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阴阳割昏晓
巨大的灵阵笼盖在百草园的上空。
整个山林间，灵气氤氲，乱雪纷纷落下，纸白的水汽充斥林间，它们缭绕着，像是自前世某处误入此间的魂灵，想要找寻自己前生的记忆。
太阳隐藏在深厚的云层后面，稀稀疏疏的阳光显得很顿，冰凉的温暖。
方大师在余家的这座药园子已经呆了很多年了，与余向荣的父亲，乃是同辈。
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早已经没有人知晓，大家都尊称他为方大师，不过私下里，大家都叫他方七块，因为无论是谁找他炼丹，都必须先奉上七块极品灵石才行。
余念牵着小月，头也不回地果断离开，这让众人顿时变色，余哲迎了上来，赶忙拦住余念，赔笑道：“少爷留步少爷留步，木师这一事，来得突然，唐突了少爷和小姐，园子里已经备上了上好的灵酒……”
余念摆摆手，微微偏着脑袋，冷声道：“这位木师真的是突然出的事吗？尔等之前就一无所知？”
余哲被余念盯得头皮发麻，余念转身，盯着不远处的方大师。
小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串冰糖葫芦，轻轻舔着，宝石般的眸子落在余念脸上，轻轻扑闪的睫毛向上翘起，眉宇间，竟颇有几分余念的样子。
方大师横眉一竖，顿了顿，道：“不错，木师……是老夫让他故意中的毒……”
“怎么的，方大师这是在考校我家大叔？”小月手里的冰糖葫芦还剩一个，她微微踮起脚尖，喂到了余念的嘴里。
“这偌大的百草园，支撑着杏花城的余家，甚至是余氏的族地……岂可让一个草包来插手？”方大师微微躬身，向余念致歉，“余少爷的确不愧是人中之龙，若是再过一个甲子，怕是连老夫，都要望你之项背了。”
余念面上的冷意缓和了下来，众人这又寒暄了几句，方才簇拥着入了百草园，一番宴席，觥筹交错，不在话下。
……
……
整个百草园占地近千亩，其内还拥有七个自数万载甚至是数十万载之前，某些大修行者开辟出的小世界，大小各异，但均是极为地适合灵种的生长。
余念漫步在生机勃勃的灵田里，方大师和他并肩而行，小月则是在灵田里扑蝶，玩得不亦乐乎。余哲落后余念两人半步，手里捧着一枚玉简，目光落在余念上，不急不慢道：
“迄今年园子里共有灵种三万五千一百八十二种，其中地品内的灵种共有三千二百五十三种，但地品灵种成熟周期都很长，短则数十，多则上百年，少爷考核的这十年之期，地品内的灵种，作用不甚太大。毕竟，此等灵种，已经不是寻常灵气充沛便可以影响其生长速度的了。
近二十载以来，咱们园子的生意正在渐渐被蒋家蚕食而去，这第一，便是我们院子里的灵种品质有很多，尤其是一些产量很大的人品灵种，比蒋家的要差上一些。”
方大师接过话，继续道：“老夫自两百年前来到这百草园，穷老夫毕生之所学，定下的这一套培育灵种的法子，少爷来看看和三阳天宗，又有何差别？”
百草园的灵种培育之法，极为常见，天下无数的灵种园子，几乎都是这么做的。
以聚灵大阵倾盖园子，使得其内灵气汇聚，种植灵种于肥沃的灵土，再依据不同灵种的习性，各自培植，此等种植之法，不算最好，却也绝对不差。
百草园数百年来都是方圆数百里千里的灵种供应大家，法子是一直没变的，但会被蒋家超越……
“这么说，莫非是那蒋家有了更好的灵种培植方式？”
余哲点了点头，面露苦色，道：“据传是蒋家得到了来自北域某个大势力的支持，不知是获得了何种极上的培育灵种的秘法，使得他蒋家园子里的灵种，分明与我百草园内的灵种一样，其效力，却是好过不少。”
余念微微眯着眼睛，道：“你是说，即便是同一种灵种，我们两家园子出来的药效，也是有明显的差异的？”
“不仅如此，差异还很大。”方大师道。
余念俯下身子，从灵田里取出了一株碧绿的三叶草。
这是人级三品的灵种湖鼓草，七年一成熟，是炼制人品内破除幻力的丹药的主药。
余念正欲开口，却见余哲已经指挥着一名小厮捧来了一盆苍翠欲滴的湖鼓草。
余哲望着余念无奈地笑了笑，道：“蒋家出产的灵种，几乎每一种我们都买了些，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两者的外观，已经是一眼便能看出，孰胜孰劣了。”
的确，两株湖鼓草，谁都能一眼看出，蒋家的更好，更生机勃勃。
余念望着两株草，沉默了片刻。小月不知何时晃悠了过来，眼珠子一转，道：“我听闻，世间万物，包括灵种，皆有其唯一序列，这两株湖鼓草，会不会……其实它们的序列并不一样！？”
“想不到小姐也知道序列之事，世人皆传，当界丹道大师丹牧手里，便有一张万灵图，记载了世间无数灵种的序列，若能一观，此生当是无憾呐！”方大师感慨一句，然后干咳一声，道，“即便都是湖鼓草，它们的序列自然应该是一样的。”
余念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小月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当年他在三阳以身为炉，炼化了天造地设炉的同时，可也把丹牧送给他的那张万灵图，给一同炼掉了，都烙印在了他的识海里。
“方大师可知，如何确定一株灵种的序列？”余念问道，他虽然掌握了无数的灵种序列，但那些都是无数的灵点元点构成的图，眼前的，却是活生生的草。
方大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眸子里精芒一闪，道：“少爷可知，为何炼灵师才算是在丹道之上，真正地登堂入室？”
“炼灵师……炼灵……难道！”余念不可置信地望着方大师。
方大师踱了几步，脸上浮现出身为炼灵师的自傲：“炼灵师，之所以被称作炼灵师，就是因为我们可以将灵种的序列，自其本体内，炼出来！老夫不才，这么多年，已经炼出了近十万道灵种序列。距离突破到丹道的下一境界，又进了一步。”
方大师说完，忽然明白了余念想干什么。
他们之前一直认为，余蒋两家的灵种分明是一样的，后者的品质却更好，是因为其拥有更好的培育灵种的方法，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并不是如此。
半日时间过去，此刻已经是接近傍晚，细雪慢落，但西边，也有如彤的落阳。
方大师额头渗出了细汗，但他的右掌间，已经多出了一道灵团，由无数的灵点构建而成，正是蒋家湖鼓草的序列。
方大师左手再翻，掌心里已然多出了一道灵团，这是他在百草园里炼出的湖鼓草序列。
“这……一模一样啊？”余哲皱着眉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小月凑了上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琼鼻嗅了嗅，也没发现有什么差别。
这个世界，最为原初的一切，便是构成灵气的，被当年惊才绝艳的千山落雪称为元点的东西。
元点相互勾连成不同序列，便是不同的世间万物。
眼前的两道湖鼓草序列是一致的，每一个元点的排列位置都一样，但为什么，它们展现出来的品质，却是相差甚远？
余念百思不得其解。
方大师看在眼里，开口道：“听闻少爷的师尊，乃是三阳的前辈纪玄纪大师，不如，问问他？”
余念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余哲和方大师，原来这两个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不过此事蹊跷，余念的确是要问问纪玄，看看能不能解惑。
此事搁置不谈，余念继续道：“蒋家之灵种虽然更好，但其间凶险，也不至于如此才对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立在了这百草园地中间，面前是一块斜斜的圆圆的石板，插在地里，只是中间有一道缝隙，使得石板裂成了两半。
天边的残阳，斜斜地照过来，淡红色的阳光透过这罅隙，落在余念四人身上。
“这里，便是我百草园最大的秘密。”余哲指着面前的石板道，“每日酉时三刻，阳光穿过这道缝隙，这道石板便会产生一股力量，使得园子里的灵种，加速生长，这股力量，会持续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很短，但对于此间的灵种来说，无异于仙药……这……便是我余家百草园最大的底气，但自十三年前，这种加速灵种生长的力量，在酉时三刻，再也没有出现过。”
余哲上前，在斑驳的石板上擦了擦，上面露出了一段古朴的文字。
“阳光穿过缝隙的角度，能知道你前世是孤魂还是鬼物。”
余念皱着眉头，道：“角度……是不是你们把这道石板挪动过来，阳光的角度不对了？”
“绝无可能，自当年偶然发现它的存在，我们便在此处设置了阵法，保持它不可动摇。”
余念靠近石板，此时，酉时三刻到了。
余念微微弓着身子，一道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割成两半。
“不太对劲。”余念心念微闪，运转生死目，只见那石板之上，竞有一只巴掌大小的眼睛，落在那缝隙间。
这只眼睛，瞳孔深红，其内电纹弥漫，似感受到了余念的目光，这只眼睛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上下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了恐怖的笑。
一只眼睛，对着余念恐怖的笑了！
余念心间骇然，抬手便向那眼睛按去！
轰！
血色的电芒划过，瞬间将余念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