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这边调查桑雯的事情在继续,李牧言也终于迎来了来自北宁的使团。
这个使团中人将要在京城待上一个月左右,与南齐进行一番交流之后才会回去。
至于真实的目的,谁知道呢。
北宁使团中最引人注意的当属来自北宁的栖霞公主。
皇帝设宴招待使团的时候,栖霞公主带着面纱出场了一刹那,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给皇帝皇后敬酒,然后就一直沉默着。不管北宁的使团说了什么,她都坐在那里,仿佛一座泥塑。
皇帝和好些自认有资格迎娶栖霞公主的勋贵大臣们都渐渐地对这位公主失去了兴趣。美人再美,没有灵魂也是没有吸引力的。
李牧言这种时候自然是后台忙乱的人之一。他作为礼部的一员,要帮着安排好使团的种种,不得不三番两次地与北宁的使团中人打交道。
结果这一天却无意中让他听了一耳朵,听出来一丝不怎么妙的信息来。
这位在使团中名义上是最高身份的栖霞公主,在北宁国内,居然根本就不是那么受宠的?
他不敢多听,重重地将脚步踩下去,然后笑微微地对北宁使者寒暄起来。
事情繁多复杂,李牧言居然已经好几天没能回家去休息,让李夫人和李婉云担心不已。
李夫人直说要去衙门看一看,李婉云好歹劝住了,没一会儿又闹了起来,让李婉云着实无奈。
然后,一个人忽然上门拜访,终于转移了李夫人的注意力。
来人是舒瑜。
那天过后,沈勋也调查了舒瑜这个人。她是明唐公主封地上一个小官的女儿,却因为自小没了母亲,被继母打压加上父亲的忽视逼得几乎无路可走。于是她自愿到明唐公主府上做了个小小的女官,陪着钟颖玩耍,教她规矩。
从消息来看,这位钟颖实在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就算面对钟颖那种先天的有些不太好的头脑,也能耐心以对。更加上手腕不错,又肯静下心去和嬷嬷们学,如今钟颖的院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在她掌控之下。
若不是明唐公主前些时日忽然从南疆带回了桑雯,只怕舒瑜在钟颖的院子里,比起钟颖都更有几分主人架势。
舒瑜上门来求见的是李夫人,李婉云却有些不怎么放心地跟了过去,一进门就和舒瑜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吸引自己的特质。
不过一个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成功呃不顾一切,另一个却是看多了相同的戏码,这种场面已经不在能吸引她的注意力的平静如水。
唯有李夫人含笑招呼着舒瑜,倒仿佛舒瑜是她的女儿般热情。
李婉云一愣,随后哭笑不得。
李夫人的做媒癖好,又兴起来了。
没什么诚心地为李牧言祈祷了一声,李婉云开始猜测,舒瑜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结果不曾想,舒瑜转头单独对着她的时候,说出一番让人意料不到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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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舒瑜看上去比她实际的年纪要大一些。大概是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原因,行动之间都进退有度。
李婉云虽然知道她别有用心,却不料等到李夫人一走,她开口就问,是不是已经派了人去南疆查探桑雯为何会在京城了。
她的语调依旧温和,落在李婉云耳中,却不自觉地多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李婉云不由得笑了一笑。
“舒姑娘,”她说,“不管桑雯是不是从南疆逃出来的,与我其实并没有太大干系。”她微笑着看着舒瑜,眼底流动着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时,那种戏谑的光芒,“舒姑娘若是对桑雯有兴趣,不妨自己去查探一二。”
舒瑜被这样直接的反驳弄得愣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说话要拐上好几个弯的贵妇们,一时之间,她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片刻之后,她才醒悟过来,不是很礼貌地低了眉沉思片刻,咬了咬唇,将自己带过来的丫鬟打发了下去。
李婉云有些好奇,也将自己的丫鬟打发了下去。
等到屋内只剩两人,舒瑜才露出些微的舒缓之色,道:“此时说起来实在是……还请李姑娘见谅。”
李婉云就听她慢慢地说出来这背后的故事,明唐公主为何要带了桑雯回京城。
原来,明唐公主幼时曾与某人青梅竹马,相互暗自倾心。彼时两人自以为都会是对方的另一半,谁料到了婚嫁之时却因为种种原因阴差阳错各自嫁娶。
那人的家族因为牵涉到一桩公案,而被抄家,家眷各自被流放拍卖。那人到了南疆却很快就去了,留下幼女一枚在世间求生。
“那人,不是桑雯。”舒瑜说,“但是当时不知为何,桑雯说她才是那家的女儿,当初是为了求活,才……”
李婉云沉默了片刻。
如果是桑雯,做出这种冒领他人身份的事情来并不奇怪。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李婉云动心去帮舒瑜了解情况。
“自从桑雯到了之后,”舒瑜的声音带上一点沉重,“郡主与她分外亲密。她对郡主也是格外优容。”
“所以你嫉妒?”李婉云看着舒瑜的表情,明知道这个不会是理由,依旧这样说。
舒瑜瞪大了眼:“不,不是。”
她飞快地说:“我现在的生活都是公主殿下给予的,我也是将郡主当做妹妹来看的。断无嫉妒的道理。只是……”
“自从带着桑姑娘回到京城之后,我偶尔见到她吩咐公主殿下的护卫去做一些事,我问起的时候却总是支支吾吾。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郡主殿下安好,旁的人如何也与我无关。”
停了一停,她说:“只是这些日子,我眼见着郡主被她纵的无法无天,甚至连郡主身边的几个护卫也被她带得乱了心智。这样下去,对郡主实在是有害无益,所以……”
李婉云看着她的眼睛。
舒瑜是个不屑于撒谎的人,但是必要的时候,她也不吝撒谎。
李婉云很快就确定了这一点。
她无从分辨舒瑜说的是真是假,她只是确定了一点。
如果是桑雯,做出舒瑜所说的这些事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向来就是个只管自己去生,哪管她人怎么死的人。
李婉云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桑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凭她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敢对李家下绊子的狠厉,有了力量之后对李家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只是小人,但是小人往往是最致命的。
可是李婉云觉得,自己不喜欢舒瑜。
“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对着舒瑜,笑得淡淡,“舒姑娘,你若是对桑姑娘的身份有怀疑,不妨自己去调查清楚了,报到明唐公主殿□前。凭公主对郡主的在乎,是断然不会让那等小人留在身边的。”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曾经竹马的女儿。”
舒瑜似乎想说什么,李婉云却已经起身送客。
等到舒瑜离开,李婉云使人去了一趟礼部衙门,将这件事报给了李牧言。
送信的小厮带回李牧言手书的一张纸条,简单地表明他知道了。
李婉云随即就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李夫人对舒瑜格外满意,李婉云觉得自己需要花一些时间去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舒瑜这个女人,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嫂子的。
李婉云对此有格外清晰的认识。
沈勋趴在窗外听完成国公和书房某人的谈话,在室内的人没有发现之前,轻手轻脚地退走了。
然后,他躲着人从花园穿过,到了自己的院子后从房间的窗外翻进屋内,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些心绪,才起身叫人送了热水进来。
将自己泡进热水中的时候,他心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努力到现在了。
做个纨绔,不是很好吗?成国公的名头,足够自己在京城内横行了。
他始终是不敢相信,自己当初为之奋斗的理想,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那个皇帝,不再是当初那个皇帝了。
沈勋在迷茫的时候,李牧言在衙门内终于有了难得的悠闲,可以回家去度日了。
大佬们依旧在衙门随时待命,底下众人却有了能够轮换休息的时间。
李牧言慢悠悠地走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取笑地上前来,对着他挤眉弄眼:“李郎君果然是少年风流,衙门门口都有人找上门来。”
李牧言定睛看去,看到倨傲的少女站在那里,对着他招手。
他对着取笑的人慢悠悠地说笑了一句,视若无睹地从那少女身边擦身而过。
和他并肩而行的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着他笑微微的脸,一时之间居然不敢说出来。
“什么?”马车内的等着的桑雯声音有些凌厉,“他居然敢不来?不过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居然敢……”
胡乱地发泄了一通,马车内的的声音才平静下来,对马车外垂手而立的少女说:“没用的废物,居然连带个人都带不过来。走,去平安大街。”
马车夫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上了车在车门前坐下,才慢慢地甩动着鞭子,让马车跑了起来。
桑雯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李牧言,她甚至没有见到李家任何一个人。
李婉云早就吩咐下去,见到桑雯,或者舒瑜,就不用通报了。
门房对着内宅递出来的栩栩如生的画像,很好地完成了这个意思。
李牧言没有能够好好睡一觉,就被衙门的事情急招了回去。
李婉云送他离开,临行前忽地轻叹:“哥哥,若是做得不快活,其实也没有必要继续。”
李牧言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不,我很快活。”他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快活了。”
有时候李牧言也会想,董昱一辈子为了北宁活着,如今的自己,应该站到哪一边。
如今,北宁不是自己的国家,但是自己的国家却也不见得对自己有多么好。
他有些迷茫。
两个迷茫的人碰到一起的时候,事情就变成了加倍的迷茫。
李牧言的心事无人能说,沈勋的心事同样无人能说。两个人在李牧言难得有空的间隙出来喝酒,喝得昏天暗地,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两个人被送到李家的时候,沈勋兀自拉着送人过来的小厮的手,喃喃:“不回去。”
小厮被他抓得生疼,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婉云。
将沈勋安置好了之后,李婉云再去看李牧言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妹妹。”见李婉云带着一群人进来,他忽然叫了一声,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