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未若柳絮因风起
一道道琴弦上发出的剑气，横空而击，瞬间清空了顾闲面前的一大片人。
而那一声狮子吼更是震人心神，碎人肝胆，夺人魂魄。
在莫声谷特殊地形的加持下，几乎如同雷公怒嚎，电母尖鸣，整个山谷“咚咚”响动，像是有人在敲击远古的蚩尤大鼓。
天魔舞女身形顿住，不由停下，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闲的琴音又到，对仍在谷内的敌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声音传播不到谷外去，所以山谷外的帮手反而没有觉得太难受。
天魔舞女纷纷倒下，顾闲与曲灵音两位大宗师又从山谷中缓缓行出，鸣琴不止，继续摧残着邪道弟子的精神。
谷外的数百位从幽灵山庄、公子羽手下调来的高手不断地收割着山谷之中邪道弟子的性命。
玉神子见此，惨呼一声：“大势去也，我早该知道顾闲此子不会无备而来！”
他最心疼的其实就是天魔舞女的损失。
天魔舞女共有三十六人，每一位都是玉罗刹层层挑选出来，从极幼小的时候便开始训练，至今方成的杀手锏，甚至她们在玉罗刹心中的地位几乎等同于魔教的三大长老。
但这一大招刚刚祭出便被攻破，其中的奥妙甚至还没有尽数展露，根本没有机会表现出翻转战场的恐怖实力。
“鸠摩智国师，大长老，我们......快走吧！”
三人都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在乱军之中杀出去并不是难事，只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要将邪道剩余的全部弟子都留在此地，西面邪道势力就真的再也没有反击之力了。
密宗大长老面露悲苦，道：“我岂能将密宗弟子抛与此地不顾？”
鸠摩智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长老已是密宗唯一一位大宗师，若阵亡谷内，方是复仇无望！”
密宗大长老叹道：“我们逃出去，难道就能打败五岳掌门吗？”
五岳掌门顾闲，不知从何时开始，仿佛已成为了一座大山，在武林正道当中经受风吹雨打，屹立不倒。
无论是天魔令的通缉，东方不败的追杀；还是神龙岛的轰炸，李秋水的埋伏；亦或是玉罗刹的破阵，莫声谷的包围，这些邪道的种种计谋，每一次的必杀之局，都毫无例外地被顾闲所破解。
所以密宗大长老才会发出这样的叹息。
玉神子道：“有，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鸠摩智问道：“什么机会？”
玉神子道：“雪域之中，罗刹出手。大阵围困，万人合攻！”
······
邪道于莫声谷中大败，就连老巢都被人一并端掉。
西面的邪道弟子纷纷无组织地逃窜，流亡在各地，如过街老鼠，凄惨无比。
而玉神子、鸠摩智、密宗长老三人则趁乱逃出，前往西方魔教所在的雪域之中，投奔魔教教主玉罗刹。
正道声势大起。
顾闲率人追击，一路杀至极西处的雪域之前，途中又斩杀邪道弟子数千，就连密宗大长老也在某一次的突袭之中受了重伤。
雪山，山脉。
这里并不是一座单独的雪山，而是一座山脉，整座山脉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地势的高险，连年的大雪，导致寒冰从未融化过。
西域人将它称之为“冰雪王”，并有立教供奉，西方魔教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教派。
顾闲带人追到雪域之前时，停下了脚步。
冰天雪地，山中白茫茫的一片，一望之下，几无藏身之处。
雪善良道：“莫追了，这里恐怕不适合我们作战。”
在场的都是高手，但除非是到了大宗师境界，否则难免还是会受到寒冷的侵袭，武功要打个折扣。
顾闲道：“你们勿动，我将玉神子斩杀后便回来！”
韦一笑道：“顾法王，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不如我跟你去探一探，这种雪地我很熟悉。”
顾闲摇头道：“你们在这里接应我，玉神子精力全无，我将其快快斩杀之后便会返回，若有人跟来反而不好。”
花雨道：“可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闲便已掠了出去，每一步踏在雪地之上都是十数丈远，几个呼吸之后便消失在雪地之中，踪影全无。
雪域深处。
这是玉神子逃亡的第九日。
玉神子从出道以来，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纵然是在华山大殿上被人逼宫，也不过一剑自杀了之。至少他觉得那终归算是一种英雄的死法。
但这一回，他却像是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顾闲从背后杀来，心惊胆战，恐惧之极。
走到雪域深处，漫天大雪，荒无烟火，气温低得可怕，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玉神子眼中却渐渐放出光芒，他居然停住了脚步，不再逃了。
他的身边站着鸠摩智与他的亲信，也随他停下。
与他一同逃离的百名亲信弟子，点至如今，只剩得七人。
“玉神子，你确定顾闲还会追上来吗？”
鸠摩智问出的竟是这个问题。
玉神子道：“不管他会不会追到这里来，跟我们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说出的话，好像全然不符合他此时的处境，但是鸠摩智并没有惊讶。
玉神子接着冷笑道：“他来，就是他死；他不来，他就不死。如此而已，我倒是期待着他追上来！”
鸠摩智叹道：“可是小僧却盼他莫要再追了。”
玉神子回头望去，突然望见一处小黑点，初时离得极远极远，但是不过几个眨眼，便逐渐变大，掠到了面前。
那人长相如何，身材如何，穿着如何，打扮如何，众人都没有注意到。
众人唯一看到的就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柄剑。
灵蛇剑。
只要看到这柄剑，所有人便都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绝不会再有其他的人！
玉神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顾闲来了。”
从他们看出是顾闲开始，不过三五个呼吸，顾闲便已到了跟前。
玉神子道：“顾闲，你好。”
顾闲道：“你好。”
玉神子为顾闲介绍道：“这位是鸠摩智大师。”
顾闲道：“我知道。”
玉神子道：“别急，我还要来为你慢慢地介绍我身边的这些人。”
顾闲道：“不用的。他们不需要留下姓名。”
玉神子赶紧摆手道：“不不不，他们一定会名留青史的，明天这里的所有人就都会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了。”
顾闲道：“为什么？”
玉神子反问道：“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在雪域边上斩杀了一些西方魔教的弟子？”
顾闲道：“是。”
玉神子道：“我如果告诉你，其实整个雪域的四周，一个圆圈里，全是这样的弟子，你只是撕开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口子，你信不信？”
顾闲道：“我信。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我已经陷入了西方魔教的包围圈中。”
玉神子拍手道：“对对对，对极了。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看你的表情，好像还不知道这个局的难度。”
他侧了侧头，道：“嗯......这是我和玉罗刹教主商量好了的，以身作饵，诱你进来，然后玉罗刹教主会亲自率大军，布下门派大阵来擒你。”
“你看，一位神人，亲自用大阵来杀一位大宗师，你是不是值得荣幸？五岳掌门身死，我们这里作为诱饵，千辛万苦，逃亡至此的九个人是不是一定会成名？”
两人在说话之间，极远处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仿佛是有许多人在活动。
而玉神子身后，则已经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那是西方魔教弟子的踪迹。
玉神子道：“你也千万不要想在这里将我们杀了，我保证，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至少可以逃到玉罗刹教主的面前。”
“你不用逃，本座已到了，天魔乱舞大阵也已收网。”
远远的，玉罗刹的身形已经出现，她虽距离得还很远，却已用一种搜魂传音大法将声音凝聚成一线，传了过来。
玉神子故作怅然，伸出右手，接住一片雪花，叹道：“唉，你瞧这雪花，像不像是在为你起舞？”
顾闲道：“为我起舞？”
玉神子道：“难道不是？这漫天的雪花难道不像是为你作舞，为五岳掌门跳出最后的一支舞。”
顾闲摇头道：“我觉得这个比喻不好。”
玉神子微笑着，说道：“你觉得将这大雪比作什么好，大可以说出来。”
顾闲抬头望雪，沉默片刻，说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剑出。
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仿佛是情人的心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突然间，一乱。
这一乱，便奇妙难言。
还有风，却已无雪。
悠悠苍天，茫茫大地，好似在此刻只剩下了大风，柳絮。
还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