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可得其心
吴升的战车在吴军阵前缓缓驶过,一时间无人敢于应战。偏将军吴宣是资深炼神境,这都败了,其余几位同境修为的吴将都在思索应对之道。
主将夫概环顾众将:“谁愿出战,若能得胜,重重有赏!”
连问几声都无人应答,沉吟间,夫概将赏格挑明:“若能得胜者,当为大功,我当禀明君上,加封地十里!”
此言一出,终于有人应声而出:“申伍固然勇猛,但其两员车士同样不俗,末将观之,应是百越蛮族头领,修的是太一道,至少在神巫境之上。子宣将军以一敌三,焉能不败?末将愿意出战,但需两位同僚登车,居驭手、射手之位,如此可以一战。”
应战的是官拜少司的姚奇,同为资深炼神境,修为比吴宣略高半筹,可四分神识。
夫概喜道:“姚少司愿意出战,必能胜之!哪位将军愿为姚少司驭车、张弓?若胜,可加封地五里!”
这是真下血本了,一加就是二十里,只为一员庸将。
当即有人拱手:“末将”
话未出口,忽听旁边趺坐调息的吴宣大吼一声:“啊呀,痛煞我也!”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竟然晕厥过去。。
众将面面相觑,又惊又疑,这是受了什么伤,怎么人都回来了,伤势反而加重了?七手八脚上去救治查看,却是心脉受损、神识不清了。
吴升在战车上终于恢复了精神,长舒一口气。他刚才将金印观想了一半, 得了六百余灵沙, 以琉璃火髓强行破除, 终于将两件让他闹心的分神法器铲除,剩下的本命法盾失去接应,又浑浑噩噩在群山中飘荡, 不再对气海世界构成大威胁。
观想本命法盾非片刻之间就能完成,参照当年巫医蛇老便知, 那可是足足搞了大半个月。就算吴升如今修为已非当日可比, 转化速度翻倍, 没个七八天也够呛,与其如此, 不如炼制成原丹,只需两天——当然要等到下了战场再说。
他气海世界中消弭了金印的威胁,又灭去了吴宣第二分神识, 吴宣再遭重创, 故此昏迷, 倒引得吴将们满腹疑窦。
吴升精神振作起来, 再次致师,邀请夫概去楚营做客, 吴军中却真的无人应战了——吴宣被二次重创,实在古怪,不搞清楚没法下场。
夫概再问:“哪两位将军愿为车士?”
刚才抱拳拱手之人缩了缩脖子, 见夫概望向自己,期期艾艾道:“末将末将的意思, 申伍之车士,乃两位百越巫道, 据末将看来,子宣将军或是中蛊之状。”
夫概问:“可有应对之道?”
那将摇头:“末将不知。”
夫概不悦, 望向其余吴将,别说他们,就连刚才为十里封地准备上阵一搏的姚奇也不敢说话了。
受致师而不敢应战,这就是头阵败了,失败的结果,按照战礼,当由楚军拿到进攻权, 吴军只能坚守。
凰飞龙驭车返回本阵,吴升向申斗克拱手,却懒得说话了——胜负已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申斗克不动声色, 吩咐赐金,十五镒爰金盛放在托盘上送到吴升面前,吴升扫入袖中,忽然间头一歪,倒在车上,昏迷过去。
申斗克吩咐扶下去休息,然后下令全军进攻。
进攻的时候,申斗克并没有亲自上阵,也没有明确统一指挥的主将,而是由各国司马自带本国军卒,直击当面之敌。
令发后,随、庸、英、赖、夔、麇,以及调拨过来的鱼军都出战了,各按本国战法冲阵。有些排列三排,有些为五排,有些则是纵队,场面上有些杂乱。
吴升昏迷中拉住元司马,不让他离去,直到申斗克派人催战两次,这才放手。
元司马心知其意,率庸军出击时,动作便慢了三分,冲到吴军本阵面前时,又刻意留力,庸军口中光是咋呼,声震如雷,战车在吴军阵前往来驰骋,似乎很是勇猛,实则都是横着走,没有直着进。
其余诸国则不同,战车靠近后发动全力向前猛冲,个个奋勇争先。
两军阵前,车战为王,摆开大阵冲锋,依仗的就是战车的冲击力,将车后的五十名军卒之力汇聚到战车上,供车右调度指挥,一击之力,顶得上炼神境修士。
因此,致师胜利的一方有先发优势,一时间冲得吴军连连后退。
但夫差并不慌乱,反而鞭指对面远处的楚军本阵:“敌将何人?竟不知兵?”
不怪他有此一问,楚人联军冲阵之时,虽说用不着齐头并进,但调度必须统一,主攻方向、辅攻方向都要衔接好,哪里重点突破,哪里辅助干扰,都是有讲究的,务必保持主攻方向攻势不绝,辅助方向竭力支援。
如眼前这般看似威猛,却如没头苍蝇般撞上来,只要化解过第一波攻势,楚军必后继乏力。
少司姚奇道:“是扬州左徒申斗克,三年前鸠兹一战,也曾率扬州营参战,末将亲眼见其勇武,杀我军两将,当是已然升为领军。”
夫概笑道:“勇士可冲锋陷阵,却不一定能指挥若定,屈完无识人之明,此战无忧矣!”
孙长卿请命:“末将愿领兵侧击敌军!”
夫概嘉许:“善!与你三十车!”
孙长卿当即下去整备。
这边大战一起,令尹屈完已在中军得了消息,登楼车而观之,默然不语。
薳越在旁道:“偏军打得倒快,致师这么快就胜了?”吩咐左右:“派人过去询问,致师者何人?莫非申斗克本人?”
通常来说,致师时双方你来我往,几十员将佐轮番上阵,不斗个三、五天通常出不来结果,今日还不到半天,偏军已经拿到了进攻权,表明必有大将出世,连胜多场,以致敌将无人敢于应战。
传令军士还没离开,偏军就有人到了,将战况作了禀告。
薳越向屈完道:“不想竟是申伍,如此良将,不若收归我用?”
屈完捋须,沉吟片刻,摇头道:“那日帐中,我观此人辩才无碍,条理分明,其中多有诡狡之处,却又自圆其说,如此人物,不可得其心。”
薳越点了点头,叹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