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威虎寨
姜彦等人被押到半山腰的一个寨子里,门口有个大旗迎着风飘飘摇摇的,有“威虎寨”三个大字,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比那只学了一二月写字的小儿也差不多。威虎寨没有大门,只有几十间茅草房,歪歪扭扭毫无秩序,房子外的小路半是泥半是水,非常肮脏,但房前屋后都种了不少庄稼,有麦子,有各种小菜,还有几家有闲心的种了些花草,最中间的一间大草房上挂了一个牛头骨,那应该就是大当家的屋子。
“快写信,让你们家里人给送钱。”刚进山寨,一个山贼扔给姜彦一张黄纸和一根秃笔。
几人被按在泥水里,半蹲半跪的,衣服都湿透了。
姜彦已经从一开始的悲痛中缓过来,他也意识到只要岩厚活着,就一定会保宋霆谕平安,且宋霆谕自身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想要她死哪有那么容易?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镇定下来,情绪也跟着渐渐恢复了。
姜彦接过笔,打量了一众来看热闹的山贼,这些山贼共五六十人,男女老少都有,最小的才三四岁,最老的已经是古稀之年,其中壮年男子其实并不占大多数,约有二十几人,看样子哪怕是壮年男子也并非人人都有功夫,手中的武器也多以菜刀、铁锹等为主。只有那个大当家和他身边的几个体格精壮,武器优良,落草为寇前应该不是普通人。姜彦心里有了计较,写到,“去扬吾兄,弟与‘威虎寨’众兄弟把酒言欢,甚是投缘,请吾兄以白银十万为礼,接愚弟回家。”
“还请各位将此信带到羽城姜氏绸缎庄,他们看到自然会带着银子来赎。”姜须看罢知道姜彦故意乱写,希望姜氏绸缎庄的人能够看出端倪,想办法来救,于是替姜彦说到。
领头的山贼半信半疑的收了信。
“大当家,他们不信怎么办?我看戏里都是要砍一根手指一起送回去的。”忽然有个小山贼道。
大当家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姜须摘下腰间一个荷包,“手指一旦砍下来,每个人的都差不多,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交给他们,他们一定认得。”
大当家收了信,看样子很满意,吩咐手下,“男的关起来,女的给兄弟们开开荤!”
几十名山贼,早就饿狼一样盯着周迎锦、余若、黄莺三名女子,她们三个比普通人家的女子长得水灵清透得多,引得一众山贼色心大起。
三人试图往几个男人身后躲藏,可是根本拦不住那群山贼,他们三下两下就把三人拉扯出来,扯衣服的扯衣服,摸屁股的摸屁股,恨不能当场解决。
“慢着,大当家,这几个女子——”季凉书忽然出声,可是话到一半又不知该怎么继续,他们手上还有什么筹码呢?
“这几个女子都有花柳病!”宋霆麟忽然大喊,悲痛万分,“您也知道,我们经商的总要带着几个好看的伺候客人,只不过伺候的男人多了难免染上病,这几个就是打算带回老家,赶去乡下等死的。”
山贼们瞬间安静了,连季凉书、姜彦几个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宋霆麟。
“看什么?风尘女子得这些病是早晚的事。”宋霆麟发现不好,自己语出惊人,连自己人都给震惊了,“我说几位表哥,你们不会路上忍不住和她们……”
季凉书反应最快,被吓得后退几步,满脸不可思议,猛回头指着姜彦姜须,“你、你……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此事!我跟这个贱人一路同房你们竟然没人阻拦!京城那边的花柳病最是可怕的,起初没有任何症状,但凡是与之亲热过的人都必定被染上,不出半年,就会头顶生疮脚下流脓,连下身、下身都要彻底烂没了!那些得病的日日哀嚎惨叫,天天看着自己的身体寸寸溃烂,死的时候如骷髅一般!我不要,我不要那样,让我死,你们这就让我死!”
说着,季凉书就要去抢身边一个山贼的西瓜刀。
姜须赶紧过来抱住季凉书,跟他一起放声大哭,指着周迎锦,“大哥!你别冲动,我也、我也跟那个贱人……”
“是你!”季凉书回头恶狠狠地对着姜彦,痛心疾首,“是不是你想要独吞财产,故意陷我和三弟于死地!二弟呀二弟,从小你就心思深沉,可你何必要害的我和三弟七窍流血、五脏流脓、惨死而亡啊!”
“大哥,我们怎么办呀。”姜须在季凉书怀里瑟瑟发抖。
姜彦觉得,自己不配合不好,对不起兄弟,更对不起姐妹。
“哼!”姜彦冷哼,不过他自诩不是浮夸派,干脆保持了一贯的冷淡,“你们母亲当年是怎么害我母亲的,你们忘了?妾生庶子,凭什么与我相争?”
山贼们看的目瞪口呆,这出大戏不仅是豪门恩怨,还是两世情仇。
宋霆麟觉得自己决不能落后,于是也跟着掉眼泪,“当年我堂姐被有京城花柳病的男人……死的时候那个惨啊!疼的嘶声裂肺,我都跟着哭了三天三夜。大表哥、三表弟,没用了,我劝你们,早日结果了自己吧。”
他堂姐,正是宋霆谕。
季凉书连忙点头,“还有你大哥,我们大表哥,他更惨……不过是碰了一个青楼女子,年纪轻轻就……他最后被脓水粘在身上的那层衣服还是我一点点撕下来的,他求我啊,求我等他死了再撕,说他疼得如万箭钻心,可是一旦人死了,就硬了,到时候再撕,只怕连着皮肉都要撕下来,我怎么能看着他死无全尸!”
周迎锦见状,觉得自己也不能被比下去,索性在自己胳膊上暗自掐了一下,顿时眼圈发红,“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各位,就让小女子服侍你们吧,到时候生不如死也好有个伴。”
山贼们集体后退,避如蛇蝎。
“都关起来!”那个大当家纵然知道这些人不可信,联想几人的话也是心里一阵恶心,死他们不怕,但是那样死……索性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三个女人,都一起关起来了事。
押送时都没人愿意碰三个女子,只让她们自己走。
几人被关在一座大仓库里,这里看样子以前是放粮食的,只不过现在已经空无一物,只有高高的木梁还显示着这些山贼对这个地方的重视。这一番折腾下来,大家都十分狼狈,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也乱了,脸上也脏了,身上更是疲惫不堪,然而此时也不是能够休息的时候,尤其宋霆谕生死不明,大家手中都捏了一把汗。
“哥,怎么办?”等到押送的山贼走了,姜须问。
姜彦打量众人,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叛徒,眼下大家身陷匪窝,只能同仇敌忾,唯有宋霆麟让姜彦还有疑虑。
“麟二公子,你是如何到这里的?”姜彦问。
宋霆麟撇嘴,“我哥非得让我去我表舅家探亲,都是多少年没来往的亲戚了,他说想要历练我,还不许带太多人,也不许带太多银子,只能寻了这么条小路,谁知迎面碰上你们,我也是倒霉到家了。”
姜彦和季凉书对视,二人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探亲什么时候不行,一定要赶在宋霆麒出征、宋霆谕前往云州的时候?但看那些山贼对宋霆麟下手之狠,双方应该没有关系,暂且可以合作。
姜彦想了想还是开口,“你们可发现这些山贼有什么特点?”
“特点?”姜须不解。
姜彦点头,“一般山贼打家劫舍,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多老弱妇孺在身边?据我所知,很多人落草为寇前都会把家中父母妻儿统统杀光。”
众人惊诧,在座都是京城里的贵族老爷,天上的人儿,天天背着百姓苦、百姓苦,却从来不知百姓怎么苦、为何苦,反倒姜彦、姜须一直经商,对世间百态颇为了解。
“如果我观察的不错,这些山贼都是拖家带口进山,之前应该只是普通农民,他们的房子虽然简陋,种植的作物却长势非常好,一般的山贼想要什么只管出去抢就是了,哪有这个耐心。且他们刚刚的站位,多是一家人站在一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武器多以农具和家里常用的菜刀之类为主,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落草为寇,且时日不久,身上没有太重的杀气,大部分还是正常的家庭结构,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姜彦分析道:“只有那位大当家和他身边的六人与别人不同,看样子功夫很好,只是暂时看不出什么路数。”
周迎锦道:“他们之中有三人用的是朝廷发给每镇守军的官刀,虽换了刀鞘,但官刀刀柄上都有官府的印章,这一点错不了。至于他们那位大当家手中那杆枪……”
“那枪至少五百两银子!看那寒光我就知道,我大哥手下有好多兵将都买不起那等好枪。”宋霆麟道。
“也就是说,这几人原本是官身,那个大当家家境富裕,只是不知为何与这些村民一起落草为寇了。”姜彦总结,“所以,他们想要什么呢?”
……
威虎寨确实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五年前他们只是一个叫做平安村的村民,而大当家楼骞是百叶镇守备,管着百叶镇五百名守军,听知县调遣。然而三年前新知县周万金却是个贪得无厌的,硬是看上了平安村那块地,要收过来给自己盖别院,周知县自然不可能自掏腰包补偿村民,只打算把他们赶走完事。村民受楼骞等人保护多年,有与他熟悉的便求到楼骞这里,楼骞看不过去与周万金对峙,甚至带头反对,谁知周万金是个小人,反手给楼骞安上了个杀人之罪,眼看就要处死,楼骞之前的六个手下看不过去将其救出,几人一起逃了出去。
本来只想遁入山林,谁知几个月后刚好碰到被驱赶的村民,一村老小孤苦无依,楼骞索性带着村民在这山上修了威虎寨。这五年,打家劫舍的营生倒是也干,但是一来村民心善,不愿为非作歹,二来这些村民都是普通人,稍微有实力的商队根本劫不了,所以大部分时候过的日子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只是从良民变成了山贼,倒是再也不用交繁重的赋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