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7章 一息一枯荣

天外世界的法则被严重破坏，因此整个世界有五分之三的地域已经变作了大荒。就算是沙漠也还有生命，这些土地却已经不仅仅用贫瘠来形容了，它们负载不了任何生命，哪怕仅仅是一粒草籽、一小颗真菌。

乙木之力走到这里，就和大荒发生了交集。

它本能地试图扩张，植物的种子落在荒土上，利用自身的能量和乙木之力的滋润而发芽生根、破土抽茎，想在这里继续生长。可是荒土不仅提供不了任何养分，甚至反倒要夺走一切。

新生命在此，无以为继。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身处黑柳沼泽中心的宁小闲忽然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口浊气呼出来，乙木之力的节奏忽然变了。

在它影响之下的所有生物，忽然停止了生长，植物不再抽苗拔高了，表皮反倒出现了黑褐色的斑点，叶片飘落，树枝萎缩，很快整株植物就脱了水，又硬又干。再过上几十息，它们就悄然倒地，腐烂、分解，最后消失不见。

乙木之力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促进生长。死亡，本就是生命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大荒上也是如此，所有生物在旦夕之间全部湮灭。

森林的主题在转眼间切换成了凋零、枯萎、灰暗和死气沉沉。

可是没等大荒将它们吞噬，生命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生长。新的野草、花朵、大树和果实，以前辈的尸骨滋养自身，重新生根发芽了。

如此，周而复始。

宁小闲的呼吸格外缓慢，然而跟随她的频繁，每一次乙木之力都促成了生物的勃发和死亡。

一息生，一息死。

一息繁华，一息枯败。

如此，转眼就过去了八十一个轮回。

大荒之地依旧拒绝生命扎根，然而每个生命足下都是前代消亡以后留下的养分，一代又一代，就积累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这八十一个轮回完成，黄色的沙砾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腐殖土，厚达十丈，其中富含植物所需的一切营养，可以养活最娇贵的花朵。

还不等大荒之地反噬，生命就侵占上去，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生长。

前代的牺牲，给后代留下了丰厚的馈赠。

终于，乙木之力在大荒迈开了脚步，虽然有些儿慢，但每一步都无比扎实。被它成功越过的大荒之地，都变作了郁郁葱葱的密林，里面山花烂漫，处处绿草如茵。

长天站在她身边，神念扩张，感知一切，此时也不由得动容。

他当然知晓星力的作用，可是宁小闲释放出来的力量如此纯粹、强大而神奇，依旧让他叹为观止。更可怕的是，从她身体当中涌现出来的乙木之力如江河滔滔，竟然还远没有尽头，显然余劲雄厚绵长，不知几时方休。

“了不起！”他真心实意赞了一句。莫看远方的土地在星力影响下天翻地覆，其实如今她渲泻出来的，不过是九牛之一毛罢了。集三界星力于一身，此境遇之奇，果然当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八个字。就连他身上的乙木之力与之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宁小闲潜心驱动、导引丹田中的星力，甚至无暇睁眼看他。长天望着她的俏面，眼神复杂难明。

蛮祖说过，妖丹饱胀的问题有法子可解。经历数月辗转反侧，他也终于摸到了门道。

可是那法子太凶悍、太粗暴，对她伤害极大。皇甫铭对她存有爱护之意，自然就舍不得施为，长天自己更是万万不愿。

在想出来第二套办法之前，先让她尽最大可能地疏泄星力吧。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方案。

这时有个庞大的身影刺破浓雾掠空而来，轻轻落在枯树边上，乃是金乌到了。

这头神鸟一路过来望见种种异象，这会儿再见到宁小闲和她背后的大树，依旧是惊得仰头眺望，半晌无语d。枯木逢春，不仅长出华盖亭亭，连高度也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五百丈（近八千米），堪比巍峨巨峰，说得上高耸入云，气派万千。

天外世界从未出现过这样高大的树木。悬铃木原本就长得笔直，如今树身之粗壮堪比南天门。

从地面仰头，根本望不见树梢。金乌幽幽道：“竟比扶桑木还要高大。”金乌一族曾栖息过的扶桑树被称作天下之高者，却也没有达到过这样惊人的高度。

“她暂时还不能返回南赡部洲，但这里的天地异状必然引来关注。”说实话，长天也没料到她能弄出恁大动静，并且还远未到尽头。蛮人虽然多数撤往南赡部洲，但留在这里的守兵也不是死人，不可能对眼下的惊天巨变视而不见，只怕乌谬很快就会接到消息，“前线有变？”

“沙度烈和摩诘天的主力军在翡翠峡谷首次成功会师，向中部进发。”这消息至关重要，它只好越界来找巴蛇。

翡翠峡谷的位置在圣域领地偏东南，南北都有天堑，易守难攻。两大势力能在此会合，就说明它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战斗卓有成效。

金乌的判断无误，这个情报的确重要，也是隐流长久等待的契机，他必须即刻返回决策。长天低首，抵着妻子的额头温声道：“不焦不躁，徐徐图之，我很快即回。”而后站直了身体，对金乌道，“请代我守护她。”

金乌点了点头，对于做宁小闲的保姆已经习以为常了。

长天看着它飞上宁小闲头上的高枝双足站立，犹如老僧入定，这才大步离去，转眼功夫就消失在浓雾之中。

……

长天的耳语，宁小闲听得懵懵懂懂。此刻，她的神识全部用在对乙木之力的催促和控制上了。

存在于妖丹中的力量，正在缓慢转化。

她历经三个世界，也获得了三界馈赠的乙木之力。可问题在于，即便是南赡部洲上的同一个物种，比如蜘蛛，生活在不同区域就会呈现出不同的性状，更何况这三股星力来自法则截然不同的三个世界？虽然它们都称为乙木之力，然而各自却有微小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