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渴望
在风清子的印象中，东合子是一位古板的，做事四平八稳的老男人。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刚想上前阻止，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师兄啊，这里这么美，你陪我玩么。”
“彩旗？”风清子猛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如假包换的小彩旗。无论是气息语调都天衣无缝。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带她来啊。
“师兄你好坏啊，这么好玩的地方你都不带我来。”小彩旗娇嗔了一句，转身跑向了花香之野。花香之野是个斜面，远处的高坡上耸立着第二层的大门。小彩旗的跑动方向却是横向的，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
“风清施主，这恐怕有些蹊跷吧。”机辩僧刚想出言阻止，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师，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一位气质优雅，相貌脱俗的三十多岁妇人站在那里。她身上穿着充满未来高科技简约风格的超薄宇航服，紧致的设计将美好的身材突显。
“程总？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这里是时间之外啊，我的曲率飞船出现了问题，脱离曲率航行后就来到了这里。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飞船。”来者正是三体世界的主角，机辩僧陪伴了几十年的美女总裁程心。
“可是！”
“跟过来吧！”程心又向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就向着花丛的另一边走去。
场中，只剩下东合子一人蹲在地上，对着一株药草发着花痴。他边做抚摸状还边念叨着：“我的宝贝！宝贝！”
发了一会花痴，东合子冷静的站了起来，闭目调息一番，身体表面蒸腾出一阵白气。待到情绪稳定，东合子才睁开眼睛。
“花香之野，渴望之花，求而不得，流浪生死。原来我看到这花的第一眼就想得到它。可是我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最后就会像个花痴一样守候在这花旁边直至死去。”
“师父，你刚才的情况确实不对劲，就像是《指环王》中的小轱辘。小轱辘得到了魔戒却永远不可能成为魔戒的主人。于是，在几百年间它守着魔戒，痴迷的难以自拔，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宝贝。”
“这种花能够呈现出人心底的渴望，并使其求不得。人们会在这种追逐中耗尽力气。”
“人们为什么会追逐这些？”巴德贝在心底问道。东合子不敢把它放出来，东合子担心它也受到这里的气氛感染。
“人的识神我系统中有一个机制，可以令你去追逐想要的东西。食物，金钱，美女，长生等等。这一机制只在乎追求本身，而不在乎结果。也就是说它只负责产生欲望而不负责快感。所以人们会对黄色网站上瘾，人们会对网游上瘾，人们会对赌博上瘾。他们上瘾的不是得到后的快感，而是被这一机制控制陷入了无尽的求不得中。它不负责快感，只负责欲望。这就是你心底的天魔。”
“师父，这大概是各种瘾的由来吧。”
“就像驴子看到挂在面前的胡萝卜会不停的跑一样，它要的只是追逐。正常的驴子累了会停下，但是天魔会蛊惑驴子继续追赶，这一过程中，只要驴子吃不到胡萝卜，它就会一直追下去。而且，它没有满足感，不是因为它太过贪婪，而是因为大自然没有给它设置产生满足感的器官。它就像那神兽饕餮，永远都在渴望，永远不会安宁。”
“那把天魔消灭就好了么。”
“哈哈哈，你要消灭天魔。哈哈哈哈，你真的要消灭天魔？”
“既然它这样不好，当然要消灭。”巴德贝觉得师父今天确实有失稳重。
“天魔是用来降服的。降魔降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渴求无关乎好坏，你降服它，它就是智慧，你让它失控，它就是天魔。而没有渴求的人，会变成僵尸一样生而无趣。你如果消灭它，你就变成木头了。那你想变成木头吗？”
“那看来只能用戒律约束它了。”
“恩，戒律是个方法，只是若持戒不得当，反而会造成反效果。持戒过于呆板之人往往邪火过旺。如果不懂转化之法或者排泄之途则会在某一天爆发。那可就是大堕落大毁灭了。须知有密宗大师见牧羊女花丛歌舞而肉身焚化就是这个原理。”
“那该怎么办？”
“生活中如常的观察自己的欲望，要意识到一切欲望都是非必然的，都是有适用范围的。比如见到美好的女子就要追逐，这在蛮荒时代可以让你的基因得到遗传。然而在法治社会如果还这样，要么在求不得中把自己憋成个变态，要么就会铤而走险锒铛入狱，害己害人。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渴望高热量食品的欲望让你去追逐他们，从而有效的存活下来，然而在物质丰富的时代，你还保持这个模式，你就会变成一个不健康的胖子。有些人你问他为什么要多吃那个汉堡，他可能只是告诉你他馋。”
“师父，你刚才是不是就是在泄邪火那？”巴德贝欠揍的揭穿了东合子。
“我觉得我应该去门那里等他们。”东合子有些尴尬的岔开话题。
其实他是不必担心风清子和机辩僧的。因为这二人如果连这一层都看不清，也就枉为修行人了。
东合子在第二道大门的门口等了一会，风清子与机辩僧果然一脸尴尬的走了过来。
“偷心贼，想不到你还是个妹控。”东合子的嘲讽让风清子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正常情况下，修道者八风不动，东合子的嘲讽还不至于让他脸红。只是此地的独特属性才让风清子这样。
“唉，惭愧惭愧，贫僧居然日久生情而不自知。若非此地给了贫僧一个说清楚的机会，恐怕魔种暗生，将来就万劫不复了。”
“这倒是个练习调伏法的好地方。”有机辩僧这个台阶，风清子赶紧岔开话题。
“知幻即离离幻即觉。我们还是进下一个门吧。”
“这个怎么个章程？”风清子指着大门问东合子。
“这回我先来吧。”东合子再次变成巨人的模样，用力猛推。然后那大门纹丝不动。
“这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吧。两道门不会用同一种方式打开。”风清子将双手交叉胸前嘲讽了一句。
“贫僧似乎有办法了，也许可以一试。”机辩僧盘膝而坐，眉心突显一颗红痣，发出细密的毫光。那些毫光发出后却没有射向四方，而是倒转回来射入机辩僧脑中。渐渐的，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无数充满魔性的美女围绕着机辩僧打转。她们或妖娆如三体中的艾AA，或圣洁如程心，她们以各自的方式围绕着机辩僧，说着他想听的话，跳着他想看的舞。
如果此时机辩僧站起来追逐，则谁都追逐不到。这就像是东合子看着药草发呆一样，花香之野的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就在机辩僧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时，他猛的站了起来，脚踏弓步，双掌击出。全身的肌肉红如烙铁，邪火顺着大金刚掌力注入了两扇门中。大门咯吱一声打开，风清子一挥羽毛扇托住了就要倒地的机辩僧，东合子则率先挡在了二人面前。
门的对面居然是一片大海。东合子的脚踏在水面上，缓缓的前行。感觉到门在缓慢闭合的风清子也托着机辩僧飘了进来。这里的重力足有地球的4倍。这海水静谧的像是沉重的水银，海面激不起一丝波澜。之所以称之为海是因为除了远处的第三层大门，这里无边无际。大门立在一座极高的悬崖上，崖壁光滑如镜，映照着同样平静的大海。
“保持心如止水，我们走过去。”风清子说完这句话，远处的海面闪过几个浪花，然后又平静下来了。此时东合子与机辩僧也看出来了，这大海会随着三人的情绪波动，风清子只是作了个简单的提示，远处就就升起了波澜，若是他们没有消弭第一层时因欲望而激起的情绪，这大海恐怕就要惊涛骇浪了。而被海浪卷入海底会有什么下场三人还不想去想。
喜悦感、满足感、放松感等被称为正能量情感，愤怒、焦虑、悲伤、内疚、痛苦等则被称为负能量情感。其中痛苦则被称为最最消极的情感。人就是在这些情感中往复变化，轮回不止，所谓的六道轮回，在修行意义上指的也是人身心状态的轮回。陷入其中的人当真是生死流转，无有出期。
实际上，人们所拥有的任何一种感觉、情绪都是无关于正负的。如果有人骂你蠢货，愤怒就会保护你的自尊，激起你的斗志；如果你感到疼痛，恐惧就会惊醒你去反思，下次远离这个诱因；如果你站在悬崖边，紧张会让你提高警惕；而面对野兽，恐惧会让你及时远离；如果你犯错误了，内疚则会让你不再重复……所有的情绪都有其用途，所有的情绪都是你的一部分。
三人在镜面悬崖前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