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调戏
但这世间，色胆包天总是有的。
此时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红色锦衣的小公子，正和同伴们在离亭子不远的一棵大树后看着亭子里或坐或站正在谈笑的女孩子，一个个的品评过去，只觉得这群少女个个出众，直赞：“好一副九美图，此情此景正可入画！可惜身边没有笔墨！”
他这一日是专程来东城看美人的，一路见到的美人也不少了，消磨了好多时光，方才远远见到这边女孩子多，便走了过来。
这会儿一见之下，这群少女或清丽或娇弱或刁蛮或笃厚个个不同，只觉实在不虚此行。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你们可认得？”锦衣小公子问身后的狐朋狗友们。
正巧黄耀祖也在这群人中，他在宁国府附学，哪里会认不出来，便道：“前头有几位是宁国府并定远侯府的小姐，还有两位是谢翰林家的，其他几位却不认得。”
说着，他便一一指给他知道。
“这么说来，那几位姑娘还与耀祖你有亲啊！”锦衣小公子十分欢喜，手中折扇一敲手心，一副潇洒自得的模样，道，“既然是你认得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走，我们出去打个招呼，你给我们引见引见，我们也好也近些看美人。”
黄耀祖却有些犹豫：“我们这么多人就这样过去和她们说话，会不会太冒失了点？”
他可不想给谢兰馨留下坏印象。
有更大胆一些的人便不客气地顶了黄耀祖一句，颇不以为然道：“冒失什么啊，我们国舅爷这般出众的人物，不管和哪位小姐说话，她都会觉得荣幸之至的。”
边上马上有人附和：“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些小姐们花朝节去拜花神，还不是求个良缘，现防着我们国舅爷这般的人物在此，哪会轻易放过？”
被人称作国舅爷的这位小公子，正是当今刘皇后的亲弟弟，如今不过十六岁，千娇万宠的长大，自然而然地成了京城的小纨绔一枚。
刘国舅拍着黄耀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莫不是那里有兄弟的心上人？是哪位？放心，我不跟你抢。”
黄耀祖哪敢说出谢兰馨来，忙摇头：“没有，没有，不过是担心我们么一群人这样过去，唐突美人罢了。”
刘国舅说么说不跟他抢，谁知道会不会自己一报出谢兰馨来，反而引得他的注意，到时候下手抢了，那自己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人家可是国舅爷，他怎么能得罪呢？
“既如此，那就别躲着了，走，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去！”
刘国舅忙整了整衣裳，手里的折扇故作潇洒地一扬，就准备走出去。
他还没走出几步，他便双眼一亮道：“诶，有位美人出来了！”
“国舅爷真是好眼光，这一位可是她们当中最标致的，娇怯怯的，让人一见就心生爱怜啊！”
刘国舅那扇子一扬却没打开，正有些尴尬，听得边上人的话，没好气地拿扇子敲了那人的脑袋说：“你懂什么！”
有知情识趣的便打趣道：“我不懂，国舅爷懂就是了啊！快快前去来个美丽的邂逅吧，我们这些人呢，且先边儿呆着。”
这话正合刘国舅的意，他刷地打开折扇，摇摇摆摆地迎上那个之前就相中的小美人儿。
从亭子里出来的却是钟文梨。
钟文梨见大家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自己却有些插不上话，又不想谢颜清等对京城不熟，什么都听得津津有味，便有些无聊，独自倚在一根柱子上，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
她那忧郁的神情，美丽的容颜，也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年为她驻足，刘国舅在众女中也是一眼就留意到了她，当时就很为她心疼，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二。
钟文梨无意间看见不远处河岸边的石凳下，坐着一个挺拔的少年，看侧影，十分像是她正念着的某人，便心下一动。
她抬首见谢兰馨等人都未留意到那边，便起身悄悄地跟谢兰馨说了句：“我去净个手，刚才吃了糕点，我的手有些黏糊糊的。”
谢兰馨便道：“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钟文梨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还在吃嘛，我自己去就好了，有我的丫鬟陪着就可以了。”
“那你自己担心点，多带几个仆妇。”
这么个大白天的，估计也不大会出什么事，谢兰馨便不勉强，更何况看文梨的反应，也不乐意她的陪伴，何必多事呢。
钟文梨和她们打了招呼后便带着个小丫鬟走出亭子，也不让仆妇跟随，就想往岸边走，横刺里冲出个人来，她一不留神，便撞上了，正巧撞到鼻子，一痛，眼泪都快下来了。
撞到她的那个人趁机抱住了她，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爷我今日真是好福气啊，居然有个小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
钟文梨拼命挣扎：“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的丫鬟早被拉到一边去了，徒劳地叫着：“放开我家小姐。”
刘国舅往钟文梨的身上轻嗅了一下，稚嫩年轻的脸庞上露出极是陶醉的模样道：“嗯，好香，好软啊，小爷怎么舍得放开啊！”
“你这个登徒子，快放开我！”钟文梨脸儿都吓白了，“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结识美人啊！”刘国舅拿手中的扇子抬起钟文梨削尖白嫩的下巴，“小美人儿，怎么？你不喜欢小爷吗？”
钟文梨真的快被吓哭了，她可真没想到这么大白天的，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竟然能遇到这样的事，她几乎羞恼得要晕过去，暗暗祈祷她念的那个人快来救她。
黄耀祖见此情形，也只是犹豫立刻一下，觉得犯不着为了钟文梨这么个庶女得罪国舅爷，反正自家姨母也不喜欢这个庶女的，便没出来。
其他人则在评论着：
“小国舅这一手真是狠准快！”
“要我说，他这一下多少有点唐突了，还应该更婉转一些才是，这不，吓着美人了吧！”
其余人纷纷称是。
谢兰馨她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见钟文梨被人调戏，都大惊失色，忙叫亭外的仆妇们前去救人，又四顾而看，很担心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
刘国舅的狐朋狗友们见仆妇过来了，忙也让随从上前阻拦：“别坏了国舅爷的好事！”
谢兰馨和钟文采戴上帷帽走过来：“国舅就能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吗？你们如此无行，难道不怕御史参上一本？还不放开我家表姐！”
“参又如何，小爷还怕个御史？”刘国舅毫不当回事，“小爷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着？”
钟文采气得要命，既怪刘国舅无礼，又怪文梨不当心：“刘国舅，你别太欺负人了，我们家可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由得你这般无礼！看我回家不告诉爹爹，叫他上门问一问刘丞相是如何教的好孙子！”
“爷知道你们是宁国府的小姐，别拿这个来压爷，小爷我就看中这小美人了，我回去就跟爷爷说一声，纳她做妾。”
边上的人也跟着奉承道：“小美人跟我们国舅爷还真般配得很呢！”
“恭喜国舅爷喜得良缘！”
钟文梨这下可真气晕过去了。
刘国舅抱着她还一脸心疼地道：“哟哟，这小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啊。”
谢兰馨只恨此时手里没个家伙，不能敲过去。
刘国舅见这些人拿他没办法，更得意了，眼珠子一转，便得了个主意：“怎么，你们看你家姐妹有个如意郎君嫉妒了？快过来，让小爷心疼心疼。”
正说着，破空之声传来，那刘国舅头上戴着的冠被一箭射了下来，头发也跟着散了，这下刘国舅刚才的得意劲儿全然不见了，他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谁，是谁？敢袭击小爷，不想活了吗？”
刘国舅这边的人也跟着四处查看，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刘国舅这么不敬，也跟着叫嚣着：“哪来的宵小之徒，还不快出来磕头道歉！”
一个低沉黯哑的嗓音响起：“哦，到底是谁不想活了，还不知道呢！”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身姿挺拔，形容俊俏，神情冷漠的少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弓箭，嘴里叼着根茅草，很是随意懒散的样子。
谢兰馨看到他，心里不觉一松，钟文采的眼中满满的欣赏和佩服。
谢颜清等人便忙悄悄地问：“这是谁啊？看着比那什么国舅威风多了。”
钟文采便骄傲地告诉她们：“这是顾世子啊。”
来人出场这么威风，一下子就把那些美人的眼光吸引过去了，这可把刘国舅给彻底激怒了：“小子，我不管你是谁，坏了我的好事，有你好看的！”
“哦？你想怎么给我好看？”
“若不好好给我赔礼，给我磕个十个八个响头，小爷我今儿就叫你去吃牢饭！”
“呵呵，这大牢难道你家开的酒楼么？你请我去就能去？”
“小子，你难道不知道你面前的这位是国舅么？皇上是他亲姐夫，叫你坐个牢还不简单！”
“对，赶紧擦亮眼睛看清楚，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顾谨冷笑道：“国舅爷，真是好威风啊！”他掂着手里的弓箭，打量着刘国舅，“三年不见，你却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想当年他在京中的时候，刘国舅哪敢在他面前吭声。
刘国舅心里一惊：“你是谁？”
他怀里的钟文梨此时幽幽转醒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顾谨，大喜过望，眼泪汪汪地叫道：“顾世子，快救救我！”
“顾世子！”
刘国舅手一松，钟文梨几乎倒在地上。但此时刘国舅也顾不得她了，死盯着顾谨看，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带着点结巴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说当年他和顾谨同为京城之霸，可屡次挑衅，总是被顾谨打趴下，还打得很惨，他祖父多次找顾谨的祖父说这个事，但人家靖平王每次都是和和气气地赔礼道歉，却对顾谨没有任何处罚，而顾谨过后往往又海扁他一顿。
告状的结果就是自己越来越惨，导致他以后看到顾谨都要绕道走了。
后来，好容易顾谨被打发到北疆去了，他以为这下京城任他行了，结果什么时候他又回来了啊！
旁边有人悄悄告诉他：“顾世子是元宵节回来的，还破了个大案子呢。”
“什么，你们早知道他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刘国舅火大了，合着就自己消息最不灵通，这些人平日不都号称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吗？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露出一丝口风来？
边上那人有些尴尬道：“这……这不是忘了嘛！”至于是不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有人道：“国舅爷，怕他做什么！”这时候，不远处一队兵士快步跑过来，忙推刘国舅，“你看，援兵不是来了嘛，国舅爷，快叫人把他抓起来！”
刘国舅听了才刚精神一震，却见顾谨那厮微笑着看着他们道：“对不住了，这是金吾卫的兵士，正巧是我的手下，诸位，可要请你们到金吾卫走一遭了。”
那知道情况的狗腿子郁闷地告诉刘国舅他们：“顾世子回京后就任金吾卫中郎将，好像这一片正是他归他巡查的。”
“不早说！”狐朋狗友们都气得跳脚。
但在顾谨的积威之下，刘国舅都不敢反抗，其他人又能怎么样呢，只好都乖乖地跟着走了。
钟文梨身子摇摇欲坠地看着顾谨：“顾世子，多谢你了。”
顾谨看也没看她一眼，对着谢兰馨她们拱一拱手：“是我失职了，让这么个家伙冒犯了几位姑娘。”
钟文采忙道：“怎么会，这次又多亏世子了，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谢兰馨见钟文采已经道谢了，便只微微一笑。
顾谨看了她一眼，跟她们说了告辞，转身就跟随金吾卫的兵士走了。
剩下女孩子们议论他好威风好厉害，特别是谢玉珠，很快便成了顾谨的崇拜者了。
钟文采见顾谨离去，再也憋不住脾气，转身就骂文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到前面有人也这么直直撞上去？”
钟文梨心中委屈地不行，可却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落单才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谢兰馨拉了下文采，说：“文采，文梨也不是有意的，今日是那登徒子的错，这怎么能怪文梨呢？我看那些人早就在附近的，是我们太不小心了，才跟人撞上了。”
钟文梨咬着唇，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