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秦朝夕正襟危坐:“你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家老宅之前拆迁,补偿款一直谈不妥,现在家母过世,我美国还有一大摊工作等着,想找人牵线搭桥,早点把事情了结。”
冉江南还要回美国,秦朝夕心理骤然失落,依旧强打起精神问道:“负责拆迁的是哪个部门?”
“好像叫裕德城建公司。”
冉江南走后,秦朝夕还未回神,花甜推了她好几下,才清醒过来。
“朝夕,你没事吧。”
秦朝夕揉揉脸,端起桌上的白水狠狠灌了一口,“我没事。”
花甜多精一娃,问道:“裕德城建有问题。”
秦朝夕扭头看向眼前的花甜,心里百转千回,“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花甜莫名其妙:“你问?”
“你是不是喜欢孟旭。”
花甜一口水喷出,像只被踩实尾巴的狸花猫,“你说什么,我喜欢孟旭!”
恼羞成怒小样子,秦朝夕万分无语,决定快刀斩乱麻。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三兄弟故事,故事里的小男孩就是现在的孟旭。”
“卧槽!”花甜震惊到三观炸裂,“你跟孟旭青梅竹马!”
秦朝夕一头黑线,关注点如此清奇,还说不喜欢孟旭,口是心非到这个地步,也算一枚大奇葩。
“我们不仅青梅竹马,还指腹为婚。”
花甜下巴掉地上,心扑通扑通要跃出胸膛,嘴里像嚼了几吨黄连,酸涩道:“恭喜。” 秦朝夕一指戳花甜脑门上,榆木疙瘩想得到怪多,“我一直把孟旭当哥哥,对他没意思。”
花甜酸道:“哥哥妹妹亲亲热热。”
“你再说我真跟他在一起,我爸可一直拿他当女婿,仔细想想孟旭人也不错,知根知底,努力上进,前途光明……”
“别别,你拿他当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谈恋爱左手摸右手多没意思,再说刚刚那位冉师兄不错,学历高知识分子,比孟旭这种只会工作破案的铁憨憨不要强太多。”
秦朝夕默默看花甜耍宝,后者没皮没脸惯了,从性格际遇背景,一直扯到属相星座八字,全方位无死角说服秦朝夕跟孟旭不合适,唾沫横飞,水喝光好几壶。
“所以我跟孟旭不合适,他跟谁合适?”秦朝夕似笑非笑望着花甜,后者梗着脖子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不跟你贫,你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孟叔牺牲后,孟婶没多久就改嫁。”
花甜大脑有片刻宕机,当时孟旭多大,十岁小男生刚上初中,最疼爱的叔叔被人虐杀抛尸雪地,父亲牺牲母亲改嫁,完整的家庭分崩离析,那时的他会有多难,花甜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她沙哑着问秦朝夕,“孟旭他。”
秦朝夕拦过花甜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郑重目光直视花甜清澈的眼睛:“好好对他。孟旭生母叫苏见雨,苏见雨后面嫁的男人叫耿德勤,现在是裕德城建公司的老总。”
“所以裕德城建是孟旭继父的公司。”花甜归纳道。
秦朝夕放下杯子,郑重其事嘱咐道:“你可千万别在孟旭面前说这些,他妈改嫁后,他跟那边便断了关系,别说耿德勤,就是苏见雨,两人也没再见过,孟旭跟她妈有心结。”
花甜喃喃低语:“难怪他不喜欢女生,越漂亮的越讨厌。”
秦朝夕不明所以,她去京都读书几年,跟孟旭联系电话居多,还真不了解他现实生活如何。
“那你师兄的事准备怎么解决。”花甜回忆自己的关系网,同学朋友老师大多任职于公检法,规划国土城建真没什么关系。
“我先托人问问。”
第69章 悬剑4  自绝于人民
花甜跟秦朝夕分手后, 直奔狮所,她虽然被停职了, 但汤圆在,刁美红反常的猫腻,她志在必得。花甜急急忙忙赶到狮所,汤圆竟不在,孟旭也不在,一打听,南城又出了惊天大案!
席媛失踪后没多久,她父亲席局也失踪了,不仅如此, 他在社交媒体上传的一则视频, 仿佛一盆冷水浇进滚烫油锅里。虽然网警及时出手屏蔽, 但如今网络传播速度, 席局自爆视频瞬间点燃舆论,一时间, 南城官场再次顶到风口浪尖,从上到下一片哗然, 人人自危。
十余分钟的视频中, 席振旗坦诚自己损公肥私贪污受贿经过, 受贿金额高达七千多万,名下房产无数,最绝的是,他把受贿时间行贿人员名字金额所为事项一五一十念出来, 念的过程数次哽咽,涕泪横流,完全失去一个厅级干部尊严与体面。
如果仅官员自爆, 影响有限,但席振旗在视频的最后一分钟,放出一个炸裂三观大新闻,围观群众钛合金眼顿时不够用了。如果之前自爆属于手-雷,最后那一趴堪比洲际导-弹,南城官场竟然存在一份性-贿赂名单,涉及官员从上到下,时间横跨数年,他自己便是其中一员!
性-贿赂的名单!!
以女性为礼物攻陷南城的大小官员,以权谋私,公然践踏党纪国法,挑战道德底线。名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限于一人一官,而是一大票人。国土资源局副厅级局长自爆性-贿赂第一人,掀开南城官场最黑暗的冰山一角。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变了,谁也不知道上面的领导周围的同事是人是鬼,南城政府公信力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席振旗失踪两天后,南城警方在工业园某处烂尾楼发现他的尸体,席振旗赤-身-裸-体自缢于烂尾楼房梁之上,身后挂着一副长帆,白底红漆,写着“自绝于人民。而那处烂尾楼远逃海外的负责人,曾向席振旗行贿三千万,是他此生收过最大一笔赃款。
*
“晦气!”
花甜刚推开家门,里面便传来花盈秀的吐槽声,郝仁跟着夫唱妇随。她随口问了句,花盈秀打开话匣子,最近风声紧,坑蒙骗擦边球又怕损闺女功德,花盈秀便跟之前业务做了切割,埋头苦学花奶奶留下的几本风水著作,帮人望气寻宅,别说现在有钱人笃信风水,她跟房产中介的合作十分顺利,越发坚定转行念头。
不过今天栽了个跟头,钱没分到不提,关键恶心的够呛。
“前段时间我跟中介带一有钱人看房子,逛了好几套都不满意,他到没说什么,他那位女朋友不是朝向不对,就是面积太小,东挑西挑最终选中东城宣景一套别墅,约上原房主,今天签合同,结果倒好,一大帮人冲进来按着头将所谓女朋友揍了一顿,那阵仗鸡飞狗跳惨不忍睹,挺漂亮一姑娘最后打得像红烧卤猪头。”
花甜剥了个橘子塞给她妈,“为什么?”
“原配找人打小三,还能为什么,听说那男的是什么裕德公司经理,国企背景,话说现在国企干部这么有钱,能给小三买别墅。”花盈秀啧啧,最后总结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满肚子花花肠子。
郝仁委屈:“老婆。”
花盈秀用橘子瓣堵住郝仁嘴,拍拍他的脸,“乖,没说你。”
花甜橘子皮掉地上,“妈,你刚说那男的叫什么?”
“蔡海波。”
*
南城市局心理研讨室,秦朝夕被花甜拉过来,同在场的还有屁颠屁颠献殷勤汤圆,以及从技术大队偷溜出来的邵光。
孟旭被叫去市局,席振旗的死影响过于恶劣,专案组成立刻不容缓,命令来自省厅,甚至公安部派来的督导员也参与其中,南城出生的人不动声色被上面边缘化,市领导下了死命令,责令南城市局必须赶在专案组之前查明真相,限期五天,秦局被调查,南城冒尖的干警屈指可数,赵局无可奈何,只得放下门派之见重新启用孟旭。
“刁美红纵火杀人之前确实有人跟她接触过,据她大学舍友所言,案发前刁美红情绪很不稳定,连续一周精神恍惚整夜失眠,她回南城前既没跟学校请假,也没跟任何人说过,与她关系最亲近的舍友都是在纵火案发后才发现她回了老家。
我们查她电脑时,发现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涉及刁美凤与赵华,说赵华强迫刁美凤发生关系,致使怀孕,赵阔知道后为维护弟弟仕途掩盖丑闻,虐杀了刁美凤。”
汤圆瞠目结舌:“邮件谁发的?”
“境外的ip。”邵光扶扶眼镜,“不过对方虽然使用了动态ip,还是被我追踪到一组特殊的命令代码。”
秦朝夕问道:“什么特殊代码。”
邵光眼里闪过复杂的光,“代码本身并不特殊,特殊之处在□□揭秘贴曾使用过相同的命令代码。”
“同一个地址?!”花甜震惊,发帖子的人与接触刁美红的难道是同一个人,是他唆使刁美红杀人,他与刁家姐妹又有何关系。花甜顿时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有人见过他吗?”来人既然接触过刁美红,很有可能被人看见。
邵光摇摇头,接触刁美红的人十分谨慎,舍友只知道有人接触刁美红,以为是她的追求者,但从未见过此人真容。
“刁美红通讯录也没收获,他们一直通过邮件联系。”
“赵华那边查到什么了吗,刁美红既然能准确无误堵到赵华,一定提前做过功课,她不在南城,必定有人帮忙踩点,还有油桶,大中午拧桶汽油进宿舍楼太惹眼,油桶肯定得提前准备,谁在帮她。”
花甜越琢磨越觉得迷雾重重,整个纵火案,刁美红像一个提线木偶,按设定的程序一步一个动作,所有行为看似合情合理,实则违和十足。
花甜记忆中的刁美红莽撞冲动不计后果,能冲进办公室拿美工刀捅赵华,哪干得出此等一击必杀的谋杀行动,看似简单实则缜密,任何一点小误差都能导致行动失败,偏偏刁美红做成了。这绝非她的手笔,身后必有高人。
秦朝夕翻翻手里资料,“席媛还没找到?”
邵光摇头,“估计凶多吉少。”
“席媛失踪后,民警摸排平康巷内所有住宅,还有当晚进出平康巷的车辆均没有发现,她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花甜摊手:“别看我,我家就差挖地三尺了。席媛失踪当晚,我真没印象,我都没想过她会跟踪我。”
秦朝夕思维活跃,“席媛会不会怀疑你在帮刁美红?”
花甜瞪圆眼睛,她瞅瞅朝夕,又瞄瞄眯着眼的邵光,声音徒然拔高:“你们不会怀疑我吧,我是警察诶,我为什么要帮刁美红杀赵华,杀人又不是杀鸡,再说赵华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反社会人格搅屎棍,唯恐天下不乱。”
“你刚刚说什么?反社会人格!”秦朝夕灵光乍现:“纵火案十分蹊跷,警方摸排刁赵两家所有的关系网,毫无发现,除非嫌疑人凭空出现,否则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者不符合常理,但如果嫌疑人真与两家没关系呢,换而言之,他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局外人无论我们用常规手段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任何线索。”
花甜问道:“局外人为什么要帮刁美红,纵火杀人是重大刑事案件,正常人谁会冒着坐牢风险帮不熟悉的人杀人复仇。”
邵光眉宇微凛,他想到某种可能,秦朝夕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之前我们的思维一直局限在有人帮刁美红,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汤圆迷迷糊糊的,弯弯绕绕忒多,直接把他绕晕了,“什么可能?”
秦朝夕越想越觉得后者才是正确的侦破方向,“发邮件的人先告诉刁美红她姐姐死亡内幕,再一步一步引诱她复仇杀人,刁美红从始至终只是对方手里的一枚棋子。幕后真凶另有其人。”
邵光跟秦朝夕不熟悉,但他也想到这点,“动机呢?”
秦朝夕出身学院理论派,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维比在场众人更为扩散。
“炫耀性人格,接触刁美红和发帖揭秘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通过策划具有轰动效应的刑事案件,获得内心满足感,挑战警方公信力。说不定在对方心里,他才是维持社会公序的正义使者。”
汤圆不屑:“他是正义使者,我们算什么。”
花甜转了转笔,“说起这个,老席的案子你们听说了吗?”
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针落可闻,半响邵光才开口:“清者自清。”
汤圆消息灵通,比在场其他人知道的要多。
“听说这次专案组没有南城地方的人,老大他们压力很大。”
花甜对官场纷争不明所以,没听明白,秦朝夕给她解释道:“上头不信任南城现任领导班子,齐运青倒台后整顿过一批人,现在看来还不够,沉积已久,须用雷霆手段。”
汤圆惦记他“老丈人”,“秦书记?”
秦朝夕脸色变幻,眼神肃然,“省检察院插手,水落石出前,没人知道会怎样。”
花甜握住秦朝夕的手,“我们能做什么?”
秦朝夕拍拍她,“等,如果我爸真抓错了人,该付的责任躲不掉。你们不用劝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局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秦朝夕扭头,“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冤假错案的借口。”
孰是孰非,自有法律来断。如果所有案子都按执法者偏好来办,人治大于法治,法律存在有何意义,执法者和乱法者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