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在今天之后, 她就要试着长大、成熟。不再依赖父母的荫蔽，而是要自己为自己的人生甚至其他人的人生负起一份责任。
整个及笄礼□□办的温馨又盛大。行礼用的发笄和发簪是福安长公主准备的, 而最后的钗冠则是叶晗昭派人送来的。
来的小姑娘们大多对明珠怀着善意，观礼过程中只是偶尔小声议论着华贵的首饰和制作精美的深衣，还有厅里明明过了花期却开的正艳的一盆盆牡丹花。
只有孟佳韵呆呆的看着正在进行的典礼，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那天大舅母一早进宫拜见姑母, 回来后就告诉老夫人姑母同意她进宫去侍奉太子表哥。府里人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老夫人还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任她挑选。结果到了晚上，姑母又派人来传信，说什么孟家的姑娘应该给人做正妻，何必削尖了脑袋挤到东宫到了侧妃？！
这话听得希望落空的老夫人一下子背过气去，她还要强忍着伤心侍奉老夫人, 应付着在家里破口大骂的母亲。在府里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下, 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让人怜惜。在其他堂姐妹看热闹的眼神中，又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明明姑母当年刚刚进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昭仪, 她如果进了东宫做了侧妃, 以后怎么也会被封个妃位, 不比姑母当年势头要好？！她自认不比姑母差，有自信只要进了东宫, 太子表哥一定能看到她的心意。
谢明珠出身高贵，容貌倾城又怎样？！男子爱的都是小意逢迎的女子。像谢明珠这般倨傲的，早晚会被厌弃, 重重的跌下来。
孟佳韵看着周围身份高贵的宾客们将明珠围在中间道着恭喜，心里发苦。也不知她及笄礼的时候，能不能有这些尊贵的客人，这么端庄精致的深衣和做工考究的钗冠。
今天来的小姐们对她都不甚热情，跟她想象中别人一听她是皇后侄女都围着她打转的场景完全不同，这无疑在她心上又浇了一盆冷水。孟家在直隶被奉承久了，却不知在上京根本没什么人家将他们放在眼里。
孟佳韵从小就认定自己会嫁进东宫。所以听到皇后娘娘的答复才会这么失望，今天再看到在场各位小姐对她的反应，心里算是凉透了。只怕上京城有点资本的人家，都不稀罕娶她这个皇后娘娘的侄女。
孟佳韵心里也清楚，孟家能依靠的只有皇后。往日她虽然嘴里奉承着大房的几个堂兄弟，但心里知道他们成不了什么事，根本靠不住。看看这些世家小姐对谢明珠的客气友善，再看她们对自己是的疏离冷淡......
或许，如果在上京找不到合心意的婚事的话，走远一点也无妨。孟佳韵看着围在明珠身边的藩王郡主们想到。做个封地富饶的藩王王妃，或许可以解决她现在有些尴尬的婚事问题。
笄礼结束后，杨氏因为有孕被福安长公主带着一起去休息。而谢明珍和魏澜音则陪着明珠一起送走来观礼的宾客。
“倒是有咱们家儿媳的模样了，老二眼光真是不错。”谢明珍看着魏澜音打趣道。
魏澜音脸色一红，嗔着表姐打趣自己。
明珠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弄得魏澜音这么个爽朗的性子都羞的说不出话来。
府门外，叶仁康站在马车前等着来观礼的叶涵彤正等的有些着急。他虽然跟继王妃还有叶仁泽这个弟弟不对付，但和叶涵彤这个妹妹关系还是不错。
正不耐烦的想要跟身边的小厮抱怨两句。一抬头看到镇南王府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位小姐乖顺的跟在一位夫人身后，垂头恭敬地听着那位夫人说着什么。似是感到叶仁康的目光，那位姑娘抬头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冲他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了笑。
叶仁康没想到在上京这么刻板的地方，竟能见到如此活波灵动的姑娘，不由得一怔。那位小姐似是被他的样子逗到，又是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叶仁康目送那小姐扶着夫人上了马车，然后冲着有些呆愣的他抿唇一笑才跟着进了马车。
“请问，刚才哪位小姐是谁？”叶仁康问王府门口的小厮道。
“回世子的话，那位皇后娘娘的侄女，孟家的小姐。”
镇南王府的小厮看着眼神还跟着马车远去的叶仁康，嘴里答得恭敬，眼中却满是不屑。真是没什么见识，这样的手段也能让他看呆了去。两人脸皮也真是够厚，在别人府门口就调起了情来。
孟佳韵在马车里听着大伯母艳羡的说着镇南王府的一切，深出了一口气，希望她这次赌对了。
——
镇南王府里，一家人用过饭坐在厅里聊着天。门外的小厮传话说太子殿下来了。
镇南王本来想装作没听到继续跟女儿谈心的，可惜最后还是被对他幼稚行径看不过眼的福安长公主拉走了。
“怎么不进去？”明珠问道。
叶晗昭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也是为了姑父身体着想，就先不往他老人家面前凑了。”
明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越发的尴尬。
“生辰快乐。”叶晗昭招了招手，跟在不远处的小太监抱着匣子走了过来。
“这是，花好月圆？”明珠好奇的看着匣子里的东西问道。
“对。”叶晗昭点了点头，匣子里面的东西正是一尊名为花好月圆的玉雕摆件。整个摆件用一整块翡翠料子雕刻成的，花是倾城牡丹，月是一轮圆月。
“谢谢太子哥哥。”明珠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表达着自己对这份礼物的喜爱之情。
“我帮你送到院子里吧，重。”叶晗昭接过匣子殷勤说道。
“好啊，麻烦太子哥哥了。”明珠嘴甜的说道。
“咱们两个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叶晗昭搬着分量不轻的匣子，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本来不长的路，因为明珠在一旁帮他擦汗，叶晗昭都恨不得能搬得更远一点。
“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一趟。”到了明珠院子后叶晗昭说道。
“出去，现在吗？”明珠一愣。
“嗯，我之前跟姑父和姑母说过了。今天累不累，如果累的话，改天也没关系。”叶晗昭补充道。
“累倒是还好，就是没想到父王会同意。”明珠看着已经有些暗下来的天色，想不到父王竟然会同意叶晗昭这么晚带她出门。
“我本来想带你一起看明天早晨日出的。”叶晗昭突然说道，看着明珠不解的眼神，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结果姑父听到后以为我要带你在外过夜，直接拿起身边的花瓶就要砸我，还好我动作敏捷接住了。那个花瓶可是前朝大家顾川的真品，摔坏了可惜了。”
“谁叫你话没说清刺激我父王。”明珠忍不住笑道。“那你现在是要带我去看日落？”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上京城里并没什么看日落的好地方，现在出城怕是来不及了。
“也不全是。”叶晗昭卖了个关子，跟明珠说换身便于行动的衣服，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明珠带着疑惑换好了衣服上了马车，本来以为叶晗昭会带她出城，结果却被带到宫门口。
两人换了软轿进了宫，到了皇宫的另一边才停了下来。
“这是，摘星楼？！”明珠下了轿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对，就是摘星楼，以前来过吗？”
明珠摇了摇头。
摘星楼在皇宫的最后面的一个不大起眼的角落里。据说是前朝一位皇帝，因为宠爱的妃子是民间出身，进宫后想念市井生活。于是在此处建了这座高楼，既能观赏到天上的满天星斗，还能看到宫外的万家灯火。
“来。”叶晗昭伸手扶着明珠，小心的一阶阶的走到了摘星楼的最高处。
“看。”叶晗昭推开窗户说道。
今天正逢集市，街道上的小贩们还没完全散去。虽然行人寥寥，但为了多赚几文钱，他们宁愿等到宵禁前街上彻底没人的时候再走。
明珠饶有兴致的看着集市上比客人还多的摊主们。他们有的满面愁云，苦着脸跟身边的人抱怨着。有的正安抚着因为饥饿而大哭的孩子，还要分心招呼着路过的客人来看看他的货物。有的正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似是在盘算着今天赚了钱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家。还有几个人正凑在一处，为了没谈拢价格而互不相让。
“你猜他们在争执的是多少钱？”叶晗昭在明珠耳边问道。
“可能是，几十文钱？！”明珠保守猜测，这比她能想到最低的了。
叶晗昭笑了笑，指了指已经达成交易的两人。顾客将手里的铜板一文一文的递给摊主，总共才不过五文钱。
明珠默然。别说五文钱了，就是五两银子，她都想不出够买些什么。
叶晗昭握住了她的手，指了指街道上还没散去的人群。
“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明珠心中有些震动，望着窗外久久不能言语。
第51章 周菱
回到镇南王府, 明珠从两位哥哥的书房里找了不少书搬回院子去看。
府里众人将她近些天的反常都看在眼里。早膳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谢文骁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听书房的小厮说, 最近你拿走了不少历史、风俗这类的书籍？”
明珠一般看的都是游记、话本这种解闷的书，像史书这种有些枯燥的书, 以前还真没见她看过。
“对啊。”明珠点点头。政事上她虽然帮不上忙，但总要了解一些，总不能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没有脑子的话。
“还找了王嬷嬷要了上京大家族的关系图？”谢文骁又问。
明珠依旧是点头应是。
镇南王府里，长公主很久不曾出去应酬, 长媳杨氏又一直陪丈夫在南疆戍边, 还好王嬷嬷还在尽职尽责的整理着大夏宗室和上京的大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明珠拿到这本关系图时，简直被里面错误复杂的人物关系看蒙了，也难为王嬷嬷还能缕的清楚。
前几年过年守岁的时候，孟皇后拉着一位独子早逝，家里正为过继哪个侄子打的跟热窑一样的长辈的手, 问她家里孩子们可好。当时的场面十分的尴尬, 在上京被笑话议论了很久。后来孟皇后叫错了陛下姑母的辈分，又惹得宗室们不满, 说孟皇后太过不尽责。明珠可不想跟孟皇后一样, 背后被人笑话。
“你这怎么突然开始......用功了？”谢文骁想了想用了“用功”这两个字, 实在是明珠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家里人讨论了一下也没找到原因，决定干脆跟她问个清楚。
“唔, 也不算是用功吧。就是觉得应该学一学怎么做皇后了。”明珠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看着差不多到她和魏澜音约好的时间了。于是起身告退，留下屋内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
“明珠这是, 鼓励咱们起兵谋反吗？”谢文骁问道。
“什么谋反不谋反的。”镇南王瞪着二儿子训斥道：“这么大年纪了，说话还没个分寸，谋反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谢文骁心里苦，揉了揉被父王扔过来的扇子打到的额头。明明他只是在转述明珠话里的意思，怎么被打骂的又是他呢......
明珠此时正坐在马车上去魏府赴魏澜音的约。
因为再过几个月就要跟谢文骁成亲了，魏母不许女儿出嫁前再去镇南王府串门。在家里闲着无聊攒了一肚子话的魏澜音只能写信给明珠，让她来魏府陪自己解闷。
明珠到了魏府先去拜见了大舅母，然后跟着婢女到了魏澜音的院子里。
正在绣荷包的魏澜音听见明珠来了，将绣了一般的荷包扔在针线篓子里，解脱了一样小跑着迎了过来。
“你可算是来看我了。”
“我及笄礼时咱们不是才见过？！”明珠看着魏澜音哀怨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而且过阵子你就嫁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天天见面，让你说个够。”
“等我嫁过去了你不是也快出嫁了......”
“那倒也是......你这么着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来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还不是三哥的婚事。”魏澜音抱怨道。
乡试的结果出来了，魏澜清不仅通过了乡试成了一名举人，还一举夺魁成了解元。这本来是件没事，但一直忧心儿子婚事的魏大夫人又有了新的苦恼。
魏澜清成了解元后，上京不少人家像是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个未婚的青年才俊，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有个做长公主的姑姑，有个当太子妃的表妹，亲妹夫以后是承恩侯。再加上自己有本事，真可以称得上是前途无量了。
“之前结亲不顺，母亲发愁。最近不少高门大户来暗示想要跟三哥结亲，母亲还是发愁。生怕人家家里姑娘人品不好，又担心随意拒绝了给三哥以后树敌。”魏澜音这些天被母亲拉着一起参谋着三哥的婚事，积累了满腹的牢骚，今天终于能在明珠面前一吐为快了。
“舅母就是太过小心了。好人家的姑娘再多，不还是只能选一个。若是有人因为这个原因就嫉恨，还迁怒到三表哥身上，那不就证明没跟这种人家结亲是对的么。”明珠摇摇头有些无奈。大舅母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面面俱到，不过也正是因此魏家才能在式微的时候仍在上京有一席之地。
“而且三哥还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母亲一跟他提起婚事他就说要念书，弄得母亲没了办法只能跟我抱怨。”
“其实舅母如果真的看中沈静蓉了，也无妨。”明珠想起之前魏澜音提过魏大夫人相中了沈静蓉。反正安国公府现在也分了家，说起来沈静蓉跟沈静欣也不算是一家人了。
况且作乱的沈静欣已经被送到了清凉寺。虽然安国公府还是找了个为长辈祈福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上京的夫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将犯了错的未嫁女送到京郊的寺庙里，算是上京世家大族的夫人们默认的。而且别人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带发修行，过几年改好了回来继续嫁人、生子。这位沈家小姐直接被送去落了发，也不知犯了多大的错得罪了什么人。如今有点眼色的人家都不愿意再跟安国公府结亲。
“算了吧，总归是心里有疙瘩。”魏澜音摇了摇头。明珠心思开阔，替他们着想，他们当然也要为明珠着想。现在安国公府姑娘们的婚事们已经成了麻烦事，他们若是这个时候还跟安国公府结亲，难免会让人多想。上京城深宅大院的夫人们都人精一样，万一联想到明珠身上就不好了。
“放心吧，三表哥这么好，总会有能和他相配的姑娘出现的。”明珠安慰道。
“哎，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快点出现。”魏澜音实在是听怕了母亲的抱怨。“母亲本来想大办宴席庆祝三哥成为解元的，但三哥说不过是过了乡试，没什么好大操大办的。所以母亲干脆将贺宴跟赏菊宴一起办了，顺便亲自看看几家姑娘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