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送走仇一后，柴粤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从兜里摸出包烟抽出来一根，衔住后另一只手去摸打火机。

“……啧，操。”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烦躁地吐掉嘴上被咬皱的香烟，慢慢向仇一家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那么熟悉，每当柴粤走近这条破烂的小巷的时候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他的身体，以及心里无名的没落。

转角他回身，吱呀一声推开老旧的玻璃门，门后如同另一个世界，烟雾缭绕之中，微黄的灯光在天花板上半死不活的摇晃着，角落里满脸猩红的醉汉，混乱的叫骂，划拳声还有浓郁的酒味，烟味，和垃圾桶里的呕吐物味混杂在一起，钩织在一起；混乱，肮脏，下流，如同下水道一样聚集着世间所有的脏乱和丑陋。

柴粤深吸一口气，眼球左右灵活的转动着，搜索着店里各式各样的人，他的目光停留在墙角两个黑衣男子，突然感觉双腿有点发软，他顿了顿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柴粤走到两男人面前，拉开椅子，不锈钢和水泥地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依旧被淹没在四周的噪音里，两男子抬头撇了一眼柴粤，好像没看见似的接着说笑，好像在嘲讽一般。

刺耳的笑声向他劈头盖脸的砸了，他偏过头食指和中指夹起来一张银行卡，往桌子上一推。

收高个的男人这才抬起头，点燃烟吸一大口，昏暗中的火星格外的明显，他把烟雾全数喷吐到柴粤的脸前，被突如其来的烟呛到的他拧着眉拼命咳嗽起来，连贯的咳嗽声外，还夹杂着尖锐的嗤笑；等声音渐渐消失，矮个男人看着他红透的双眼，一脸猥琐笑嘻嘻地拿起那张银行卡，高个男人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多少啊。”

“你要多少，有多少。”柴粤面无表情。

“噗……要多少有多少……”，高个男人抬头看着他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柴粤嫌弃地皱了皱眉，“走了。”，起身就要走。

“慢着，”柴粤顿住，

“谁让你走了……事还没说完呢。”

柴粤皱着眉眯眼看着高个男的，满脸的不耐烦。

“啧啧，干嘛啊一副吃了我的表情……你尚晋哥……”

“他怎么了！”，柴粤听到尚晋的名字突然激动起来，一拍桌子吼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诶呦，急什么，谁能把他怎么了，倒是你那担心的尚晋哥，对你可真是好……”，矮个男人说了一半，突然低下头憋笑。

“你好心的尚晋哥哥，又给你来了个十万大套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男人用拳头砸着桌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缺氧休克一般，刺耳的笑声，砸桌子的噪音，就连桌子上晃动的啤酒瓶，都好像在赤裸裸地嘲笑愚蠢的柴粤。

柴粤从来没感觉这么绝望过。

大脑一片空白，四周的声音变得模糊，就连他们的笑声也变得扭曲，那几个字在他脑海里回荡着，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他把他当成家人，当成亲兄弟，可是他呢？

他却把他当成那所谓“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

但是他不能退缩，即便是为了他曾经的恩情，为了曾经的他们。

柴粤闭上眼睛，心脏跳动如此的鲜明，清晰，但是却怎么也吐不出那口气。十万块，对于他而言，一个天文数字。

他才十九岁，他挣上的钱还没能花在自己身上，还没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一处安身之所，还没有让生活走上正轨。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明明那个她都来了，明明已经见到希望的曙光，

为什么要在我的眼前亲眼将它熄灭。

他像浑身抽筋拔骨了一般，浑浑噩噩东倒西歪地走出“易拉罐”，扶着墙缓缓坐下，拿起一根烟咬在牙尖，伸手去口袋里掏打火机，一摸，空空如也。

他摸遍全身，终于找到了一个半坏的打火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点上火，他猛吸一口，烟头的火星明灭，刺激的烟雾顺着口腔道吸管，再到肺里，顺着鼻腔喷出。

柴粤闭着眼睛靠着墙，感受着烟雾在他体内循环，感受心脏一阵阵的收缩。

手上的手机叫嚣着“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好像嘲讽一样。

天色慢慢黑下来，他慢慢从满地烟头酒瓶子的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踏着皎洁的月光。

本来摆烂在家里屯了很多，结果在接男朋友的路上把手机丢了……拿走我手机的那人还刷机了现在我手机里的东西都丢了——我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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