了对方足够的汇报，在政治上，本来就不存在亏欠这种说法。
两个大势力合作，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利益。
李华成如果认为双方的合作已经不再适合继续下去，那么撕破脸皮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要到了，朋友个敌人，在风波诡谲的大势中，本就是一直在转变的。
“中洲估计会再次召开议会全体会议，我在紫檀大街上没有露面，是给他们一块遮羞布，但我会亲口告诉他们，就是我杀了齐木林一家，谁不满意，就给我憋着。”
“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白清朝突然说道。
“全身而退总是不难的，无非就是休息一段时间的事情。”
东城无敌看着李天澜，眼神柔和，他刚刚近乎失态的破口大骂没有疏远两人的距离，反而让两人之间无形中更为亲近：“小子，休息一段时间也好，该静静心了。”
李天澜微微欠了欠身子，轻声道：“我有心理准备。”
......
紫檀大街三号。
叶家别墅里依旧亮着灯光。
夜色依旧深沉，但街道上到处都是灯光闪烁。
一片又一片的警车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到了别墅，封锁现场，调查取证，忙碌而热闹。
客厅里一片安静。
十五分钟前，中洲副总统万青云与中洲监察部长纪文章同时登门，两人跟要叶东升，王圣宵与樊天印一起进入了书房，王静心没有过去，他就这样坐在客厅里，甚至都不关心书房里此时在谈论着什么。
纪文章和万青云是受王圣宵的邀请而来的。
这两位，是如今东南集团站在前台的顶尖旗帜，照理说身为小辈，王圣宵应该主动过去拜访，可王圣宵却没有这么做，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这位北海王氏的继承人没有去隐龙海，甚至没有去叶东升住着的龙湖公园，而是将见面地点选择在了叶家，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而纪文章和万青云还是准时到达，这同样也能说明问题。
如果这是在往常，王静心自然能够察觉出不对劲，可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没有放在这上面。
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流淌在紫檀大街上的鲜血和齐木林的尸体。
他的双手捧着杯子，温热的茶水在杯子里不断摇晃着，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一如王静心的心绪。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惊悸与庆幸。
老实说，他确实被李天澜吓住了。
齐家一家人，除了齐木林之外，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完整的尸体，如同地狱般恐怖凄惨的景象历历在目，王静心越是不想回忆，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是清晰。
这种代入感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他现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李天澜是个疯子。
任何人在经过今晚的事情之后都已经可以充分确认这一点。
王静心完全可以肯定，如果今晚当选为轩辕市新任市长的人是他而不是齐木林的话，那么紫檀大街三号别墅，临安，北海王氏属于王静心的那个分支家族，几乎百分之百要被李天澜灭族。
齐木林的下场，就会是他的下场。
现在的李天澜当真无所顾忌，北海王氏，昆仑城？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完全都是一样的。
这一刻的王静心内心满是恐惧，但却同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有一点恼怒。
作为跟齐木林‘竞争’轩辕市市长的人选，齐木林的惨死，注定会对王静心造成影响，而影响的大小，则要看李天澜的下场，如果李天澜可以在这次风波中全身而退的话，他在临安的威望注定要受到致命的打击。
他和齐木林一起被推出来，无论内里原因如何，起码表面上看，两人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物，是层次，不是级别。
这也就是说李天澜杀了齐木林能全身而退，那杀他王静心，同样不会有有什么问题。
临安可是李氏的地盘，是李天澜的地盘，在李天澜的地盘上，紧跟着王静心跟李氏作对？
在齐家被灭门之后，李天澜如果能安然无恙，还敢继续跟着王静心的人真的就不多了。
换句话说，临安，待不下去了。
他不是输给了邹远山，而是被李天澜逼走的。
王静心放下茶杯咬了咬牙，犹豫了下，掏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号码刚刚拨到一半，楼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万青云，纪文章，叶东升，王圣宵，樊天印，所有人都从楼上走了下来，表情凝重。
两位理事巨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王静心点了点头，随后迅速出门。
叶东升紧随其后。
王静心看了看几人的背影，眼神有些疑惑。
“总统决定再次召开议会全体会议，他们要第一时间过去。”
王圣宵解释了一句。
心思混乱的王静心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王圣宵转头看了一眼樊天印，犹豫了下，他缓缓道：“樊叔叔，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明白的。”
樊天印点了点头，拍了拍王圣宵的肩膀：“你们先聊，我去安排。”
“小心什么？樊部长去哪？”
王静心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有些诧异的问道。
樊天印匆匆出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王圣宵沉默了下，才缓缓开口道：“中洲发文了。”
“嗯？”
王静心挑了挑眉。
王圣宵一贯平静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中洲议会，内阁，军部，昆仑城联合发文，将李天澜定义为齐家惨案的重要嫌疑人，十分钟之前，正式文件已经到了安全部，甚至到了幽州的各个机构，李华成亲自签署的命令，要求安全部，总参，昆仑城，幽州特别行动局，影门，幽州各大特战组织出动人手，抓捕李天澜，安全部略慢了一步，估计这会，幽州特别行动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么快？！”
王静心猛然一惊，直接站了起来。
他难以相信中洲这一次的态度会是如此的坚决，事发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直接作出了抓捕李天澜的决定，只不过虽然是抓捕，但现在中洲还没有给李天澜正式定罪，只是说他是齐家灭门案的重大嫌疑人。
这个重大嫌疑人，是为了妥协留下的余地，还是为了先稳住李天澜，王静心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幽州现在的力量，尤其是目前派出去抓捕李天澜的力量，似乎很难留住李天澜。
但李天澜如果反抗，这就是真正的叛国，中洲上千万平方公里的疆域，位于天子脚下，李天澜再怎么无敌，又能杀多少人？
而且他现在只是嫌疑犯，不是罪犯，有了这个余地，李天澜反抗的可能性也小很多。
这么看，暂时稳住李天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中洲真的要动手？”
王静心有些不敢置信。
他都清楚，李天澜如果真的决定反抗的话，他一个人就可以带给中洲无法挽回的惨重损失，中洲或许会赢，但却绝不轻松。
他都能知道的问题，李华成怎么会不知道？
可现在，他们竟然真的敢动手，甚至没有提前准备什么，直接就上了。
如果这是试探李天澜的最终态度的话，这个风险未免有些太大了点。
“总统的说法，是长痛不如短痛，中洲不允许任何毒瘤的存在，中洲的整体，是要健康的，积极的，团结的，任何威胁到中洲的毒瘤，都要清除，哪怕是刮骨疗毒，重病下猛药，长痛不如短痛。”
王圣宵冷笑起来。
王静心下意识的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李华成的说法，只不过...嗯？等等...不对...
他仔细回想着王圣宵说的话，看着他脸上的冷笑，整个人脸色猛然变了。
“这是...”
王静心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圣宵的表情愈发阴沉。
他看着窗外的夜空，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息：“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