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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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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敛眸,瞥了瞥那只及若若腰高的溪水。

若若见他望来,以为威胁有用,顿时气势凛凛地直了直腰,作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谢淮却冷咧一笑:“好啊,你跳。”

若若:“……”

等等,她说笑的啊。

谢淮却朝前一步,捏住若若的手腕,俯身逼近,语气清清冽冽:“……跳,赶紧跳。”

不曾想他会如此,若若惊得一仰,脚下滑了滑,眼见真要掉进溪水里,便慌乱地抱住了谢淮的腰。

谢淮神色微变,冷冷侧开了目光:“松开。”

若若抱得愈发紧:“不松!”

谢淮心中浮起几分异动,气极反笑道:“方才说了要跳,如今应该言而有信才是。”

说罢,提起若若的脖颈,作势要推她到溪水里。但若细看,却知他另一只手是紧紧攥着若若手腕的。

只是落在外人眼中,便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五皇子临徽正好途径溪畔,瞧得眼前这一幕,便以为谢淮要推若若下溪水,瞬间变了神色,急道:“住,住手!”

话落,还不待谢淮与若若反应,便朝前急走,将若若从谢淮手中一把拉到自己身侧。

若若恍了恍:“……五皇子?”

谢淮却凝了凝眸,眉峰低敛地望着临徽执着若若的那只手。

临徽神色严肃,护着若若道:“她是你……表妹。纵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也不能推她。”

若若知他误解了,正欲解释一二,谢淮却忽然淡淡道:“五皇子也知她是我表妹,这便是我安国侯府的家事,你操什么心?”

临徽顿了顿,回眸望了若若一眼,道:“先皇后若在,我也算她……兄长。”

说罢,却是挥袖命身侧的宫人向前,隔开谢淮。这几年临徽得宣铧帝看重,亦有了不少的随行侍卫。

谢淮眉间凝顿,瞧了眼他身侧的宫人,心中想起什么,不待若若多说,竟拂袖走了。

若若:“表哥!”

临徽垂眸,轻声道:“他走了,你不用怕了。”

“多谢五皇子一番好意,但事情并非如你所见的那样。我与谢淮表哥只是在玩闹……”

若若惭愧地给临徽解释了一番,便匆匆行礼谢过他,追谢淮去了。

临徽怔在溪畔旁,遥望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轻轻笑了笑,几分黯然。

原来如此,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

溪水潺潺,栽着几片细长竹叶悠悠飘去。沿着溪侧的青石道一路追寻,水雾便染湿了轻纱裙,几缕芳草也粘了上来。

寻了片刻,终于瞧见了倚坐在溪畔旁,神色难辨的谢淮。

竹林幽幽,谢淮垂眸瞧着流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若顿了顿,却以为他不愿去镇北。毕竟镇北千里迢迢,又是大漠边境,虽有机会成为一方将士,但其中艰辛,又有谁知呢?

想了想,若若走到谢淮身侧,云袖交叠在身后道:“表哥,若你不想去就别……”

“镇北。”

谢淮却忽然开口,回眸望她:“我去。”

若若恍了恍:“……”

谢淮望着她清丽的容色,心中却想起五皇子临徽。晋安的人太多了,如今的他根本不能将小表妹带走。去了镇北,他日执剑回晋安,才有与安国侯相谈的余地。

至于瑾王……

谢淮确实有几分怪他,怪他当初让谢小姐孤苦死去。

眼见谢淮应下了去镇北一事,若若安下心来,后知后觉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想着从此便不能日日与谢淮相见了,心中惆怅,不免垂下了双眸,小声地叹了口气。

谢淮察觉,眼睑微抬,睨了她一眼。

若若便蜷起指头数数,期盼道:“……也就去个三四年,你就回来了吧?”

谢淮闻言讽笑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安国侯至少也要让我去个七八年。”

“……这么久?!”

若若惊了一惊,本以为谢淮只要去个三四年……不曾想此去便是七八年,如此漫长。

谢淮敛眸,似笑非笑地道:“或许,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闻言,若若陷入低落之中,郁郁道:“……你别这么说,我会舍不得你的。”

话语轻轻,本应该像鸿毛般落在心间,不留痕迹。却莫名重如泰山,积重而下,令少年欲语凝顿。

谢淮沉默很久。

良久,他探出了手,犹豫几许,却捏了捏若若的鼻翼,微不可闻地哼道:“……假惺惺。”

若若温声温气:“没有哦。”

“……”

得知安国侯要将谢淮送去镇北,而谢淮竟应下了一事时,瑾王执笔的手重重一顿。

他神色停滞一瞬,忽然幽幽道:“怎么我带他走,他就不走呢?”

夜初咳了咳,正想宽慰他几句:“主上……”

瑾王却长叹一声,重重地搁下了墨笔,拢袖沉思道:“不过去镇北也好。”

他多年前曾在镇北掌军,镇北盘旋着不少他的势力。比起重重禁锢的晋安城,在乱地镇北才能更好接近谢淮。

毕竟安国侯那个小气鬼,只允许他放一个夜初去安国侯府。而镇北王胸襟广阔,与安国侯可不同。

不过为了谢淮,还是修书一封给镇北王为好。

思及此处,瑾王折下信笺,提笔写道——

“镇北王亲启,我有一儿名为谢淮,其中多有曲折,暂且不提……今托付贵府,望多有海涵。惭愧说来,我儿谢淮,孤僻冷傲,乃淡漠无情之人。然于我而言,视若珍宝,望阁下宽容一二……”

鸿雁传书,越过山海。

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北王府中,镇北王将阮连臣与瑾王的寄来的两封书信摆开,细细对照过后,陷入迷惑,问身侧的裴远——

“你说这个谢淮,他到底是忠义之士,还是无情之人?”

裴远今十六,乃镇北王府上的幕僚。

听得此话,裴远轻轻一笑:“是好是坏,您何必担忧,待那谢淮来了镇北一试便知……难道我镇北,还镇不住区区一个少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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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去七八年

谢淮去镇北一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因安小公子即日便回镇北, 故而谢淮正好与他同行。

宫中, 得知此事的安王世子面色阴沉,冷笑一声——既然谢淮要去镇北,那便别怪他使绊子, 做些暗中设计他的事了。

而安国侯府中, 阮连羽与罗氏亦得知了此事。

暖阁之中, 谢淮前来辞别, 二人一时间很是无措, 凝噎不语。

最终, 还是罗氏撇了撇嘴,哀怨道:“养了你这么多年,巴巴地就要走, 真是个白眼狼。我看你日后也别回来了!管你是飞黄腾达, 还是死在镇北,都跟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一番话怨气冲天,刻薄无情。换做从前,谢淮定是暗中怀恨,如今不知怎么,却从话中听出几分不舍来。

阮连羽在一侧唉声叹气,连声道:“你这妇人, 孩子都要走了,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

他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塞到谢淮手中:“这些年舅舅没照顾好你,这些钱你拿着, 日后用。到了镇北,要多听镇北王的话……若当真辛苦,便回家来。”

谢淮不语,抬眸望了眼阮连羽。

明明三十多的人了,眼眸竟有些红。

这是个平庸又循规蹈矩的男人,一生做过最出格的事,只怕便是将他从雍州抱回了晋安,养了十余年。

“……”

谢淮沉默一瞬,将银票递回阮连羽手中,道:“多谢舅舅舅母照顾之恩,这些钱我不能收,情我记下了,从此难得一见,望您保重。”

说罢,俯身深深行了一礼,退出阁中。

阮连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如稚羽远飞,不会再回来般,不禁抹了抹眼泪。罗氏刻薄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像什么话。”

话虽如此,嗓音中却有几分哽咽。

谢淮离开的那日,雾雨蒙蒙。

晋安的渡口旁,船舫近岸而泊。天色昏沉,雨如珠玉坠落,溅在河道之中,荡出几圈细微涟漪,又倏地没了声息。

阮连臣与安罗涟在与安小公子说话。

这一边,人影稀疏。若若执着青竹伞,谢淮立在渡口,二人相顾无言。

青梅竹马,无言相伴了多年,一朝分别,心中满是不舍。

雨珠扑打在青竹伞上,淅淅沥沥。若若压低青竹伞檐,一边转伞一边不停眨眼,试图将眼泪忍回去。

“……”

谢淮沉默许久,挑起她的青竹伞,顿了顿,缓声道:“眼睛坏了?眨来眨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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