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不过他真的跟下了雪幽山, 自己又回不去了, 花掩月这才理他, 又见他有样学样, 寻觅了一些花掩月寻找的、深埋雪原之下的草药给她。
花掩月想着自己院里正缺这么个机灵的小不点, 就探了他灵根, 发现他是纯粹的木灵根之后,便将他收为徒弟带回山上。
最开始带回来的时候, 玄竹只到花掩月的腰, 但是竹子长得太快了, 不过几月,她的小不点徒弟, 就长成了比她还高的大个子。
玄竹和花掩月待着年头多了,除了炼丹之外,更是连性情一并有样学样,变得孤僻且火爆古怪,深居简出,因为是竹子精,根本连饭都不吃,到最后就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
近些年更是夸张,连各种宗门大事也不出现,惹得其他长老的大弟子在为门中奔波,带着新入门弟子试练的时候,都对他颇有微词。
当然这些也都是萧勉在别处听来的,但无论怎样,他从地上坐起来,看着玄竹那副刑讯逼供般的表情,想到他本质上是个竹笋,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笋吗,不就是损。
萧勉起身,看了眼床上躺着,窝在被子里面还睡得香甜的冷慕诗,微微松口气,淡然地对玄竹说道: “回玄竹师兄,并非我擅闯,待念慈醒了,师兄可以问她。”
萧勉摘了身上蛛丝,施了清洁术整理身上的狼狈,很快恢复人模狗样,表面恭敬地对着玄竹拱手欠身:“这几日我只是来这苍生院中,为念慈试药。”
“别一口一个念慈叫得这么亲热,小师妹乃是我苍生院的弟子,何时跟你们天虚院弟子走得如此近,”玄竹并不吃萧勉这一套,直接说道,“你别以为你想的什么我不知道,小师妹一心向道虽然好骗,但有我在,你休想骗她。”
玄竹走到萧勉的身侧,绕着他转了半圈,伸手抓住了萧勉的手腕,以灵力强行探入,窥察他的……元阳。
萧勉反应极快地运转灵力抵抗,将玄竹的灵力驱逐,但还是因为没有想到玄竹居然如此的简单粗暴,被他窥察到了想知道的。
玄竹慢慢勾起唇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会这么殷勤,甘愿给人试药,做一个药人,无非就是为了两样,一是修为有所进境,二便是图谋色相。”
“这其一根本鲜少有人能够坚持,除非被迫,甚至短时间内的效果,都不如闭关苦修来得快;这其二嘛……自然也少有人能够坚持,毕竟色相而已,得到了并不懂得珍惜。”
萧勉如今元阳尚在,该是其二还未得手,因此格外殷切。
玄竹站在萧勉的对面,两个人的身高不相上下,玄竹一双微微上挑的锐利眼睛,逼视着萧勉如映着冷月一样的眸子。
“你这双眼睛,装得多么清心寡欲,也藏不住你龌龊的心思。你说我要是告诉小师妹,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接近她,她还会理你?”玄竹笑得实在像个邪魔。
他以一副兄长的姿态对萧勉这样说话,萧勉本不欲理他,但想到冷慕诗曾经说过她喜欢玄竹这种类型,萧勉的心就忍不住在玄竹的逼视之下动摇起来。
如果是因为喜欢……选玄竹又是她的师兄,那冷慕诗一定会非常听玄竹的话,萧勉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他才刚刚和冷慕诗走得近一些,冷慕诗才刚刚有一些适应他的存在,绝对不能让玄竹这个笋东西给破坏掉了。
于是萧勉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我与冷慕诗只是朋友,难道玄竹师兄连长老弟子之间的正常来往也要限制吗。”
萧勉说:“况且几月前,是我亲自将她接回山,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何不能是因为报恩,玄竹师兄何必将所有事情都想得那般不堪。”
萧勉义正言辞,微微垂眸,模样绝对比那些四大皆空超脱世俗的大师们,还要肃然端正绝无私心。
玄竹闻言却“扑哧”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萧勉的肩膀,“你倒是撒谎面不改色,不知你师尊天虚子,知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好徒弟还有这种天赋。”
“救命之恩?”玄竹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直视着萧勉,透过萧勉的那一双冷眸,刺透他的伪装,看穿他的心。
“你怕是想以身相许吧,别闹了,你玩儿这套都是我玩儿剩下的,”玄竹说着,从身侧储物袋拿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在手上掂了掂。
“这是我回山的时候在凡间刚刚得的好东西,”玄竹带着些许胁迫意味地对萧勉说,“让我用这东西在你身上留个印子,你就可以继续给我的小师妹做药人,我绝不干涉你们来往。”
萧勉看向玄竹手中的小瓶子,微微拧起了眉心,沉默了片刻开口:“这是什么?”
他开口基本就是妥协,就是答应了玄竹的要求。
毕竟他在玄竹这个损东西面前真的无所遁形,玄竹本体生在雪幽山,破映天镜而生,因此甚至无需搜魂,便能够窥知比他修为低的人的想法。
玄竹这一次没有放肆地笑,而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故作淡然地把小瓶子凑到萧勉的面前,递给他看,“好玩的东西,嗯…类似于凡间皇帝的女人必须点的守宫砂。”
萧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玄竹又继续道:“别紧张别紧张,这个东西虽然类似于凡间的守宫砂,但其实……跟那个作用完全不一样!”
玄竹的恶趣味被勾了起来,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我回山的途中,路过凡间一处有邪祟作恶的地方,顺手去除邪祟的时候,发现这邪祟居然是一头足有三人大的巨蜥。”
“嗯……就和苍生院中的那个碎骨蜥,差不多差不多,”玄竹说,“这巨蜥在那一带食用人血、人肉和赤沙而生,通身血红,尾部尤甚,且还要村民献祭少年少女用以延续它的后代,荤素不忌男女不分,真的是十分的淫邪啊!”
玄竹说:“我与它大战了三天三夜,它已然半身化人,但实在是生得丑陋至极,因此被献祭的人都被它给吓死了,它才没能成事。我将它斩杀之后,切断尾部,用绳索吊着好容易接了这一小瓶。”
萧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此等淫邪之物就连他也闻所未闻。
他后退了一步,玄竹又上前一步,将小瓶子递在萧勉的面前,沉下了脸色对他说:“这东西和皇宫中的女人点的守宫砂一样的地方在于,落在人的身上之后便会形成印记,与人交合便印记消失。”
“但它与那禁锢女子贞操的守宫砂完全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在里面添了令人动欲纵欲便会浑身犹如置身烈火的丹药药粉。”
萧勉微微吸了一口气,玄竹说:“只要你答应让我在你身上点一下,你就尽管跟我师妹友好相处,报你的救命之恩,但是若你胆敢对她动欲,对她行不轨之事,经脉烧灼而死就是你的下场。”
玄竹在萧勉发白的面色当中微微歪头:“怎么样,萧师弟,让我印一下,苍生院的大门为你敞开。”
萧勉抿唇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看失心疯的表情看向玄竹,玄竹哼道:“说得道貌岸然,却还不是劣根深重,休要把你脑中肮脏龌龊的想法用在我师妹身上。这太初门中喜欢你的女子不少,有的是人愿意跟你谈情说爱双宿双飞,别挡着我师妹的大道。”
玄竹说着指向门口,因为动作较大,衣袖向上了一些,手腕上赤红的一点印记便露了出来。
萧勉眼尖地发现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下一刻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送到了玄竹的面前:“来吧玄竹师兄,我愿意做这个印记。”
他本来也没想着和冷慕诗很快地发展过于亲密,他就是想循序渐进跟她相爱相知,但他青春正好,身体又没有毛病,会做一些春梦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那也都是很正常的,他又控制不住……
倒也罢了,这样能够让玄竹放心,也能自证他并非是那种龌龊之人,还能换得和冷慕诗继续来往,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本来他怕玄竹坑他,怕这印记还有什么其他邪门歪道的作用,毕竟玄竹可是出了名的邪门。
明明是生在雪幽山那样纯净无比的地方,本体又是玄竹这样傲骨铮铮气节非常的植物,却偏偏性情不知为何如此扭曲……
不过没有关系,萧勉看着玄竹微微惊讶地挑眉,慢慢勾起嘴唇对他露出个微笑,堪称纯良。
玄竹自己都点上了这守宫砂,萧勉本来还怕玄竹要和他抢冷慕诗。结果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牲口绳子,那他还怕什么!
来啊。
玄竹本以为萧勉不会答应的,这种方式虽然伤害性几乎可以算作没有,但是侮辱性极强。
萧勉真的将手腕举到他面前,玄竹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也笑了一下。但下一刻,他拍开了萧勉的手,一把拉开了他的衣领,将小瓶子的瓶口,按在了萧勉的锁骨下方。
“嘶!”萧勉缩了一下,玄竹已经把小瓶子拿回去了。
萧勉看到有什么东西缩回了小瓶子里面,刚才他被扎了一下,疼得很。
“是什么?”萧勉低头看着自己被扎的那处,红晕最开始只是一点点地从皮肤下面透出,很快,就越来越红。
到最后疼痛消失,那处没有被扎的伤口,却有一个殷红的小点,宛如落在皮肤上面的一滴血。
萧勉把衣襟拉正,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去计较玄竹为什么要把这印记点在这里。
反正他身上的和玄竹身上的一模一样,他不能动欲玄竹也不能,萧勉还不信了,难道玄竹就笃定自己这辈子遇不见喜欢的女孩子了?
反正是互相伤害,萧勉觉得很公平。
搞完了这个,玄竹对他的敌意也明显下降,兴致缺缺地转身不再理他,只边下地窖边说:“你们俩昏睡两天了,外面找你找疯了,你再不出去,天虚院那老头怕是要亲自出来找人了……”
玄竹下了地窖,萧勉又走到床边看了看冷慕诗。
她睡得很沉,面色看上去好多了,萧勉本来有些愧疚,是他导致了他们昏睡,但是现在看到了冷慕诗脸色,他又觉得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休息也挺好的。
萧勉给她拉了拉被子,感觉到自己心口处微微刺痛,皱了皱眉,伸手按了下后,刺痛感又消失了。
再没有过多停留,萧勉出了苍生院,就回到天虚院,师兄们确实找他找得急,萧勉解释了一番。
他并没有说自己一直在苍生院,而是说自己偶然去了次山崖边的隐秘处,见日落时群兽追逐狩猎,一时间心有所感,原地封闭五感修炼,这才一时忘了时辰。
他说得有理有据,说的山崖位置,也确实在苍生院后面,连之前师兄们利用缚生带感应他在苍生院也有了解释。
萧勉面不改色地诓骗了自己的师兄们,又见了天虚子,他的功法确实有进步,天虚子也很轻易地相信了,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罚他和冷慕诗扫石阶的日子,因为这两日的懈怠又延长了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影响。
第二天萧勉拿着扫帚清扫石阶的时候,还忍不住好笑地想,他这样子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会了冷慕诗的狡诈,把旁人都耍得团团转了。
萧勉对于冷慕诗的很多并不能算成优点的特质,也从来都觉得可爱,自己像她、学她,他都觉得离和她心心相印更近一些。
少年人情动如那雪幽山的雪崩一般,初时只是一片雪花的轻轻滑动,但很快,便如山呼海啸铺天盖地的倾倒下来,如同天界之上,那身穿纯白衣裳的仙人,在山顶弯下腰来将一切活物和死物都无差别地搂进怀中藏起。
而萧勉在这边山崩地裂,冷慕诗醒过来却根本没有想起他这个人。
她和玄竹钻进地窖里面,细细地分析描述这些天她窥见的丹道,以及她新研制的丹药,还有已经有了苗头,即将开始尝试的丹药。
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够绝对地信任,在冷慕诗看来就是她的师尊花掩月,她到现在仍旧叫玄竹师尊。
“师尊,你帮我探脉查看下,我近日总察觉金灵根不太活泛。炼丹鲜少能够用到金灵根,那需得是炼器才用,我想炼个自己用着顺手的丹炉……”
冷慕诗说着对着玄竹伸手,露出白嫩的手腕。
玄竹正翻阅冷慕诗的手记,震惊于她这区区两月的变化,也震惊于她居然这么早,就已经窥见了丹道的逆天之处。
眼见着要天黑了,两个人在地窖里面整整一天,玄竹一直听着冷慕诗叫他师尊,哭笑不得地纠正了好几次他是师兄,冷慕诗却宛如没有听到。
于是玄竹一把抓住了冷慕诗的手腕,用另一手中的手记,敲了一下她的头,“说了好多遍了,我是你玄竹师兄。”
玄竹郑重地又说了一遍:“你这样叫我,被师尊听到要吃味的。”
冷慕诗无奈地撇嘴,她早就怀疑她的师尊花掩月炼丹炼疯了,经常性的自己精分成自己已经出走不在的大徒弟。
冷慕诗高兴的时候也会配合她演一演,但是现在说正事儿呢,这老家伙还演上瘾了,这都一天了。
于是冷慕诗满脸糟心地道:“师尊,跟你说正事呢,你别玩了,等我明个心情好,就陪你玩师兄的游戏,你说你这把年纪了,真的想念大师兄,你就低个头把他找回来不就完了……”
玄竹嘴角微微一抽,但是很快笑起来,双眸晶亮,邪气竟然都被眼中一抹清亮压制住了,“你说师尊说过她想念我吗?!”
冷慕诗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最后说:“你没救了。”
她索性转身要走,“我去找萧勉给我查看……”
玄竹却抓着冷慕诗的手腕不放,笑容又变得坏坏的,“你别找萧勉了,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能动欲,否则周身血液如烈火,也不能过于动情,否则也要刀尖儿刺心般疼上一疼,免得他对小师妹干坏事。
这样可不就是废了,他的守宫砂,可是印在心脉上的。
“嗯?”冷慕诗想到自己一醒来就见到花掩月又变成玄竹在地窖,于是猛地想起什么,急道,“师尊你又打他了?!”
“他上次被你震撕裂的经脉还没好,这一次是我让他来苍生院的,”冷慕诗解释说,“我们已经握手言和各取所需,情情爱爱的只会影响我的道,你以后就不要打他了嘛,让他给我们做药人不好吗?”
冷慕诗说完,玄竹面上的表情几变,后停留在一个有些落寞的表情,“你还真是……和师尊性子一样。”
都是丹疯子,非情爱所能撼动。
玄竹自怜自艾了瞬息,而后说:“我没有打他,他的经脉也无需你操心,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相拥着睡在地上,他护着你,蛛丝把你们缠缚在一起。”
玄竹说:“我见他走的时候偷了魔蛛丝呢。”
其实不是偷,是挂在萧勉头上没有摘干净的,他回去发现了确实也是用了。
冷慕诗松口气,“我给他他都不要,怎会偷,师尊你啊……我不跟你闹了。”
玄竹彻底无奈,抓着冷慕诗说:“你别走,你一直不信我是你师兄,那今次你仔细感受下,可别再说我诓骗你。”
他弹了下冷慕诗的头顶,而后骤然以精纯的木系灵力探入了冷慕诗的经脉。
花掩月乃是火灵根,每次为冷慕诗输送灵力,亦或者查看经脉,都温温热热的,舒服得紧,当然有时候也会灼烧难忍,不似萧勉的水灵根那般冰凉醒神。
但是木灵根的木系灵力又不同,冷慕诗自己也有木灵根,只是微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