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合并

一击命中，东合子看向远方，李婶那里似乎也完成了攻击，她那边的水滴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产生的引力波已经让万有引力号亮起了警报。这真是一件外挂一样的法宝，李婶有了它，东合子都已经不是对手了。

水滴被摧毁的同时，收到东合子元神传音的李林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拆除了引力波发射器中的自毁程序。与此同时，通讯频道中总攻的信号拉响了，所有的登陆小队人员通过飞船上的翘曲点进行定点打击。一群穿着登陆作战太空服，手拿危险激光武器的军人迅速占领了“万有引力”号，这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大卫的枪顶在沫沃维奇舰长头上时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松岛枫的噬魂从第四个维度刺入了“万有引力”号厨子老亨特的身体里，这个从外表看完全没有伤痕的老人就这样被抽出了灵魂彻底死去。

杀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厨子并不是松岛枫嗜杀成性滥杀无辜，她的妖刀成长虽然需要大量的灵魂，但是她本人却并不喜欢乱杀人，老亨特的死完全是因为他本人的身份特殊。

半个世纪前，在木星轨道的舰队总部，二十七岁的亨特从总参谋长那里接受了使命。亨特刚被授予上校军衔，他是舰队中得到这一军衔最年轻的一位。他以厨子为身份成为了一名“潜伏者”，任务是监控引力波发射台，一旦出现战舰高层指挥系统无法控制的危险，就销毁发射控制器。遇到非常情况时，他可以采取自己认为合适的一切手段。“万有引力”号的引力波发射系统包括天线和发射控制器，天线就是船体本身，不可能破坏，但只要销毁发射控制器，整个系统就失效了。

按照“万有引力”号和“蓝色空间”号上的条件，是不可能重新装配一台新的发射控制器的。亨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潜伏者，在古代的核潜艇中也有过。当时不论是在苏联还是北约的战略核潜艇中，都有一些身处不起眼岗位上的士兵和低级军官肩负着这样的使命，随时准备在有人试图控制潜艇和洲际导弹的发射权时，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采取果断行动制止阴谋。

他的任务需要他不间断地了解所有值勤周期的情况，所以，在整个任务过程中，他不能冬眠，他只需执勤到七十多岁，那时，船体中简并态振动弦的半衰期就到了，“万有引力”号的引力波发射系统将会失效。算下来，他像东合子一样前半个航程一直保持苏醒状态。他的任务中行动的触发应该是极其敏感的，在无法判定危险的程度时，他会首先应该选择销毁操作，即使误操作也不是他的责任。在操作中，不必考虑附带损失，如果需要，毁灭全舰也是可以接受的。

起航后，亨特被安排在第一轮值勤，为期五年。这五年间，他一直秘密地吃一种蓝色小药片。到值勤结束时，在冬眠前的体检中他被查出患有脑血管凝血障碍，又称冬眠障碍症，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症状，对人的正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不能冬眠，否则醒来时会导致严重的大脑损伤，这也是迄今发现的唯一影响冬眠的病症。

当亨特被确诊后，他发现周围人的神情像在出席他的葬礼一般。于是在整个航程中亨特一直醒着，舰上每个再次苏醒的人都发现他老了一些。他向每一批新醒来的人讲述他们冬眠后那十几年的趣闻轶事，这个炊事兵因此成了舰上最受欢迎的人，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喜欢他。渐渐地，他成了这次漫长远航的一个象征。谁也想不到这个宽厚随和的伙夫是一个与舰长平级的军官，也是除舰长外唯一一名拥有在危机出现时毁灭全舰的权限和能力的人。

在头三十年的时间里，亨特有过几个女朋友，他在这方面有着让其他人嫉妒的优势，可以和不同时段执勤的女孩子交往。但几十年后，他渐渐老去，那些仍然年轻的女性就只拿他当一般朋友和一个有趣的人了。当初李林之因为想起了这段剧情才给东合子出了装病的主意。如今真的突袭“万有引力”号怎么也不会把他忘了。

在半个世纪的航程中，亨特一直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时时刻刻观察着舰上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不断地在心中预演着各种危机下的行动预案。亨特的任务本身就是个备案，因为还有一道最可靠的保险时时伴随着“万有引力”号。“万有引力”号上一旦出现异常，特别是出现叛乱和试图非法控制引力波发射系统的迹象，水滴会立刻摧毁这艘战舰。它们的动作绝对比亨特快，水滴在几千米外从加速到击中目标，时间不会超过五秒钟。

然而在事到如今，这个过程被倒置过来了，“蓝色空间”号的计划就是首先摧毁水滴，如果当亨特发现水滴被毁后很可能第一时间按动自毁按钮。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李林之和朴义君制定了双重战略。当李林之看到几千米外的爆炸时第一时间拆除起爆器，而同一时间，松岛枫杀死老亨特。事实上李林之的动作更快一点点，因为他得到的是东合子传输过来的意念指令。

占领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烈，“蓝色空间”号以双重作战小组占领“万有引力”号，一部分登陆到三维空间控制飞船上的重要人物，另一部分依然留在四维空间负责在占领过程不顺利时摘除飞船的重要部件，以达到物理瘫痪的作用。

面对“蓝色空间”号激光冲锋枪冰冷的枪口，舰长无奈的摇摇头，在他的示意下，“万有引力”彻底的放弃了抵抗。“蓝色空间”号的人是“万有引力”号的十倍多，仅仅是陆战队员就有一百多名，可以轻易控制“万有引力”号全舰。

现在已经没什么是难以置信的了，“蓝色空间”号陆战队员的诡异登陆方式本身比他们的枪口更有威慑力，而太空中李婶华丽的水滴摧毁方式也让全舰人员意识到，对方有远超三体人科技的武器。

在战舰的另一侧，几艘飞船从最近的翘曲点飞出，四维空间还是太不安全了，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们还是回到更加安全的三维空间比较好。里维斯摧毁的水滴在三维空间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它的表面彻底失去了镜面结构，仿佛是一颗发霉了的米饭粒一样静静的漂浮在那里，以与“万有引力”号相近的速度继续滑行着。而他的内部结构已经被大面积破坏，丢失的部分永远迷失在了四维空间中。

在“蓝色空间”号的球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千四百多人，他们大部分是“蓝色空间”号上的人员，有一千二百多人。六十年前也是这些人宣誓接受章北海的指挥，现在他们基本上还是那些人，轮班冬眠使得他们只是老了三到五岁，大部分人并没有感到时光的流逝，黑暗战役的烈焰和太空中的葬礼都历历在目。其余的一百多人是“万有引力”号上的俘虏，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军装，互相的眼神中带着戒备。

率先接受了对方的反倒是双方的高层人员，因为他们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讨论。此时的巨大全息现实窗口上显示着太空中一片星光稀疏的区域，画面正中有一片淡淡的白雾，雾中有一组刷子样子的白色直线，由几百条平行线段组成，这就是三体舰队在星际尘埃云中的航迹。李林之的一个装作不经意的闲聊让舰上的观察员发现了这个现象。

仔细观看可以发现这些航迹在缓慢的向前延伸，虽然微不可查，但是确实是在移动。由于“蓝色空间”号、地球，三体舰队形成了一个锐角，因此望远镜才能观察到三体舰队的航迹。

“大家都是明白人，三体人的第二支舰队正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接近地球，四年后到达。”褚岩用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万有引力”号的众人。

“三体人敢这样肆无忌怛以光速飞向地球已经足以证明地球即将陷落。我听说你们新的执剑人的有力竞选者是个‘圣母’。”东合子在一旁不削的撇撇嘴。东大师是个实用主义者，最讨厌张口人权，闭口自由的圣母婊。随着东大师的发言，一张美丽的女士抱着孩子站在联合国大厦门前的画面出现在全息投影中。女人真诚的表情与富有母性光辉的慈爱给这残酷的太空带来了一抹亮色。

看到这张分辨率不是很高的全息图像，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可不是两个文明蜜月期长大的傻白甜，他们是“末日战争”的幸存者。结合之前看到的三体航迹，大多数人心底已经相信了地球已经陷落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