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倒计时（2）
下了甲板以后再穿过短短的一段通道就是开放式的大餐厅, 一重一重桌椅望过去，厨师的料理台落在当中，u字型台面上放得满满当当。
餐厅并非理想中空无一人, 戴着厨师帽一身洁白的大厨站在料理台后，指挥着另一个人打开烤箱, 两位身材高挑的服务员一左一右站在餐厅的边缘处, 或许因为是普通智能，即使无人光顾, 仪态依旧保持的很好。
薇薇正和岳谅嘀咕“我还以为npc也都上去了”，离她们最近的服务员面带微笑走来。
“您好，请随便坐。”
两人要动手脚，必然是离料理台越近越好。
薇薇严肃地指了指最里面的位置，道：“就那边吧。”
两人落座, 岳谅翻看菜单，随便点了一客牛排。
薇薇压低声音：“就算点了牛排，这里没有别的客人，我们也没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拿走刀叉吧？”
岳谅颔首道：“你可以随意。”
薇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牛排。
无人的餐厅很是高效，三分熟的鲜嫩牛排很快端到两人桌面上, 服务员小姐弯着甜甜的嘴角，“祝您用餐愉快。”
她才转身准备离开，岳谅叫住她：“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忘记为我准备餐具了？”
服务员小姐回头, 疑惑地看向桌面。
桌子一边的刀叉摆的整整齐齐, 而另一边, 空空如也。
重新确认过后, 她再次弯腰鞠躬, “很抱歉，我立刻为您取来，请稍等。”
清楚看到餐具消失全过程的薇薇目瞪口呆，这都可以？！
岳谅面不改色：“谢谢。”
服务员一离开，薇薇用近乎膜拜的语气道：“居然这么明目张胆，这么理所当然，你的胆子真的好大啊。”
从她话语中的微妙感里，岳谅觉得原话本来不应该是胆子大的，而是脸皮厚。
想想她曾经也脸皮薄过，只是如今已经千锤百炼了。
“你也可以。”
薇薇瘪瘪嘴，“同一个招数怎么用第二次呀，她刚才都已经确认过了。唉，在有npc管控的区域想拿到防身工具真的好难啊。”
话说的很沮丧，她的表情倒是没见失落，或许是游戏刚开始，她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
岳谅的视线扫向她随手搁在桌面上的手包，“你似乎没有考虑过，工具的安置问题。”
搭配礼服的手包往往都是摆设，薇薇手上这款也是一样的，又短又扁，只比手机大二三公分，恐怕除了折叠的小刀，其他的一律放不进去。
薇薇却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甚至直接考虑朝那么长的餐刀下手。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拿到了餐刀，她又打算放在哪里呢？这一轮游戏只有两位中级引领者，毫无疑问就是她和沈当归，薇薇最多是初级引领者，确定没有身份卡的储藏功能。
薇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包，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瓜子，“只想着要给自己的安全增添一些保障，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哎不管了，牛排好香啊，我先单纯的打个牙祭吧，都多少年没吃过肉了！”
她胃口大开的模样将岳谅也带出几分食欲，新的刀叉送到，她的手依然交叠在腿上，看着磨刀霍霍手法熟练的薇薇，一直看到一整块牛排被一次性全部切完，再被切得更小，她的姿势都没变过。
薇薇扬起疑惑的脸，“岳谅你不吃吗？”
岳谅点点头，看了忙活中的大厨一眼才转回来，“在没找到沈当归之前，我恐怕都没有什么胃口。你呢，也是因为有必须要找的人，所以才迟迟不下口吗？”
薇薇一噎，才露出勉强的笑容，将面前的牛排推开。
“其实我没吃过牛排啦，跟着你点了三分熟，没想到这么生，心里有障碍。”
对于她的回答，岳谅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道：“既然我们都不吃，那就换个地方。”
她们一起身，方才上菜的服务员就急忙忙奔过来了，扫一眼餐桌后露出惊慌的神情，“两位客人，是牛排有什么问题吗？”
岳谅自然地抬起下巴，“我希望能够和厨师谈谈，麻烦你带上我的餐盘。”
服务员为难了一下就同意了，因为不同意也没用，薇薇已经抢先绕过她，朝三米外的料理台奔了过去。
料理台后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岳谅二人，在服务员简单地陈述经过后，大厨走到了最前面，语气很生硬：“我的食物不可能有问题。”
岳谅将那份没有动过的牛排往前推了几公分：“你可以自己尝尝。”
愤怒的大厨随手找了把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刀，划拉了一个角落扔进嘴里大口咀嚼，吞咽后再度表示，“没有问题。”
“是吗？”岳谅绕着料理台走了一圈，在一个位置停下，手指一抬指向对面的冰柜，“我怀疑你们的肉有问题，请拿出一部分让我检查一下。”
从她表示要和厨师谈谈就整不明白她意图的薇薇收回落在冰柜上的视线，趁工作人员去拿牛肉的时候看了岳谅一眼，发现她的动作略显怪异。
右手拂在裙摆里，做了一个抽手的动作。
她刚要再探究，余光中忽然发现刚才就摆在台面上的刀架不见了。
雷厉风行好快的速度！
忍住惊讶，薇薇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愁眉苦脸跟她耳语：“我们这算不算砸场子啊，不会被抓起来吧……”
岳谅肯定摇头：“不会。”
冒着冷气无论是色泽纹路质地都上好的生牛肉端上来，正当大厨表情难看的要用这一盘肉讨说法时，岳谅退后一步，提起裙摆屈膝一礼。
“很抱歉刚才发了脾气，事实上我因为和男朋友吵架心情很不好，不但胃口全无，就是看到我的这位朋友都觉得面目可憎……”
薇薇的脸扭曲了一个瞬间。
“我为我无礼的迁怒感到后悔，真的非常抱歉。”
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再对一个诚恳道歉的伤心人不依不饶，大数据导入的npc同样如此。
迅速得到谅解从餐厅出来后，薇薇兴奋鼓掌：“岳谅你好厉害啊，真的有被带飞的感觉唉！”
岳谅停下脚步，“我的确有所收获，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薇薇眨眼毫不犹豫道：“没有关系啊，节奏对就好了，我喜欢这样。”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再继续逛了，原路返回好吗？”
“……连信息也不找了吗？”
“暂时不。”
“可是……”
“我可以一个人上去。”
“……那好吧，我还是和你待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薇薇用委屈的神色选择了屈服。
再回到甲板上，迷离灯光下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
只是岳谅曾经驻足过的那张桌子前已经换了一对男女，他们深情款款的对视拥抱，旁若无人。
岳谅找了一圈，才在栏杆边上找到之前说过再见的两位少女，她快步走过去，打了招呼：“你们好，还记得我吗？”
少女露出疑惑的神情，“抱歉，请问你是……”
岳谅解释：“大约十五分钟前，我和你们一起喝过酒，离开之前和你们说过再见。”
少女们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好意思，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好的，打扰了，抱歉。”
岳谅拉住要震惊中试图与她们争论的薇薇，拖着走出一段路，才松开她的手，径自往刚才那家餐厅走，薇薇根本来不及问什么，岳谅下了甲板，在五分钟内回到了那家餐厅。
服务员小姐微笑着走来。
“您好，请随便坐。”
与十几分钟前如出一辙的台词令薇薇瞪大了眼睛。
岳谅看着料理台后兵荒马乱的场景，问：“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套厨具找不到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有备用的，不影响正常供餐。”
岳谅点点头，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也邀请服务员小姐一起坐下。
“希望能打扰你几分钟，有一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服务员小姐看看她，坐下来。
薇薇也只好又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五分钟前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服务员茫然的看着她。
岳谅等了她半分钟都没得到答案，心中估计超纲了，才换了一种问法：“那么我可以知道，五分钟前你在干什么吗？”
这个问题服务员回答的很快很好，“我在工作。”
岳谅确认了，这一轮游戏中所谓智能普通的npc应该和身份猜猜猜中游乐场一轮的npc一样，无论应对多流利，都是没有记忆功能的。而0000口中一对一追杀的高智能npc，则应该是有的。
另外，关于通道和沉船时间的线索……
“关于这艘船，你有听说过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吗？”
服务员露出惊吓的表情，“您可不能这样说，海上忌讳这个。”
“抱歉，我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听说……”
服务员慌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她，小声道：“不要说了，要是被厨师长听到，会把你们赶出去的。他是老船员，从来不允许我们说这些。”
薇薇立即把耳朵支楞了起来。
岳谅和她一样压着嗓子，故意叹息：“可是我听了那些传闻之后，心里总是不踏实。”
服务员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厨师长，小心翼翼道：“虽然这次的航线真的有些问题，但也是不用担心的，这艘船有十年的航海史，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关键信息有了，航线有问题，厨师长知道更多消息。
岳谅旁敲侧击又问了几个问题，却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对她表示感谢后，岳谅起身离开。
薇薇跟在她身后，兴奋又不解地问：“我们不去找厨师长再问问吗？还有这些npc居然完全不记得我们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快，岳谅答的也快：“厨师长会把我们赶出来，npc为什么没有安装记忆区块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全员装载后系统会支撑不住崩溃。”
薇薇捂嘴笑，“新世界也就只算是一个系统吗？”
“即便是室女座超星系团也还是一个系统，而新世界的跨度大不出地球，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系统。”
薇薇：“……”
薇薇：“……我想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岳谅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当然如果你愿意陪我去，那更好。”
岳谅如她意料中摇了摇头。
她挥挥手，按照提示牌快速跑入前方通道，消失在岳谅的视野当中。
男女洗手间对立，薇薇只是看了一眼标识，毫不犹豫地钻进男洗手间，并推入最里侧的隔间锁上门，从胸口处掏出一枚纽扣状的联络器，开口就是抱怨。
“她好阴险啊，跟传闻根本不一样，她都不提醒我在确认对应追杀npc前不要随便吃东西。还好我不是真的傻瓜，我当然不会吃啊，运气不好直接被对应npc毒死了怎么办？”
“跟她开玩笑也听不出来，没有一点眼色。”
“生叔，那个岳谅完全没有社交意识，剧毒本毒了。”
“她还提了好几次沈当归，我觉得有点刻意，沈当归真的在船上吗？”
……
岳谅足足等了她十分钟，才等到她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不好意思啊，我总觉得抹胸会掉，整理了好久。”
这时候的岳谅表现出绝佳的耐性，“没关系，上去吧。”
薇薇小心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继续和她同行。
这是她们第三次来到甲板上了，海风似乎更温柔了一些，轻轻吹起耳畔散落的发丝，试图将它们一齐别到耳后去。
喧哗声小了一些，乐队奏乐的声音放大了，这会儿似乎是大提琴的主场，上下环绕着低沉醇厚的乐声，就像此刻的晚风一样缠绵缱绻。
薇薇跳脱地四处张望，掠过远处缓缓分开的人流时愣了一下，捅了捅岳谅的胳膊。
“那个是……”
岳谅回头。
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走过来，走路的姿态与平常不大相同却又充满熟悉感。今天的步调像是零点五倍速放慢了，肩膀是一如既往的平直，脖子微微后仰，深蓝色的领带掐住了漫不经心的气场，整个人的气质都精致了起来。
安全岛上天天日光浴的沈当归肤色不深，四肢修长的恰到好处，雪白的西装上身后遮住了怪物气息，宽肩窄腰大长腿，十足的斯文败类。
岳谅没见过他这副一切收敛的模样，哪怕是在辛德瑞拉的童话里他们一起滑入舞池，这人都是时刻充满了爆发力的。
这幅样子让人不习惯，却也不违和，甚至与沈当归长眉凤目的外在很是贴合。
薇薇感叹：“平时觉得沈当归好可怕都没仔细观察过他，其实他长得真的很不错哎。”
话音落下，沈当归也到了。
岳谅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影，板正的黑色西装，黑框眼镜，抬头纹和鱼尾纹都很明显，手腕部撑起弧度不自然的一道。
是编号环。
岳谅不免多看了他一眼，鲜少有玩家敢跟沈当归一起走，这位有些面善的中年男人勇气可嘉。
中年男人的视线也停留在岳谅身上，缓缓伸出手，“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面，但我是住在你隔壁的0004，我叫韩德生。”
岳谅对自己的左邻右舍都没什么印象，只知道0006很早就没了，0004的房间一直有人进出，但对方似乎从来不在白天出门，只是用晚间的开关门声昭示存在。
因而确实没有面对面过。
岳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同他握手：“你好。”
韩德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将手收回，再转向薇薇，“我们之前在游戏里遇见过，就不重复介绍了吧。”
后者露出牙齿，笑得十分客套，“还没感谢您之前的帮助。”
“力所能及，应该的。”
看起来又是一场虚与委蛇，岳谅移开眼，把雪白的身影放在视线当中。
沈当归上前了两步，立在她跟前。
穿了高跟鞋后的岳谅到他鼻尖，轻抿的红润双唇与微微滑动的喉结平齐。
沈当归朝她伸出一只胳膊，岳谅从容地将自己的手臂挽上。
寒暄中的两人停止寒暄，视线落在他们亲密依偎的胳膊上。
岳谅抬头，沈当归侧目，两人用低到仅双方可闻的声音快速地交换了彼此的看法。
“裙子太长。”
“西装太白。”
“累赘。”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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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信用破产了，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真的决定要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