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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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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搜寻许久,也没观察到他们的兵器、宝物仓库。萧阁皱了皱眉,盐货自是不运上山,直接转手卖掉,那么其他的物件儿呢?

许是藏得隐蔽。白颂安笑道,大不了连人带物一锅端了。

实在不行只有这样,只是咱们就要破费了。萧阁警惕地看了一眼宴席上的情形,又悄声吩咐,今晚如果他们都醉了,我们便提前下手,山里地势复杂,酋云会高手如云,真打起来我们未必占上风,如果感觉吃力,不用犹豫,直接上火炮!损失些钱财无碍的,主要需斩草除根!

我明白。白颂安见青龙在四处张望,忙道,主公快回去吧,免得青龙起疑。

青龙今日似乎兴致很高,倒真的喝的大醉,那宴席一直到二更天才散尽,酋云会的帮众几乎都已大醉,萧阁暗忖,今夜大概可以行动了。

如水般薄凉的月色倾泻在树梢上、石林间,雾霭自草甸缓缓升腾起来,氲得漫山遍野都是漉漉湿意,又在顽石上凝结成银霜青龙任萧阁将自己扶到塌上躺下,混沌地问着萧阁,程楼,你今日为何不饮?

小人酒量太差,如若醉了,恐怕要出丑了。萧阁将被衾抻出来,替他盖上。

青龙闭目任由他摆布,又问,你愿意一直留在酋云会吗?有时候我好怕你走了

萧阁心里一颤,他又不自觉地把青龙想象成傅弈亭,继而他苦笑一声,那傅弈亭只会说荤话,风凉话,模棱两可的话,根本不会吐露半点儿真心,更不会舍不得自己。

萧阁应了一句,我不走。自己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他不敢再去品青龙这些时日对自己的种种依恋,今夜确实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为取浙地,他必须迈出这一步,也必须得除掉青龙。

青龙笑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许是有些疲惫,果然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然入梦。

萧阁神思一下子振奋起来,他透过窗棂,看到天空上有信号弹的淡淡烟痕,便知道白颂安已经通知吴军行动了

萧阁狠了狠心,走到床前,替青龙将腰上的鞭子卸下来放在案上,正要拔出自己腰间藏的匕首,却看到那鞭柄上隐隐刻着一个被磨得模糊的字,萧阁心里一动,拿起来在烛火下细瞧,待认清是什么,萧阁几乎理智尽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的震惊。

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巧合这下当真是万劫不复了。萧阁紧紧攥着那条钢鞭,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涌到自己头上

第43章 溃于情动

凡动情者,皆溃于心。海泽吞吐日月,不惧苍兕,唯有内动,使其啸唑天浪,漫溢城郭,极不可制。

萧阁终于明白那种熟悉之感是从何而来,他缓缓走到床前,看到青龙已睡得深沉,均匀地呼吸着,连睡觉这副安静模样,都恰似那日扬州莲塘泛舟,枕在自己膝上的人。

萧阁此时已全然忘却自己上山来的目的,忘却自己要灭掉酋云会的初衷,他只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那银色面具的下缘他太想见一见他了,哪怕是相似的面容也好

正当他要掀开面具的那一刹那,青龙双目霍然睁开,他一把抓住萧阁的手臂,用力一带,自己翻身坐起,便把萧阁紧紧压在身下,他的衣物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然而声音却极其冷静平稳,与方才的混乱迥异,说吧,你到底是谁?

萧阁被他压得有些窒息,可此时他似乎已感觉不到了,他垂下眼帘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又抬眸直视那黑瞳,笃定决然地说道,你是傅弈忻。

这下轮到青龙惊骇了,这个名字已有许多年不被人提起,除了傅家的人,几乎无人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青龙隐忍片刻,可眼泪还是从面具里掉落出来,正滴在萧阁面颊上。

他惨笑一声,傅弈忻早死了。

三公子,我们好好谈谈吧。萧阁伸出手来,将自己脸上的伤疤揭了下去。

此时山中沸反盈天,呼喊声、马蹄声、火炮声一下子迸发出来,刚刚寂静下去的清凉峰,又像被一团烈火点燃,将所有的人卷积进来,只有他们二人所在的石洞,长久地在漩涡最中央沉静着。

我以为你是朝廷的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勇气。良久,青龙才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掀开了自己面具,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无所掩饰地面对他人。

那也是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因长时间不见光,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与傅弈亭有五六分相近,深沉如墨的瞳仁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型稍窄,眉毛也较傅弈亭更粗重些,萧阁猜得不错,他右脸处确有一道疤痕,其实几年过去,已经不太骇人,并不影响他的英俊,但青龙还是自卑地扭过头去,只用左脸对着萧阁。

我有点喜欢你,你明白么

与外面的兵戟之声相比,他的声音极小,几乎微不可闻,可落入萧阁耳中,却涌起骇浪惊涛。喜欢这二字,再平常不过,可若说出口,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决绝,更何况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之下。

如果是他这么说,我会如何萧阁不禁泪水盈睫,而后那滚烫的液体自眼角滑落出来,与青龙方才的眼泪汇集成同一道水痕,他哽咽着道,我不配叫掌门挂念。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在酋云会这件事情上,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他内心的感情,青龙像一面铜镜,准确无误地照射出他对傅弈亭的情意。

青龙目光一闪,倒也没有恼怒,看来你已心有所属。

成大业者,不该受私情牵绊,谈何心有所属?萧阁已定住了神,推开自己身上的人坐起,不着痕迹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掌门,这些时日据萧某窥测,您不是贪财之人,也没有入世之心,为何

为何不计后果,极力扩张?青龙也冷静了下来,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嘲讽,方才满心是表露情意,我竟忘了,你与他是一起的!

谁?萧阁有些困惑。

还能是谁?!青龙突然暴怒起来,他从床上站起,俯身紧紧捉住萧阁的肩膀,春日里你们二人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你已经见过他了?

萧阁已全明白了,掌门的目标原来在秦王身上

青龙眼含热泪,指着自己脸颊道,这伤,便是拜他所赐!腰上还有一刀,险些将我捅穿时至今日,每到阴雨天都会疼得钻心!

萧阁已几乎不能思考,今日的太多变故,让他的周身都变得麻木,他只能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凉意,由肺腑缓缓扩散到四肢,冷得他浑身颤抖,傅弈亭竟如此狠毒

他小时候过得不易。青龙叹道,因为是歌姬所生,在骊山的地位不高可我并没有欺负过他我自幼喜爱习武,也对王位没有兴趣,对他构不成威胁!我当真没有想到,他为了夺权,便派人来要我性命幸亏是在洪水之中,我面上身上中了一刀,便又被水冲走,这才活了下来。

萧阁曾无数次设想过傅家的情形,怎也料不到是这样,他也曾无数次私心为傅弈亭开脱,可现下事实摆在眼前,也只有傅弈亭有这样的动机,他无话可说

萧阁自诩是个远见卓识、志向凌云之人,却没想过自己在感情这里动了最不该动的心,挫败得一塌糊涂,他颤抖着说,我曾见过他,可确实不相为谋,今后除在战场上兵戟相见,我不会再与他产生任何联系!

你能认清这一点就好。青龙看了一眼萧阁通红的双眼,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发泄式的快感和对傅弈亭的妒忌,对自己兄弟都能下手,你还指望他能对你如何?

复仇需要代价,掌门想好了么?萧阁强忍着心中的绝望,开始为自己的事业做最后的争取,违背师父遗愿、牺牲兄弟性命、毁掉帮派声誉只为了除掉他,值吗?人生中,该有些其他的愿景才是。

青龙凝视着他,我可以放手,前提是,有人替我将他除掉!

萧阁与他的目光相触,已知晓青龙的意图,他缓缓从卧榻上起身,愿意效劳。

青龙又从萧阁眼眸中看到了那种异于旁人的坚定,初见时他赞叹欣赏,可现在却竟觉得,此人冷静镇定得可怖,你不是为我效劳,而是在为你称帝清除障碍,不是么?

这二者不矛盾。萧阁走到门前,望见外面两方打得正酣,回头道,如果掌门同意,今夜我们就各自撤军,白虎我会派人送回,那些银子,也且做你们旁派的资金,浙地的漏洞,我替你补只是此后,我们便要泾渭分明了。酋云会只得从事江湖内的正当行当,再不能像近年这样肆意掠夺,更不能扰乱浙地行政纲规。

青龙明白他的意思,他原本也不想参与政事,因此冷冷道,把他的头寄来,这事才算了结。

萧阁点头,给我些时间,定会叫掌门满意。

*

漫长的正月过去,苏云浦终于等到了温峥自琉球发来的的捷报,在萧阁南下援军的配合下,他已经拿下了闽地,正在与宋世义一起带着大军西进。

苏云浦也已做好了迎兵的准备,在抚州设了行辕,原本驻军还对萧阁抱有怀疑,然而听说多年前的宋世义红巾军已被吴军改收,吴军又纪律严明,不影响他们生计的开展,也都逐渐欣然服从了苏云浦的调配。

苏云浦仍记得温峥离开彭蠡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也怀着一丝期待,策马立在州城前,等待着温峥的到来。

大军渐近,清一色的银色盔甲中,苏云浦却没有看到披着红色帅袍的将军策马领先,反而看到一架四轮马车,在军前缓缓驶动。

苏云浦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催马来到马车前,问车旁的军士道:温统领何在?

话音刚落,马车的车帘被里面的人用一只拐杖掀开,侍从扶着那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温温先生?!待看清那人模样,苏云浦几乎不敢相认,他瘦弱如柳,风吹可倒,已经穿不得铠甲,此前那结实的臂膀几乎薄了两倍,神色沧桑憔悴,更让人心痛的是,他左手还在提着衣角,腿上缠着厚厚绷带,有黑色的药汁缓缓渗透出来。

苏云浦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翻身下马去搀扶温峥,先生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信上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顺利是指南进的计划顺利,我个人这点伤痛不算什么。温峥虽在伤中,仍很冷静,你不要怪宋头领,他是个识大体的人,配合我们改收只是琉球群岛上有些原始部族太过野蛮,被迫跟他们打了几仗,雨林中作战不易,我这腿被树枝划破,又挨毒虫叮咬,因此有些溃烂没伤及筋骨,倒也没事。

听他轻描淡写的描述,苏云浦已经知道这几仗有多么险恶,他皱眉叹道,主公已取了浙地,他最是放心不下你,你现在这样子如何去见他!

温峥没言语,他原是归心似箭,想去见萧阁,但自己前段时间给萧阁的信也是一切皆好,再看看自己模样实在狼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先生就在彭蠡湖边修养一段时间,待伤好了,再去见主公,这些日子有什么吩咐,便交给我做。我除了不会带兵,其他的事是能应付的。苏云浦道。

好吧,苏大人在户部多年,民生之事自不用我温峥多言,至于用兵田梁、宋头领!温峥挥手一摆,他们二人便策马而至,温峥将他们双方引荐了,对苏云浦道,入赣之后先要登籍录册、整顿军队,便由这二位将军辅佐你处理吧。

苏云浦抱拳领命,是!

第44章 秦淮秘事

温峥在豫章休养了半个多月,待脸上模样稍好看了些许,便乘马车向北驶去,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急切,窗外熟悉的江南风景映入眼帘,再想到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温峥眼眶不自觉地湿了。

其实除了在琉球他受了伤,在闽地的丘陵中,他也有几次险些丧命,可是他觉得值得

寒冬已尽,玄武湖洲堤相连,风将浟溶深邃的湖水拨弄成条条明粲春波,温峥坐车坐得乏了,便出来在湖边站了一会,恰好看到有两位妇女在湖边卖着包子,顺手买了两个,用荷叶包着吃。

你说这水发的,俺男人倒还谋上个生计!我看比在黄土里种地强!

谁说不是,还在老家可不得饿死?前些年是没盐吃,现在是麦子都吃不上,俺看这萧王爷比那皇帝老子开通多了,如有一天他当了皇上,咱再回去!

温峥听到她们聊天,心里不禁一沉,又听着口音似北方人,忙上前问起来水灾的事。

原来这二位妇女便是年前水灾萧阁救过来的难民,萧阁现下在浦口等地造船制筏,因此派了些民工过来,她们的丈夫回不去家了,便加入了萧阁的工队,每月有饷银,这些女子跟着丈夫过来,在江宁城里做些小本生意,夫妻两个生计都能解决了。

温峥把当时水灾的情形详细问了问,只觉一腔热血均化为冷水,腿上的伤口也开始钻心得疼,他不知萧阁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他早就感觉到,萧阁与自己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无形的隔膜,在他离开扬州的这些时日中,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温峥有些恍惚地重新坐上马车,任车夫给自己带到东园去,但他却有些不想下车,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阁。

温先生回来了?

他突然听到车帘外一个清澈文雅,夹杂了些许欣喜激动的声音,温峥叹了口气,依旧用拐杖将车帘掀开,抬眼看向自己全心全意辅佐的人。

萧阁着一身天青色的莲纹袄袍,身上几无修饰,只有腰间系了条墨色带子,发冠的材质也是有些低沉的青玉,脸色愈发苍白,眼下有些发乌,虽然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芝兰玉树,但却难掩生自内心的疲惫,与以前有些明显的不同。看到自己主公这样,温峥不禁有些发怔。

他还没缓过神来走下马车,萧阁却已抹着眼泪过来搀他,凤池,如何就瘦了这么多腿上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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