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黑了
[新]
学校的超市并不大,两人找了一番,发现根本没有花椒,当然,也没有他们以前常买的四川泡菜。
最后只好买了一瓶青花椒油,一袋韩式辣白菜,两盒午餐肉,一排鸡蛋,以及一包五袋装的出前一丁。这种面条其实就是方便面,在港澳地区很常见,其他地方似乎就不怎么吃。
李月驰拎着篮子,从唐蘅手中接过食物,一件一件放进去。最后他们又买了一罐老干妈。唐蘅在学校待了两年,第一次知道超市有老干妈卖。
回到家,唐蘅从储物柜里搬出崭新的锅和餐具——新到连包装都没拆。李月驰挑眉问道:“别人送的?”
“嗯,我刚入职的时候徐主任送的,”唐蘅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说这个锅特别好用……我也没试过。”
李月驰说:“今天试一下。”
家里没有围裙,唐蘅随便找来一件旧衬衫,俯身为系在李月驰的腰间。李月驰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顶:“你去等着吧。”
唐蘅说:“不用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
“……打个鸡蛋还是可以的。”
李月驰笑道:“你去坐会儿,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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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蘅走出厨房,当然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他坐在餐厅的椅子里,掌心托住下巴,目光笔直地盯着李月驰。李月驰背对唐蘅,身体遮住了手上的动作,但通过那些阔别已久的声响,唐蘅知道他都做些了什么。
“咔”地一声脆响,是他在灶台上磕开鸡蛋。拇指一抠蛋壳,蛋清和蛋黄就哗啦流进碗里。他磕了四只鸡蛋,然后开始搅拌,咵嗒咵嗒,是木筷与瓷碗碰撞的声音。可以想象蛋液被他搅动得非常细腻,以至于表面上浮起一层细小的泡沫。
油热了,他把蛋液缓缓倒入锅中,滋啦作响,煎蛋的香味立刻飘出来。唐蘅动动鼻子,忍不住问:“李月驰,锅怎么样?”
“不错,”李月驰的声音夹杂在滋啦滋啦的背景音里,“一点都不粘。”
唐蘅掏出手机,默默在备忘录里写上“新家要买一个不粘锅”。
李月驰用锅铲把煎蛋切成一块一块,盛出来放在旁边。然后他洗锅、烧水,很快水就开了,唐蘅忍不住凑上前,帮他把出前一丁的包装袋拆开,三块面饼丢进咕嘟冒泡的水中。李月驰将泡菜切丝,午餐肉切块,和鸡蛋一齐下锅,再倒入花椒油和出前一丁自带的调味粉包。
面条的暖洋洋的香气冲入鼻腔,令唐蘅有点发愣。李月驰扣上锅盖,略带遗憾地说:“如果超市有葱和蒜就好了。”
唐蘅咽下口水:“没事……晚上去外面的超市,都有。”
厨房地方小,所以两人手臂贴着手臂,挨得极近。李月驰侧脸望向唐蘅,目光像是被热腾腾的水汽融化了,变得非常柔软。
唐蘅心跳不已,正想伸手去揽他的脖子——
“咕……咕!”
唐蘅;“……”
就是挨得太近了,所以李月驰也清晰听见了他肚子的叫声。
唐蘅顿时倍感尴尬,只好佯作一声咳嗽:“好香啊,那什么,待会儿我洗碗吧。”
李月驰忍笑道:“行啊。”
“面好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李月驰掀开锅盖,关火,“拿碗吧。”
餐桌上放着满满两大碗面条。出前一丁和煎蛋都是金灿灿的,午餐肉是粉色的,韩式泡菜上裹着的辣椒酱被洗掉了,呈现出淡淡的翠绿。唐蘅盯着眼前的面,有一刹那甚至不知如何下筷子。
他从未觉得一碗面能如此漂亮,如此美味,甚至令他不忍心吃掉。
空气中满是食物的味道,花椒油的麻味,煎蛋的油香,泡菜的咸辣……想不到有一天他家也会飘满这些味道,不知在楼道里能不能闻到?隔壁的夫妇都是内地人,来自北京的丈夫喜欢吃涮肉,家里时常飘出麻酱味,来自四川的妻子喜欢吃卤菜,家里时常飘出卤水香,有时唐蘅很晚才从办公室回家,赶上他们吃夜宵,满楼道都是香味儿——那些时刻他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之外了。
他觉得这种想法很矫情,所以只让它一闪而过。
“唐蘅。”
“嗯——”唐蘅回过神来,对上李月驰的双眼,“怎么了?”
“吃啊,”他黑漆漆的双瞳写满催促,“不是饿了吗?”
“嗯……好。”唐蘅捏起筷子,神情几乎是郑重地,夹起一块煎蛋。
看着唐蘅把煎蛋嚼碎了、吞下去,李月驰立刻问:“怎么样?”说完又摇头笑了一下,“当我没说,煎鸡蛋都是一个味儿还能怎么样……”
唐蘅突然意识到,他和自己一样紧张。
唐蘅说:“还行,如果再嫩点就好了。”
李月驰愣了愣:“可能是煮久了。”
唐蘅点头:“嗯,这东西也没什么捷径,多学多练吧。”
李月驰:“……好的,”然后他又笑了,“以后有劳唐老师试菜。”
他们奔波一天实在很累。吃完面,洗了澡,两人倒头就睡。澳门人的习惯是天大的事儿也等到工作日再说,所以并没有人联系唐蘅。
就这样一口气睡到下午六点过,唐蘅不太舒服地睁开眼。后背都是汗,额头也是,一缕温暖的海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拂过他汗涔涔的脸。
唐蘅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他翻个身,对上李月驰的双眼。原来他已经醒了。
“空调突然停了,”李月驰说,“是不是没电了?”
“哦……应该是,”唐蘅想起身去拿手机交电费,可是酣睡过后的身体懒洋洋的,于是他躺着没动,“把我手机拿来,放客厅充电了。”
刚说完,眼睛又合上了。
他听着李月驰窸窸窣窣地下床,走到客厅,又折回来。
“给你。”李月驰说。
唐蘅张开双眼,只见李月驰的脸庞忽然放大。
李月驰赤着上身,双手撑在唐蘅的枕头上,俯身轻吻他的眉心、鼻梁、嘴角,然后探入唐蘅的双唇之间。他的动作缓慢而克制,鼻息却有些急促,像警觉的野兽面对猎物时,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这样吻了几分钟,唐蘅喘着粗气推他:“等等……哎,歇会儿……”
他“嗯”一声,卸了力气趴在唐蘅身上。
海风吹进来,将轻薄的窗帘掀起一角。
唐蘅眯起眼,看见窗外夕阳西下,天空红得像泼开的血。原来今天有火烧云。澳门的夏天经常出现这样夸张的落日,好像太阳就在前方几十公里处,边缘模糊如一团熔化的铁,将要把万物都吞噬。
当然也包括唐蘅。
李月驰忽然抬起手,温暖的手掌慢慢摸索,从唐蘅的发梢,到他的耳廓,再到他的脸颊。
最后,李月驰捂住了唐蘅的双眼。视野变得漆黑,他看不见那烧红的天空了。
“还亲吗?”李月驰笑着问。
“嗯……”
于是他的吻轻轻落下,唐蘅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
“别紧张,等我们亲完,天就黑了。”
作者有话说:
“等你睡醒,又是春天了”“等我们亲完,天就黑了”,李哥风韵不减当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