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降临(2)
黄昏。
空荡荡的街道。
房屋排布密集的小镇。
大家被分开了, 在还没来得及交流各自梦到了什么的时候, 就分开了。
不过不要紧,这种场景并不是没有见过, 恐惧治疗计划里第二个场景,童话暴走乐园里深夜的城镇, 都是这一个调调。
都第三次了, 不用慌。
带着余晖的清风拂过屋顶, 拂过街灯, 拂过岳谅汗湿的手心。
现在天还亮着。
岳谅举起空空的双手, 得趁着现在能见度高,找点防身的东西才行。
最佳选择还是刀子,她人小体力不好武力也尚在萌芽阶段, 保护自己还是得靠嘴皮子以及出其不意。
镇子很小,四个轮子的并不多见,电瓶车摩托车倒是零零落落地四处停放着, 商铺与住宅混杂, 门前物品多凌乱,看起来都是自住房。
要找刀子并不难, 无论哪一户人家, 应该都不会缺少这一样东西。
岳谅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子走去, 门看起来是虚掩的,只是任凭岳谅使出多大的力气, 都无法推开。
她停手, 若有所思。
提取梦境生成地图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是把梦境具象化,然后拼凑起来,而梦这种东西,只有主人梦见了的,才能显示出来。
也就是说,这一个场景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梦到的其中一幕,只有顺着他到过的地方,才走得通。
岳谅从前看到后,最后顺利走进一间大门敞开着的小店。
门口正对着时钟。
五点零六分。
收银台上摆满了糖果,玻璃柜台里放着各种牌子的香烟,竖在墙角的木制柜子上密密麻麻摆着瓶装酒和罐装的酒精饮料。
岳谅站在门口,视线最终落在小店深处,阴影里那个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身影上。
浑身寒毛自发起立。
是人是鬼?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复仇鬼还是恶鬼?
岳谅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还没有武器。
吱嘎。
摇椅忽然停下,倒是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摇椅上的黑影撑起身体,在岳谅拔腿就跑前说了人话。
“闺女,买啥啊?”
声线苍老,平和,还透出些疑惑。
岳谅又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放松警惕,黑影离开摇椅,颤颤巍巍踱出来,露出一张完整的面庞。
这是一张苍老的脸,很慈祥,在黄昏的光线下还能看出枯瘦双颊的一抹红润。
一个上了年纪,气色尚可的普通老人?
岳谅不信。
这不应当。
猛然间她看见老人背后有个柔软的物体晃过,岳谅想再看,已经被她的身体挡了个结结实实。
果然如此,岳谅蹬蹬连退三步。
就像生化危机一样,无论外表如何正常的人类,身上某个地方都会忽然长出一张硕大的带着长舌头的嘴。
刚才的那个,就是它的舌头吧。
老人停下来,无奈地笑起来:“这闺女,怎么一惊一乍的,行吧,那你想好再跟我说吧…………”
她摇摇头,转过身要回到屋内。
银灰掺杂的辫子上系着一根深蓝底白碎花的素色发带,被风一吹晃悠悠飘起,很快又被地心引力拉扯着重新下坠。
岳谅:“……”
规则里也没说提取的要素全部都是恐怖因子不是,全盘否定的结果是不得寸进。
岳谅四下看了看,捡了一块石头揣兜里后,重新进入小店。
“呵呵,想好要买什么了吗?”老太太依旧和气,还开了个小玩笑,“难道是你自己要买烟抽,不好意思了?”
岳谅捏了捏兜里冰凉的石头,没接她的玩笑。
“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儿?”0000提取场景到底提取了多少内容?
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啦,小孙女也上大学了,我腿脚越来越不好,就守着这小店多少再给她攒点儿嫁妆。”
小孙女。
听起来是关联人物,性别女。
队伍中除了她是女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岳谅试探问道:“陈渺渺?”
老人的眼睛立刻亮了:“闺女你瞧着面生,原来认识我们家渺渺吗?”
“……嗯。”
老人兴奋地朝她走过去,踮着小脚探出去半个身体,朝她贴近。
岳谅急忙捏住石头就要动手,一把泡泡糖伸到了眼皮底下,老人浑浊的眼睛在此刻熠熠生辉。
岳谅放松下来,任她把那把泡泡糖塞进另一个口袋里。
“闺女,奶奶请你吃糖,你给奶奶说说我们渺渺现在怎样了?”
这种感觉很新奇。
岳谅凝视这老人真切的神色,将两次游戏中见到的陈渺渺描述了出来。
“她有点胖,不过性格很好,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冷淡一些,好像是在惩罚游戏里受了一些打击,现在应该认真地以通关为目标……”
老太太不怎么听懂,但并不妨碍她对岳谅前半句的认同,“哦,那很好,很好的。”
老人越发热情地招待她,这让岳谅不得不继续思考,陈渺渺到底是为什么,在看完恐怖片后还能梦见这么和蔼的一个老人。
不知觉半个小时过去,天边的金色越发暗沉,逐渐入夜。
岳谅也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她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好啦,闺女,你该走了。”却是老太太先站起来,笑眯眯的,“天黑了就不好走喽。”
她说着又摸索出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交到岳谅手里。
“闺女,你帮奶奶把这个带给渺渺,你俩分着吃。”
饼干盒子很轻,超乎想象的轻,仿佛这就是一个空盒子。
岳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里头的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吃力地拉开摇椅,将被挡在后面的小门打开,“来,闺女,从这儿走,回家快。”
岳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
老太太摆手,等她的身影消失,关上门后又把摇椅搬回到门前,慢悠悠坐下了。
摇椅吱嘎一声,又开始晃起来。
门里门外的情景翻天覆地。
岳谅合上饼干盒盖子,看向四周。
能见视野比刚来的时候缩小了接近一半,这似乎是学校,而她正在操场主席台下方的广播室门口。
广播室的门是关着的。
岳谅没有尝试着去打开,直觉不应该打开。这扇门,也许就是勾连两个场景的切点。
重新打开这种事,还是等找到其他人再说吧。
岳谅一路走过去,靠近教学楼才发现端倪,这些楼栋遍布烟熏火燎的污垢,门框窗角蛛网四结,显然是废弃已久。
风一吹鼻端飘来一丝霉味,岳谅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草地上踩的沙沙响。
越往前走,霉味越重。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令她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是谁梦到了这样的场景,这么令人不快,连空气都如此窒息……
等一下!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从草地上踩过,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察觉到这一点,脚底的异样感顿时放大数倍,它们不再是柔软的,而是坚硬的,上下交错的。
岳谅缓慢低头,看向脚下。
暗黄掺着黑灰的物体密密麻麻地铺在并不浓密的草地下方,细碎的,被碾成指甲盖大小。
似乎有声音一并从脚底下改变的触感里传出来。
——好痛啊。
——火又要烧过来了。
——我的肉好像又焦掉了。
——我才是,又要卷起来了。
岳谅停住,原地转了一圈。
五栋教学楼,已经落在远处的操场,两米高的红砖围墙,墙头上斜插的玻璃碎片,悬在天边的最后一丝光明。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万千声音萦绕在耳边,重复念叨着如是三个字,岳谅遍寻未果,一手攥紧口袋中的石头。
“他们是谁?”
声音们居然回应了她。
——老师。
一阵阴风吹过,霉味越发浓郁,黢黑的教学楼里忽然跳起一抹亮光,一眨眼功夫,便又起了滚滚浓烟,火光滔天。
一个又一个火团从教学楼各个地方往外冲,往下跳,最后熄灭在草地上的各个地方。
火光将席卷而来的夜幕推开,十多个拎着锤子的身影从火光中走出。
声音们再度尖叫。
——他们来了!
巨大的锤子一下一下砸在火光熄灭的地方,而耳边咿咿呀呀叫着的声音似乎开始加重了。
四处都是火光,四处都是拿着锤子的黑影。
门,哪里有门?
门就是通道!
岳谅极目寻找,可所见之处全被围墙包裹着,没有任何出口。
“请你们告诉我,哪里有可以打开的门?”
声音安静了一秒,随后嘎嘎嘎笑起来。
——没有门。
——我们都出不去。
——所以我们都被烧死了。
难道只能回去,回到广播室那里吗?
可是那里真的还可以回去吗,那老太太赶着时间送自己出来,真的要回去吗?
——有门呀。
混杂在许多的哭叫和嘲笑里,一丝微弱的声音突破重围。
——着火了我们都在往下跑,下面没有门,楼顶却有的呀。
——你傻吗?就算上面有门,你往上跑也是会被烧死的!
他们自己争吵起来。
岳谅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高高的楼顶上,在无处不燃烧的四周,这上面却除了烟,什么也没有,火光仿佛被一刀切平了。
那里可能真的有门。
“这火什么时候会熄灭?”
声音们还是有问必答。
——上课的时候烧起来,下课的时候熄灭喽。
——他们提前了晚读课,原来的晚读课是二十五分钟,现在也变成四十五分钟了。
从开始到现在烧了大概三分钟,也就是再过四十分钟左右,可以准备上楼去开顶上的门。
岳谅快速思索着,第一扇门里那么顺利背后一定有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回去。当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可以久待的地方,不过无论如何,她得先想办法躲过这四十分钟。
火光与热流相冲,扭曲视线。
岳谅躲避着黑影往边缘地带靠去,总之先离开这没有任何掩体的大路中央。
然而不等她找到合适的地点,声音们就又高高低低叫起来。
——哦你被发现了。
——快逃。
——不然你会被一起烧掉的!
其中一柄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身影转过来,火光下露出一张隐约的,依然可以看出来面目全非的脸。
眼眶里的东西滚了两周,吊在下眼睑上,摇摇欲坠。
岳谅撒腿就跑。
脚底下的骨灰们齐声嚷嚷,仿佛幸灾乐祸。
——这是我们体育老师。
——你运气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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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居,胆子0.2两大,我很怕。
我什么都不敢写。
所以你们也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