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登天（下）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划破了如墨的夜幕，晨曦将至未至，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从幽州紧急出发的直升机已经已经飞入了中洲北疆的区域内。
装修的极为豪华舒适的机舱里，一名容貌丑陋的光头男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资料，沉默不语。
男人的相貌很丑，可静静坐在那，却带着一种长居高位的威严与森冷，他的身材魁梧健壮，带着十足的力量感，那种力量与权势的味道在他身上完美结合，顿时变成了一种十足霸道的压迫力。
光头男人对面坐着一名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花白，一身军装，肩膀上三颗金星足够说明老人在中洲军方的分量，实权上将，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容忽视的大人物。
上将静静的看着光头。
光头沉默着看着资料。
各自沉默。
那份资料其实并不长，只是一份简历，而且因为当事人太过年轻的原因，这份简历也并不如何丰富，更谈不上战功赫赫荣耀辉煌。
简历上介绍的无非是一些生平事迹，平平淡淡，无滋无味，看的人昏昏欲睡。
但光头男的眼神却无比专注。
从幽州到北疆，数千公里的行程，数个小时的时间。
他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是江上雨的简历。
中洲在六个小时前召开了决策局理事会议。
拟任江上雨担任昆仑城高级顾问，调任雪舞军团次帅，授上将军衔。
会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昆仑城副城主古风波与军方总政第一副部长莫清平就乘坐专机赶往北疆，带着任命书和军衔去宣布对江上雨的任命。
纵观中洲近二十年来的局势变革，对江上雨的任命可谓是最出格的一次。
李天澜的任命当初是由王天纵提名。
李天澜虽然年轻，但却已经展现出了无敌级别的战斗力，而且他自身背景深厚，背后还有着整个豪门集团，对这个任命自然没人多说什么。
但江上雨不同。
江山虽是决策局议员之一，但江家的影响力只能局限在北疆一带，几年前江山交卸了玄武上将的职位后，即便是在北疆，江家都不能算是绝对的一言九鼎，放眼中洲，江家最多只能算是二流家族，甚至称不上豪门。
江上雨背后势力不强，实力不够，之前也不曾做出过令人信服的成绩。
可这次却一下子从一个深海学院毕业生蹿升到了中洲特战上将的高位。
一步登天？
这种节奏简直就是连天都要完全踩破。
这本来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却偏偏发生了。
古风波也列席了之前那场会议，让他觉得极为诡异的是，当李华成总统提出由江上雨担任雪舞军团次帅的时候，会议室虽然一片哗然，但站在中洲权力巅峰的强力人物们只是意外了一下，竟然全部都选择了同意。
最关键的是，古风波自己心里当时也是同意的。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江上雨可以。
现在想来，想必当时与会的所有大人物跟他都是一个想法。
江上雨可以。
但是他到底可以在哪？
江上雨在两院最终演习中堕境，如今的境界只是堪堪进入惊雷境，甚至连境界都不稳。
为什么整个中洲的高层都会觉得他能平衡在雪舞军团中一言九鼎的李天澜？
古风波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江上雨的简历。
然后就一直看到了现在。
这份简历太过简单，也太过清晰。
几乎等同于是一片空白。
古风波这才发现，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江上雨基本什么都没做过。
所有人都知道年轻一代中江上雨很强。
在李天澜出现之前，他是仅次于王圣宵和古寒山的天才。
但却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强在什么地方。
就算是在深海学院的三年，他成立了三千界，但自始至终，也没有太亮眼的地方。
可他的名气却一日比一日响亮，最终在两院演习的时候完全达到了巅峰。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只有回过头来去看江上雨的简历的时候，古风波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家的小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古风波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丑陋的脸庞上有些复杂。
“江上雨是最合适的人选。”
莫清平上将笑着看了一眼古风波，他是中洲前军部常务部长齐北苍的嫡系，而齐北苍就算退下来，依旧是特战集团的领袖，他和昆仑城的关系自然不需要多说：“如今李天澜势大，二十二岁的无敌级战斗力，之前谁听说过？他去了雪舞军团，我们能派谁去？昆仑城的两位殿下，战神殿下不说，就算大长老伤势痊愈，总不能去担任次帅，派其他人，也不会是李天澜的对手，与其如此，还不如派个年轻人过去，江上雨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现在只能派他去。”
古风波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江上雨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他到底有什么能力呢？”
“他...”
莫清平笑了笑，但笑容却突然僵硬了一下。
江上雨有什么能力？
他觉得自己随口就可以说一堆。
但话到嘴边，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件都说不出来。
莫清平突然觉得情况无比诡异，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江上雨...”
古风波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那份资料。
今夜的会议充分说明了江上雨在中洲大佬们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地位不可能是一次最终演习建立起来的。
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
但江上雨明明没做什么，这样的地位是怎么来的？而且来的还是如此自然而然，没有半点突兀。
古风波内心突然有些忌惮。
他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了一道极为锐利的寒光。
如此低调的深藏不露，江家这小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人，了不得啊...”
莫清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喃喃自语了一声。
古风波低着头，眼神愈发狰狞。
古行云重伤，古千川重伤，如今昆仑城大部分事物都是他在处理，他虽然不是昆仑城中最强的，但却绝对是古行云最信任的人。
这一刻，看着这份资料，想着近日来中洲上层对江上雨的评价，他甚至有了一个极为冲动的念头。
如果这注定是一把不能掌控的好刀，还不如提前杀了...
......
从清晨到日落，黄昏过去，夜幕渐深，如水的夜色带着时间的痕迹缓缓流淌，江家总部前的小狐风平浪静，花园隐约传来了花开花谢的声响，江山静静的站着，已经站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像。
在他前方就是江上雨的别墅。
别墅里没有开灯，安静的近乎一片死寂。
古行云有意让江上雨去东欧的消息传过来的第一时间，江上雨就走进了别墅，开始冥想。
江山静静的站着。
决策局理事会的结果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了他这里。
江上雨一步登天，称为特战系统上将，雪舞军团次帅。
只不过这样的一步登天并没有让江山感到欣喜，却让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因为江上雨这一步登的太高，最致命的是下方毫无根基。
就算是江家不顾一切的想要给江上雨铺路，也铺不到现在这种高度。
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怎么可能站得稳？
江山站在这里想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一直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但却可以肯定，江上雨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
他知道他的天资和野心。
只不过这一刻，他唯一的希望开始希望江上雨可以如同之前那般低调收敛，而不是借助地位的蹿升变得高调张扬，最终万劫不复。
晨曦将至。
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光里，江上雨的别墅里突然亮起了一抹灯光。
江山眼角跳了跳，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迈步，走进了别墅，直接去了儿子的房间。
温暖的灯光下，江上雨已经结束了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冥想。
江山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自己的床头，拿着手中的一个相框沉默的看着。
相框里是一张已经存放了很多年的照片，边角已经泛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个时候的江上雨还很小，江山还很年轻，很小很小的他坐在父亲的腿上，眼眶微红。
一名很温婉的女子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而江山则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
江上雨看着照片，眼神温和而宁静。
江山走过来看着这张他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全家福，脸色变了变，轻轻叹息一声。
“我现在还记得当初拍这张照片的情景。”
江上雨突然开口道。
江山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爸，我要是没记错，那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对吧？”
江上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突然轻笑了起来。
江山笔直的身影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了些，他点了点头，语气沙哑道：“是我没用。”
“谁说的？”
江上雨挑了挑眉，柔声道：“有用没用，不是只看权势的。爷爷那一辈，江家可以占据一市，你这一辈，江家可以占据一省，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一生承受了一些什么，但我这一生过的很好，也很舒心，这是真心话。所以还是那句我说过很多次的话，在我心里，您是最伟大的父亲，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江山看着儿子手里的相框，眼神复杂。
“那一年，我七岁还是八岁？因为一点可笑的小事，我打伤了一个跟我同龄的孩子。但他老子的职位比我老子的要大，所以我老子狠狠给了我一耳光，爸，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能理解你的意思，也从来没有记恨你什么，那一耳光起码让我记住了，在自己自身实力不足的时候，千万别去招惹和触碰自己拿不起来的东西。”
江山沉默了很久，才沙哑道：“那一巴掌，是我错了，如果不是那一下，你的伤...”
“我的伤与您无关，当年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江上雨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当年那一巴掌教我的道理，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来不触碰自己不能触碰的东西，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会放过在我眼前的机会，您一生的时间能谋一省，我的一生还很长，为何不能谋一国？东欧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所以不用担心，没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真的没事。”
江山皱了皱眉，看着今天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儿子，突然问道：“你想去东欧？”
“是啊。”
江上雨笑了起来，异常开心：“想了很久了。”
一阵旋翼呼啸的声音突然从远空响起。
直升机划过最深沉的夜色，逐渐接近了江家的总部。
直升机在上空不断盘旋，一道阴冷森然的剑气肆无忌惮的掠过江家的总部。
江山挑了挑眉，平静道：“跟我去接一下。”
“不用。”
江上雨突然伸手拦住了父亲。
感受着从高空落下的阴冷剑意，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爸，看到没有，如果我们沉默的时间长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我们头上踩一脚，今夜其实很好，江家积累至此，我们应该往更高处迈一步了。”
他推开了窗户。
昼夜交替时的清风吹进了卧室。
江上雨深深呼吸。
他的气息转瞬之间一落千丈，直接坠入谷底。
江上雨的身影从窗户中走了出去。
江山脸色大变。
可江上雨的身影却不曾落下，他的一步直接登上了天空。
刹那之间，江上雨坠入谷底的气息开始升腾，无比狂暴。
空气中骤然出现一片风暴。
江上雨站在风暴里，一步之间直接到了御气境巅峰。
迈步。
登天。
别墅前的湖水翻出滔天水浪。
水浪在空中凝固成冰。
江上雨站在冰层上，气息再次向上。
凝冰境巅峰。
江上雨身形坚定，登天而行。
冰层上出现了火光。
漫天火花不断闪耀。
燃火境巅峰的气息第一时间挡住了高空的阴冷剑气。
深沉的夜空彻底沸腾。
苍穹在飞卷，寂静的天地中狂雷骤起。
一片无比耀眼的幽蓝从高空直射而下。
江上雨浑身上下的气息陡然飞扬，夜幕中，他似乎站在了雷霆之上。
无数的雷光在他周围缠绕飞舞，浩浩荡荡。
从燃火到惊雷的道路很长。
但在江上雨脚下，只有一步。
惊雷境巅峰！
狂暴的气势在夜幕之下疯狂呼啸，夜空彻底扭曲，雷光不断蔓延，阴冷的剑气与直升机同时后退。
江上雨还在迈步。
还在登天。
又是一步。
无穷无尽的雷光以他为中心彻底绽放，变成了光柱，从高空直入地面，浩浩荡荡。
半步无敌境！
江上雨猛然抬起头。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闪亮执着。
漫天雷光随着他的抬头突兀消失。
江上雨纵声长啸。
大片的夜空随着他的啸声陡然变得扭曲起来，天地不断震荡。
迈步登天。
他的脚步落下。
这一步几乎已经迈过了半步无敌境的领域。
天地都在同时颤动。
无敌级战力。
半步无敌的最顶峰！
江上雨再次抬起腿。
这一步落下，就是无敌境。
他的身影凝固在半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但属于顶尖半步无敌境的气势在他周身不断浩荡，汹涌不绝。
晨曦的第一缕光线终于出现在天地之间。
淡金色的光芒照耀在江上雨身上，将他的身影完全包裹。
几步的距离，从惊雷境直入半步无敌。
他登天而上，站在空中，如同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