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1）
上高中之前的那个暑假，是古悦悦人生中最难以忘记的一段时光。有委屈，有惊吓，但也有温暖。
那件事发生之后，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老太爷私心里的纵容，因为慕容砚特意的关照，古悦悦的生活很快就恢复往日的平静。
再加上慕容棋已出国留学，慕容琴也上了大学，在慕容家再没有人特意找她麻烦，古悦悦很快就适应了高中生活。
虽然她仍然是没有谈得来的女性朋友，之所以说是女性朋友，那是因为那些千金小姐们仍然是看不上古悦悦这个管家之孙女的，但其它正处于荷尔蒙过剩的男生们可就不一样了，古悦悦虽然没有显赫的身家背影，但她长得清秀可爱，又不想那些娇娇女一样骄纵蛮横，交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娶回家做老婆，所以，上了高中的古悦悦异性人气倍增。
从未有过早恋的念头，对那些豪门少爷们也从来没有任何想法的古悦悦，对那些男生有意无意的示好，总是视而不见。
上学，放学，回家，三点一线，从未延误。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古悦悦从高一升上了高二，成绩依然很烂，特别是英文，从未有及格的记录。
这段时间里，慕容砚回慕容家的时间不多，最长的时候竟然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但是只要他一回来，总会找各种借口把古悦悦调到身边，大小私人事情全都堆到古悦悦身上。
慕容家的佣人们都说古悦悦勤快、听话，做事认真，又会做甜点，所以砚少爷特别喜欢她，古大富则因为孙女做事能让砚少爷欢喜而骄傲，私下不止一次告诉悦悦，一定要认真再认真，仔细再仔细。
反正就是没有人认为砚少爷其实是看上人家古悦悦这小丫头了！
但在古悦悦看来，砚少爷哪是如他们所说所想的那般好？他喜欢她？是喜欢逗弄她才对。跟以前一样的，纯粹是为了欺负她。
只是，他这个人太会做人了，不像慕容棋一样恶名在外，所以他私底下会对她做坏事，没人会信。
当然，那些所谓的坏事，最多的就是他最喜欢在半夜的时候叫起来做宵夜给他吃，只要他有在回国，从未缺少过一回。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经常睡到一半，他打电话到后院给她，让她到主屋来弄东西吃。
明明知道让她半夜从后院回主屋是一件多么不人道的事情，他就是乐此不疲！
砚少爷啊，慕容家每天都有值夜的女佣可以使唤，他有必要总是以她煮的东西最合他胃口这个借口吗？
特别是有一次下着毛毛雨的晚上，她收拾好课本正哈欠连连地打算入睡，偏偏他砚少爷一个电话说他想吃汤圆，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撑着伞，心里发毛地穿过后花园回主屋。
如果大家都认为是古悦悦的手艺征服了砚少爷的胃，那就错了，大错大错！
因为每次她把不管是煮的，蒸的，烤的甜食恭恭敬敬地送到砚少爷面前时，他总是看了一眼，然后随意地吃了几口后就故意挑她毛病，不是太甜，太苦，就是不够软，要么掌握的火候不对，反正他少爷总有理由，最后那些东西大部分又落入她的肚子里。
有一次她火了，真想把面前那块她用了好长时间做的欧培拉蛋糕砸到他脸上，那是她反复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做出来的，他竟然只尝了一口就说巧克力味不够浓，然后皇恩浩荡恩赐她可以吃完。
如果，如果不是她的容忍性真的很强，那天她真的会朝他发火的，最后的最后，她当然也只能一口一口地吞掉……
真的是个坏人！那块蛋糕明明充满了咖啡与巧克力的香味，入口即化，他偏偏还挑剃她。
近两年的时间，被他这般的捉弄与挑剔，那些天与他短暂相处而滋生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怀，那天晚上因为那盒巧克力滋生而出的温暖渐渐地被古悦悦放到了心底。
古悦悦上高三的那一年，慕容砚回国了。这一次，是真的彻底解决了国外分公司的所有盘根错节的财务状况，交给了那边新上任的财务负责人。
在他回来的前两天，古悦悦就接到了信息，说那天要她亲自去接机。
照理说，以古悦悦的身份，肯定是没有资格去接机的，但是砚少爷指定了她要去，那么就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了。
如果是平时，古悦悦还可以找借口没空，但那天偏偏是周末，她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比去机场砚少爷来得重要。
回来就回来嘛，又不是别了十年八年，距离上次他回来也就两个月嘛！真是的！
坐着慕容家的车子一路往机场而去，古悦悦在心底暗自腹徘他这个小人，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车子到达机场的时候，正好离他的班机抵达时间快了五分钟。
站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入境口，古悦悦娇小的身影很快地就被淹没。她努力地踮起脚尖张望着，就怕错过了砚少爷接不到人，到时肯定又少不了被他一顿骂。
可是，她踮得脚都麻了，半个人影也不见，真是的。
就在她嘟着嘴把踮累的脚放平打算休息几秒时，她稚嫩的肩膀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痛得古悦悦直皱眉，还来不及开口骂人，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惊讶中夹着喜悦的男生嗓音，“古悦悦，你在这里干嘛？”
古悦悦揉了揉肩，回头看着那个男生，有些不满的瞪他：“傅明执，你干嘛打人打得这么用力？”
这傅明执同学是古悦悦上高一时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别的女生他不大理会，却喜欢找古悦悦聊天。
刚开始，古悦悦不怎么搭理他，也没话跟他说，以为不理他他自然会知难而退，结果这家伙脸皮厚得很，不管古悦悦有没有在理他，他都能一个人说得开怀。也算是个奇人了。
后来古悦悦发现他并不像其它男生一样跟她提什么交往要求，就纯粹喜欢跟她东拉西扯，她也渐渐地跟他搭话多起来。
然后，慢慢地两人就比较熟了，很少有朋友的古悦悦，直接把他当成了好哥们。
“我在跟你打招呼耶，哪有打你？”简单风衣搭着牛仔裤的傅明执笑呵呵道。
古悦悦会接受傅明执做朋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平时的作风及穿着等方面都不像那些富家少爷一样讲究。
他个性开朗，不拘小节，很好相处。不仅没有瞧不起她，后来两人比较熟后还经常故意考最后一名给她垫背，对她实在是很够义气。
这样的朋友，她真没有办法拒绝了！
“拍这么用力叫打招呼吗？你很过分哦！”古悦悦生气地指责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傅明执双手举高以示歉意。
“这还差不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悦悦点点头，“你来机场干嘛？”
“接我姐。你呢？”
“我……也是接人啊！”
“不如我去买两杯可乐过来边喝边聊好了。”傅明执提议道。
“好啊，我要加冰的哦。”古悦悦笑眯眯地答应了，因为她真的口渴了。
傅明执很快地买来两杯可乐，两个同龄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人来不往的机场入境口聊了起来，竟然忘记了本来是要来干嘛的。
慕容砚从VIP通道出来时，望了望四周，没有看到那小丫头的身影，想着以她迷糊的个性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正欲打电话给她，与他同一航班的傅明秀笑着问：“怎么？找不到来接机的人？我也是。”
傅明秀是他在国外留学时的学妹，他们认识多年，关系却仍旧是半生不熟的学长与学妹。
但这次在飞机上的偶遇，傅明秀却明显地主动了很多。
对于她的主动，慕容砚仍旧不着痕迹地保持着距离，“傅小姐，我先行一步了。”
慕容砚决定到那边去看看，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傅明秀也跟了上来，“我弟也说来接我，他的车子已经到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不必麻烦了。我的司机也到了。”虽然暂时没有找到古悦悦，但他相信她不敢不来的。
既然无心，就不要给别人半点认为可能的机会。傅明秀心理想什么，慕容砚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不麻烦的。学长，你干嘛这么客气？”慕容砚的拒绝让傅明秀精致美丽的脸上有些难堪，语气不免也有些焦急起来。
“再见。”慕容砚转身往普通航班的入境接机大厅走过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小丫头肯定是到那边去了。
“学……”傅明秀不甘心地看着慕容砚离去的身影，生气又无奈，又不好再这样追上去，气闷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不见人影的小弟。
慕容砚才转入这边的满是人的接机大厅，转了一圈后在几米远的地方之外发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手里拿着吸管的可乐瓶，但却不是她一个人，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孩，手里跟他一样拿着可乐瓶。
他们站在热闹的人潮中，聊得很开心，似乎身边经过的人都与他们无关。
他是谁？那小丫头怎会跟他在一起！
慕容砚眼睛眯了眯，朝着他们的方向而去！
“古悦悦，你玩得挺乐嘛！”
正与傅明执聊得开心的古悦悦听到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心下一颤，糟糕了，她竟然忘记她是来接人的……
慢吞吞地转过声音的来源，有些紧张，有些不安地望着那张平静的俊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悦悦，他就是你来接的人？是你叔叔吗？”傅明执看到慕容砚，虽然是一身休闲的打扮，但是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却让人不敢轻忽。
叔叔？他看起来有这么老吗？还是那个小丫头这样告诉别人的？他今年二十九岁，跟还差两个月才十八的她看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段不近的距离。
三岁算一个代沟的话，他们之间整整隔了四个代沟。
以前，他从来不以为这是什么问题，但现在一个跟她年纪一样的小男生，当着她的面，他的面，说他是不是她叔叔的话，让他心里着实是很不痛快。
“他不是我叔叔，他是、他是……”古悦悦看着脸色明显往下沉的慕容砚，心里的不安加深，她怯怯看着他的脸，明明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就觉得熟悉，但又好像很陌生，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看着她不安的神色，慕容砚不忍心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责怪他，在心里呼出一口气后，他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淡然，“悦悦，他是？”
“他是我同学，傅明执。”这么说应该不错吧？
“你好。谢谢你对悦悦的照顾，我们先走了。”没空理会这小男孩，慕容砚朝悦悦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往机场出口而去。
“哦，好。”古悦悦看到他走，连再见也顾不上跟傅明执说一声抬脚就跟上去，没想到傅明执却从身后拉住了她，“悦悦，刚才我们说那部电影，正好明天上映，一起去看好不好？”
“到时再说了嘛！”古悦悦急着跟上慕容砚想拉开他，傅明执却不放手。
“不行了，刚才你不是答应了吗？我不管，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明天下午两点，我们电影院门前不见不散。”硬是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电影宣传单塞进她手心里。
本来昨天放学的时候就想跟她说这件事了，但却偏偏错过了，没想到今天在机场还能碰上，只能说是缘分了。
“再说了。”刚才是因为聊得太开心了才随口应下的，谁知道砚少爷回来后明天有没有事情让她做呢？但为了摆脱傅明执的拉扯，她只能这样说了。
“记得明天两点哦，我等你。”远远地，古悦悦还听到傅明执的声音。
她不敢再应声，更不敢回头看了，因为身边这位砚少爷的气场好像很恐怖，都怪她啦，明明是来接人的，结果呢？
竟然跟傅明执聊得太开心而忘记了，难怪他会不爽了！
“阿执……”傅明秀是跟在慕容砚身后来到这边的，当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砚与古悦悦相偕而去的背影，“刚才那个小女孩是谁？”
“我朋友，怎么了？”傅明执同样也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悦悦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我以为你女朋友。”如果是弟弟的女朋友，她还没有那么担心。
“姐，你想到哪去了？我们是同班同学，平时聊得来嘛。”
只是普通同学朋友的话，他刚才会硬是拉住人家把电话号码塞过去，约看电影还再三的叮嘱不要忘记吗？
傅明秀看着弟弟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很明了，“该不会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知道，只当你是朋友吧？”
被姐姐说中心事的傅明执耸了耸肩，“跟你说也不明白，回家了。”
他才不想跟姐姐说他的事情呢！老是仗着比自己大几岁对自己说教！傅明执接过姐姐简单地行李箱往出口而去。
跟在慕容砚身后上了车，古悦悦一直不敢跟他开口说话，因为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看。
一直到车子起动离开机场，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古悦悦真是坐立难安。
坐在她对面的慕容砚瞥了她一眼，终于开口打破车里的沉默，“你跟那位傅同学关系感情很好？”
“傅明执是我的朋友啦。”她谨慎地回话，怕一个说错会被他扔下车。
“朋友？”他轻挑起眉，这小丫头交朋友了？还好她不是说男朋友，要不然看他怎么教训她。
“我不能有朋友吗？”古悦悦有些不服气。
“哦，那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臭味相投？”他出言便是嘲讽。
“才不是。”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嘛！古悦悦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反驳着，“我们是惺惺相惜。”
她的措辞让她低声笑了起来，脸色终于不再那么紧绷，“惺惺相惜？你们两个不会是考试都垫底的吧？”
这样才能叫惺惺相惜！
是又怎样！反正她就是笨了！古悦悦不想跟他说话，愤愤地撇过脸继续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不想跟他说话了。
好过分。
车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但不到两分钟，慕容砚看着她嘟着嘴的侧脸朝她拿出手：“拿来。”
“……什么？”古悦悦一脸迟钝。
“刚才他给你的那张纸。”如果没听错的话，上面应该有联系电话，还约好明天看电影呢！
这算是这个年纪的少男会有的正常的追求女生的手段吧？
“干嘛？”
“给我。”
古悦悦压根没有多想，神经大条地松开小手，掌心上摊着那张缩小版的电影海报宣传单。
慕容砚伸长手拿了过来，大掌一揉一扯，好端端的一张纸刹那间破碎成一团，被干脆利落地丢进车里的垃圾桶里。
古悦悦惊讶地瞪着他一气呵成的举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做了什么，“你、你干嘛扔我的东西？”
“以后少跟他有牵扯。最好断了关系。”
“为什么？傅明执是好人。”断了关系？不大可能，因为他们至少还要一起读完高中生涯。考不上大学的话她就只能去学做甜点，而他那种富家少爷，总有他们的出路，哪怕不学无术也一样的。
“好人？”慕容砚扬眉，“你懂什么叫好人坏人？”
你就是典型的坏人。这句话，古悦悦不敢说，只敢在心底偷偷骂。
在她心目中，他就是坏人，是吧？慕容砚嘴角轻勾，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多了一抹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