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总监周奇拦住了她。
他歉然地冲乔泽笑笑：“抱歉，已经下班了，您明天再来吧。”
路渺知道乔泽听不到，很快接过了话：“没事的，反正我已经吃饱了，我来给他洗吧，老板不是说有客人来要好好招呼嘛。”
乔泽没搭理周奇，人已面无表情地往洗头房去，态度看着有几分傲慢，店里几个男人不屑地轻哧了声，但客人已进去，到底不能轰人，只能冲着路渺恨铁不成钢。
“以后别瞎积极，该下班下班，加班老板也不会给你加工资。”
“再遇到这样的客人直接说你要下班了，要不然这样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你不用下班了？”
……
路渺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下次我一定注意，我先过去啦。”
像怕客人等太急不耐烦般，急急扯了两块干毛巾便过去了。
洗头房在屋子里间，门口遮着块厚重的遮光帘。
路渺掀开帘子入内，乔泽就坐在洗头椅上，两手交叉环胸，偏着头，看着她不动。
路渺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抿了抿唇，也不敢多说话，更不敢迎向他目光，低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在他面前站定，软着嗓子问他：“你还要不要洗头啊？”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当下把他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梗在了喉咙。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将外套一脱，扔旁边椅子上，躺了下去：“随便洗洗就好，我赶时间。”
“好的。”路渺脆脆应了声，故意应给外边的人听，也公事公办地问他，“请问你是要用哪种洗发水呢？我们20元、30元和40元的都有。”
“中间的吧。”
路渺应了声“好”，借着低头揿洗发水偷偷看了眼屋外，大伙儿都还在吃饭，闲聊，没人注意这边。
路渺不知道这屋里有没有装监控窃听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敢多说话，只是尽责地替他搓洗头发。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人洗头，只是可能因为和乔泽认识又没特别熟，她手指搓到他头皮时，那种肌肤与肌肤相触的微烫感总让她带了几分不自在，几次按下去又默默收回了手指。
乔泽看着没什么反应，自始至终闭着眼眸，面色平静，像睡了过去。
路渺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慢慢也放下了那点不自在，就把他当普通客人，很快投入到洗头小妹的角色中，很认真地替他搓洗了两遍，抹完护发素时，手掌还托着他后脑勺，另一只手在他脖颈上轻轻按摩了起来。
这边的洗头都附带肩颈按摩，今天丁丽教了她一天，路渺早已学得得心应手。
她也没多想，一把他当普通客人她心里也没了压力，只是尽责地按着流程来，按完头皮按后颈，按完后颈按肩胛，一下一下的，按了一阵，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拿起喷头，手掌心掬着水，在他肩颈来回擦拭，替他将上面的泡沫擦洗干净。
只是她技术还不够娴熟，按的时候有些往下，为防止泡沫残留，掬着水给他擦拭时手掌就不自觉往下了一些，直接滑入了他衣领，滑向他背心。
他突地睁眼，扣住了她手腕。
“别乱摸。”他说，声音隐隐带了丝沉哑。
“……”路渺诧异看他。
他已拽着她手从他衣领下拉了出来，人已翻坐起身，手掌就着肩背上搭着的干毛巾胡乱擦了把，手臂一扬便扔到了一边，另一只手已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喷头，俯身自己冲洗了起来。
路渺有些窘迫地看他：“那个……我技术不行吗？”
技术？
她以着她那只绵软的手掌，在他光裸的背上摸来摸去，猫挠似的，还问他是不是她技术不行？
乔泽绷着脸：“你平时就这么给客人洗头？”
“……这就正常洗头流程啊。”
“……”乔泽顶着滴水的头发抬头瞥了她一眼，“洗头洗头，洗的就是头，以后别瞎增加工作量。”
路渺：“……”
乔泽已将喷头重新塞入她手中，拿过她手上另一块干毛巾，在湿发上胡乱擦了把，人已先掀帘出去。
店里其他人都已吃完饭，都三三两两地先走了，就只剩总监周奇一人在。
他亲自过来给乔泽吹造型。
乔泽对造型没什么要求，吹干就行，没一会儿便付款走人。
路渺收拾完也准备回去，周奇叫住了她。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人已拿起收银台上的钥匙，关了灯，与她一道出去。
周奇看着和周骏差不多年纪，名字也相似，但长得不像。
人看着就是很典型的发型设计师，这点和周骏很像，都是留着很时尚的发型。
周骏是留着快齐肩的长发，很随意地用橡皮筋将鬓前两缕头发绑在脑后。
周奇则是耳朵两侧和后脑勺头发剪成了板寸，头顶和刘海头发很长，烫卷后染了个时尚的栗色，戴着顶黑色礼服帽，搭配白衬衫黑色小短西服，整个造型有几分魔术师的味道。
路渺对他印象还好，人看着沉稳，话不多，很照顾她，刚吃饭大伙聊起周骏和他妻子时，他一直没说过半句话，众人起哄着让她抽烟时，他也只是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吭。
他骑了电动车过来，就停在店门口。
他开着车子转了个圈，在路渺面前停了下来：“住哪儿，我送你。”
路渺迟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麻烦总监了。在前面公交车站停就行了，我住得有点远。”
公交车站离这里就五分钟车程。
周奇载她到公交站时公交车还没到，他陪她在那儿等车。
“你怎么认识的老板？”借着等车的空档，周奇看着她问道，很随意的闲聊。
“就在学校门口认识的。”路渺把认识周珉珉的经过约略说了下。
周奇了然地点点头：“他这人脾气古怪，防心重，一般不亲自招人，大伙儿看你是他亲自带过来的人，也就没拿你当外人，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熟了就好了。”
路渺知道他说的是起哄着劝她吸烟的事。
“他们都抽烟的啊？”路渺问。
“就几个大男人抽，女孩子哪抽什么烟啊。”周奇说，“他们就逗逗你，哪里是真的要你抽。”
路渺嘴角牵出一个窘迫的笑意：“我还说呢，吓我一跳。”
看公交车驶了过来，冲他挥了挥手后便上了车。
人刚坐定手机便响了。
路渺看了眼，接了下来。
“下一站下车。”乔泽的声音。
路渺往车窗外看了眼，没看到车或人，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公交车很快在下一站停了下来。
路渺刚下车不到一分钟，一辆黑色奥迪已“吱”一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乔泽偏头看了她一眼：“上车。”
路渺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诧异看他：“你怎么开车出来了？”
“我有正常的视觉和反应能力，十多年的驾驶经验和多年的漂移逃亡经验。只是听力受损，还不至于连个车都开不安全。”乔泽偏头看了她一眼，“昨晚我怎么说的？”
路渺抿了抿唇：“我想有始有终。”
又问他：“你怎么又在那儿了？老神出鬼没的。”
“要不是我神出鬼没，你现在还能安然坐这儿？”乔泽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只烟怎么回事？”
“我怀疑里面掺了麻%古。”麻#古又被称为强￥奸药，属于精神类新型毒#品，除了有很强的成瘾性，还有催#情和致幻作用，吸食后会出现健谈、性/欲高涨等反应。
乔泽空出一只手，手掌伸向她。
“……”路渺有些莫名，“干嘛啊？”
“你不是偷抠了人家半截烟？”
“……”路渺窘了，“我哪有抠半截，就偷偷用指甲抠了一点点，抠半截还不让人给发现了。”
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会儿，小心翼翼掏出一小团纸巾，纸巾上沾了些细小的烟草和粉末。
东西是她掐断香烟时，趁机偷抠下来的，在给乔泽洗头前弹到了口袋的纸巾上，她以为他已经做得神不知鬼不就了，没想到还是被乔泽看到了。
乔泽将东西拿了过来，看了眼，从车载箱里抽出一个真空证物袋，让她将东西放进去。
“我刚听他们说，周骏妻子半年前坠楼身亡，真的只是意外吗？”
“自尽。”
路渺诧异看他：“为什么啊？不是说她和周骏感情很好吗？而且她还有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家庭美满，衣食无忧，她为什么会想不开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