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有佣人迎了上来,递上了一杯水果茶,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美妇也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一墨回来了。”
她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气质优雅,虽然眼角、脖颈有了皱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妍丽容貌。
肖一墨回了一个笑容:“陈姨,这是小紫。”
陈姨打量了应紫几眼,轻叹了一声,面带忧色地道:“快上去吧,你爸很生气。”
肖一墨是昨天刚刚通知肖宁东结婚这件事情的,肖宁东不生气才怪呢。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书房的门虚掩着,肖一墨一边推门一边叫了一声“爸”,只听得“哐啷”一声,有东西砸过来落在门前碎了。
应紫整个人都被吓得颤了颤,本能地像兔子一样地窜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脸色苍白。
肖一墨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指冰凉,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女人,真是胆小。
“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叫你了再进来。”他安慰道,“没事,我爸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他也不是对你生气。”
肖一墨进去了,还特意关上了门。应紫屏息站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了一会儿。
里面没什么大动静,她刚刚松了一口气,门被拉开了,她一下子失了倚靠,整个人都往前冲了进去。
腰被肖一墨揽住了,止住了应紫前冲的去势。她狼狈地站在原地,满脸通红地朝房间里一看,正中间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神情严厉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精神却依然矍铄,眼神凌厉地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所到之处,皮肤上有种灼伤的感觉。
应紫噤若寒蝉,一动都不敢动。
肖一墨无奈地笑了:“爸,你别这样,她胆子小。”
肖宁东气得不打一处来。
儿子太优秀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长面子,走到外面,一提起他肖宁东的幺子,个个都羡慕得不行,纷纷讨教这个儿子是怎么培养的,老肖家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坏处就是这个儿子由不得他掌控,时不时地就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吓。
“过来。”他沉声道,努力克制着胸口的怒气。
应紫怯怯地往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一声“爸”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她的爸爸,从小就疼她,别说对她摔东西了,连骂都不舍得骂她一句。
肖宁东气结。
这么一个胆小的女孩,就算再漂亮,怎么能配得上肖一墨?
他的眉头重重地拧起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越看越不顺眼。
长得还这么瘦弱,大风一吹可能就吹走了,一点都不富态。
“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他强压着怒意,“玉苒看着都比她强。”
应紫的脸白了白。
腰上的手紧了紧,肖一墨一脸的矜傲:“爸,我挑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差,你说的那些女人都很麻烦,到时候粘着我不放才心烦。”
“你就那么自信,你挑的人她就不会粘着你不放?”肖宁东冷冷地问。
“不会的。”应紫终于鼓起勇气,颤声回答,“你放心,只要一墨能顺利继承古堡,他什么时候让我离开,我一定会走。”
她的声音轻却坚决,落在肖一墨的耳朵里,莫名的,一股浅浅的不悦从心底泛起。
这句话应该是由他来说才对,被应紫抢了。
“爸,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他淡淡地道,“家里的事就够你心烦了,别老那么大火气,你都一把年纪了,该退休了。”
“你还有脸提?”肖宁东厉声喝道,“让你进公司帮我,怎么就连影子都没一个?反倒把心思放在那个破古堡上,你要古堡,我替你买两个,行不行?”
肖一墨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爸,我为什么想要那个古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肖宁东的脸色顿时变了。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弦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紧绷了起来。
应紫惊惧不已,指尖不自觉地就用劲,抓在了肖一墨的衣服上;眼睛则死死地盯着肖宁东的手,深怕他下一秒又扔过来什么东西来砸人。
良久,肖宁东往后靠了靠,倒在了椅背上,疲惫地挥了挥手:“行,我知道了,你们俩的事情就这样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以后麻烦。”
两人退出了书房,肖一墨松开了揽着应紫的手,径自往走廊里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争执的缘故,他的脸色不太好。
最东头的房间敞开着,有佣人在里面收拾,肖一墨示意她们出去,转头在躺椅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任凭脑中的思绪飞舞。
胸口被轻轻碰触了一下,旋即,一双小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指腹轻轻地揉捏打转,力道恰到好处,有些胀痛的脑袋渐渐舒适了起来。
“你还好吗?”应紫轻声问。
肖一墨“唔”了一声:“继续,别停。”
应紫的手指一滑,到了他的头顶,在几个穴道处按摩了一会儿,旋即五指张开呈爪子状,在头盖骨那里抓了起来。就这样来回往复了好几次,纷杂的思绪好像被她抓了不见了踪影。
肖一墨很满意,索性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应紫轻呼了一声,大半个人倒在了肖一墨的身上。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应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肖一墨把下巴扣在了她的发旋上。
应紫轻嗯了一声,柔顺地往肖一墨身上靠了靠。
零碎的发丝轻拂在脸颊上,软软的,痒痒的,发丝间的清香袭来,是一股很好闻的柑橘浅香。
在书房中防御全开的状态至此彻底消除了,肖一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轻声问:“刚才被吓到了没有?”
应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在还好。”
“我爸……他就是个纸老虎,”肖一墨轻笑了一声。
应紫不信,看肖宁东那模样,赫然就是称霸一方的霸主,也就只有肖一墨这个儿子敢在他面前捋虎须。
“真的,他很疼我的,几乎算是有求必应,”肖一墨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有些虚幻了起来,“最生气的一次就是我打定主意去留学,办好了学校和签证才告诉他,他对着我吼了一个晚上,后来还是送我去了机场。”
应紫有点无语,看来,肖一墨先斩后奏早就有了无数次先例,怪不得刚才一点都不怵。
“那你以后就好好和他商量不行吗?”她软语劝道,“你看,他不高兴了,你也没法开心,两败俱伤,何必呢?”
肖一墨不说话了。
应紫赶紧反思,她是不是太聒噪了,像肖一墨这样人,一定很讨厌别人教育。
“对不起,我……”
“那栋古堡曾经是我们一家三口居住过的地方,我在那里度过了幸福的少年时期,”肖一墨静静地道,“回国以后第二年,我上初三的时候,我妈和我爸分手了,折腾两年办了离婚手续,后来再也没有往来过。所以,如果我事先告诉他,他也只是会往我脸上砸两栋房子,而不会同意我继承遗产。”
这一刹那,应紫从那安静的口吻中听出了几分怅然。
她的心紧抽了一下,笨拙地想要安慰:“你别难过了,你妈妈肯定也一直在想念你,她一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肖一墨的眼神冰凉:“不,她才不会呢,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她爱事业胜过爱我和我爸。”
应紫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这样决绝地扔下了自己的骨肉?
肖一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是什么眼神?在同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