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匡莹莹连忙伸手,指着荷湖比划着,为她解释:“大概就是这整块东半湖,是沈公子专门为咱们拨出来游玩用的,另外半边的西半湖,听说知州大人今日在那里招待一些官场同僚,咱们最好不要随意过去。反正今日来的人确实挺多,人员还杂,所以走动间,身边最好还是要有婢女跟随为好。”
知州沈家女眷这边的接待者,是沈知州家的三位闺中女儿。
匡莹莹将苏满娘带至荷塘边的一处凉亭,与沈家三位小姐见过礼,并相互认识过一番后,便由匡莹莹带着进入沈家在这边专门为女眷设置了休憩和玩耍的地点,参与到姑娘们的游玩队伍中。
未婚女子们的游玩内容不是很多,无外乎琴棋书画投壶赏花等几样,此时正在进行的,便是荷花图。
作为初来乍到者,满娘看着左右年龄稚嫩的小姑娘们,略做思忖,抬笔绘下了一幅稍显疏旷的荷花图。
以她现在的水平,不过中规中矩,尽量压下了实力罢了。
之后,果真在荷花图对比中,只算是中等偏上水平,并未招得太多青眼。
匡莹莹坐在苏满娘身边兴奋嘀咕:“满娘姐姐,你画得太好看了,我兄长就总说我抬笔写画间粗陋得很,毫无灵性可言。你这画虽说画得简单,我却真的好像从里面品出了灵性这东西。”
苏满娘将匡莹莹的画卷拿至手中仔细观看,半晌,在她紧张的视线下道:“灵性这种东西,你也有啊,你看你的荷叶微颤的弧度,和花瓣舒展的模样。你绘画时太紧张了,便导致下笔时过于工整,之后作画时稍微轻松些,就会好上很多。”
匡莹莹颔首,连连赞同:“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我兄长也是这样说我,只不过习惯这东西,想要扭过来还真的挺难的,那我等回去之后再努力努力。”
荷花图的相互鉴赏环节很快结束,沈家的三姑娘在上座开口:“既然是赏荷宴,又怎能不去采荷花?姑娘们可想下湖游玩一番?”
这番话很快就得到众人的一致响应:“这个提议好。”
“只要想想能泛波湖上,徜徉于荷叶和荷花的海洋,我就心情莫名舒爽。”
“听闻这片荷花中不仅有粉色和白色,还有鹅黄、淡紫和深红,咱们就比比,待会儿谁能采到最漂亮的那支。”
众女惊喜欢呼,纷纷跃跃欲试,相继娇笑着起身,去湖畔寻舟。
匡莹莹兴奋地向苏满娘道:“满娘姐姐,那咱们也快些去吧。等晚了,指不定就会没船了。”
苏满娘与她一齐起身,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兴致如此高昂?”
“哎呀,这可是游湖嘛,我家兄长都去过好多次了,只我一次也没去过,这次难得出来,我一定要好好游个够本。”
但等来到湖边后,两人才发现,这停在岸边的小船,大都只剩下能再坐下一人的小舟,剩下的双人的……
湖岸边,一位身着绿色纱衣的少女向着匡莹莹招手:“莹莹,莹莹,你快过来,和我一起去摘荷花啊。”
匡莹莹的脚步动了动,明显有些心动,但还是制止住了脚步。
她看向苏满娘,苏满娘便与她回笑:“你便去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连合适的船都没一只,等游湖回来再一起?”
匡莹莹娇俏点头,笑盈盈道:“那满娘姐姐,咱们就暂时分开下,等游完湖我还来找姐姐哈。”
“行了行了,快去吧。”
匡莹莹又和她说了两句,便飞快地小跑向浅绿纱衣少女处。
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言,游湖时身边没人,还是太过寂寞清冷了些。能游双人的,总比单独自己坐船热闹些。
苏满娘看着她笑嘻嘻地跳到那绿衫少女跟前,与她娇憨地说了两句,两人便一起坐上小船,在船上婆子的滑动下,进入了荷湖。
苏满娘站在岸边,选定一艘小船,回身对六巧道:“你若无事,便在附近阴凉处等等,或者去给马车里的水囊灌上些水,等回去路上饮用。”
六巧乖巧点头:“我晓得的,小姐你也小心些,奴婢快去快回。”
与六巧挥别,苏满娘踏上一艘小船,对着船上等待的婆子道:“麻烦了。”
婆子连道不敢。
她轻巧地将船浆在湖水中轻轻一拨动,下一刻,小船儿就轻飘飘一晃,进入荷湖之中。
荷花湖中,大片大片圆润的碧绿荷叶挨挨挤挤于一处,带着夏日独有的清香气息,期间一朵朵或粉、或白的荷花被依托而起,似一位位正笼着轻纱的娇俏女娥,于碧绿的舒展荷叶间含笑伫立,羞涩并柔和地看向往来赏客。
畅游其中,指尖轻滑过期间幽绿、淡粉和洁白,苏满娘感受着难得心间静谧,好心情的翘起唇角。
兴致来时,她还摘下了一朵巨大的荷叶顶在头顶,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虽只一个人,却仍旧玩得不亦乐乎。
她船上为她划船的那位婆子也比较少言,两人一路无话,静静的看着这片美丽的荷湖水色,静谧且闲适。
行于荷丛深处时,苏满娘隐约听到前面有少女和匡莹莹的交谈声。
她怔了一下,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起身与两人招呼,就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从远处飘来。
“……莹莹,照你这样说,你那位苏姐姐不是都十八了还没定亲?!哎哟喂,怪不得身上怎么有种非同一般的沉稳,原来是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啊,我姐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了第二个孩子了呢。”
“哎呀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别人招你惹你了,说话这么阴阳怪气。”
“哼,你懂什么。你想想,她都已经十八了,我们才十三四,比我们大了四五岁,还好意思过来与我们比什么绘画,想想她就是在以大欺小,简直不知羞耻。”
“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输给了苏姐姐,所以直接恼羞成怒了吧。玩不起就别玩,玩输了又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一起玩儿了啊。”
“喂,莹莹,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我当然是站在道理那一边的,或者你是在嫉妒苏姐姐人美、性格温和、衣裳好看?!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介意哪一点,但你现在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那就是嫉妒!”
“我嫉妒她?!我是嫉妒她身材圆润,还是会隐瞒年龄和小姑娘比绘画?!”
“那怎么也没见你出门交友时,第一句先报一下年龄?!”
“你……”
苏满娘微抿了抿唇,半垂的羽睫颤了颤,听到这里,便不是很想再听下去。
她叹出一口气,静静地坐在小船上的绣墩上,原先赏景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她轻抚着自己今日新换上的朱红广袖流蝶裙,心知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低调,彻底不出头,只是,不遭人嫉是庸才。
更何况她今日的表现已经很是克制,便是这样还惹来人的嫉妒与不满的话,那么她想,对方该怪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自己。
和婆子摆了摆手,很快,她们的船头便晃悠悠地调转了方向,转头向着岸畔划去。
层层叠叠的荷叶中央,马芳雯与匡莹莹看着不远处掉头离开的那艘小船,脸色忽青忽白:“刚刚,那不会就是你那位苏姐姐吧。”
匡莹莹小嘴微张,半晌跺了跺脚,看向马芳雯道:“都怪你,成天拈酸吃醋的,这也比,那也攀。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岸上去。”
苏满娘回到岸上时,凉亭中还并无几个人。
她走到她方才落座的位置,看着桌上那幅她并未如何认真描绘的荷花图,想了想,重新执起毛笔,在其中荷叶与空白处,重新描绘。
不过几笔,却为原本舒缓平淡的荷花图添上了神韵。
本来疏旷的荷叶被她修饰得挨挨挤挤的,带着股难得的鲜活与热闹,再加上点缀其中的姿态各异荷花,各个极尽清妍,一下子便将画卷上的浅薄宁和冲淡一空。
那露珠将坠未坠,那花蕾将展未展,微风拂过,似有暗香拂来。
直到将画面修得能够稍微满意,苏满娘才搁下画笔,舒出一口气,感觉心情终于松快了些。
此时距离六巧离开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她敛眉略一思忖,还是起身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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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满娘:我一般时候不认真,认真起来惊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