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2章
千岁山在乌国腹地。而这山的名字就来源于住在上面的这个被传来传去传成了妖怪的帝千岁。人说这山起码已经千年,而从人们知道时起，帝千岁就住在上面。有人说他是吃了仙丹长生不老,也有人说其实帝千岁只是个称号，他的子孙继承下来而已。但想去那里,并不容易。山路崎岖，漫野毒瘴，还有野兽和武艺高强的人看守着山顶。
夜国和月国交好，现在与和国的关系也不错。单单乌国，就像一颗苍耳，靠近都会被刺一下。因为两国唯一相接的边境从未开放，所以任何想去那里的人都必须从和国转道。虽然也算因公出行,不过靡音基本上已经无法忍耐缓慢的车队行进速度和时不时的官员参拜,所以决定只和无觞单独前去。
走前还有一件事要解决，那就是夜摩雅的婚事。年还没有过完，符已经将西楚晁的一千手下送进夜都。清雪之自然也在队伍中。与此同时，月国公主寂莞的车队也跨进了夜都的大门。无巧不成书,这两支车队分别走了夜都的东门和西门,由于驿站就在玄冥宫附近，所以在路上碰到了。清雪之从马车中探头，开始还没有多想。可是眼见着对面的车队旗帜上有月国皇室的标志，立刻明白了遇到的是谁。他顿了顿，还是放下车帘，对马夫说：“人家是公主，给她让道！”
似乎认为是理所当然,月国的车队先走了过去。寂莞坐在车中，隐约听到阵阵琴声。就算隔着几层厚重的幕帘，也能分辨琴音的优美。可是就在她想探头看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马啸，接着就是颠簸和摇摆。不知怎么地，所有的马都抬起前蹄，不断的挣扎，似乎要逃跑。车夫拼命的拉着缰绳，才让它们渐渐安静下来。寂莞不是寻常深闺女子，又是一国公主，自然有些临危不乱的能力。等马车安稳了，她也没有心情探究那琴音的事情，只催促车夫赶紧离开。
符笑着说：“雪公子的琴声真是厉害。”
清雪之收住手指，把锦色放在一边，说：“我要是站在地上，她的马车早就翻了。”就因为清雪之现在也坐在马车中，所以才饶她一次。对于这点，他自己倒是觉得很不满意。
符说：“雪公子不是自诩洒脱风流，何必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清雪之翻了个白眼，说：“谁和她一般见识？我是帮那位齐王殿下找个照顾人家的机会。”虽然他这么说，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意图。寂莞公主的面，清雪之都没有见过。他觉得既然是公主，总不会长得太差。不过既然没有艳名四播，估计长得不如自己。恶作剧过后，车队还要继续前行。清雪之在路过紫阳阁的时候下了马车，甩着正红色的艳丽披风，连头都不回就迈进门槛。符在后面笑了很久，才继续启程。
寂莞的到来自然是夜国新年中最大的一件事。而且也算是第一件好事，大臣们在朝堂上也一派喜气洋洋，不断的跟夜摩雅寒暄。虽然这只小狐狸脸上笑容不变，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那完全是装的，属于应酬范围内的笑意。左右不对称的嘴角，实在有点明显。因为西楚晁的事情，朝堂上少了一部分人，而各个部也都忙碌起来。不过月国公主这次来是选驸马，所以不能怠慢。她到来第二日就安排了晚宴接风。
靡音有点迟疑，因为自己的脸她曾经见过，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去参加。
无觞却说：“无妨，在这种场合，若是她会当场指出你的身份，也就不适合留在夜国了。”
这样的话，最高兴的大概是夜摩雅吧……听闻在夜都的路上马车受惊，皇帝还特意送了一堆珍贵的药材给她压惊。不过寂莞倒是没有多想，来到驿站后就换了打扮，带上面纱拉着小丫鬟上街玩去了。虽然随从们都阻止，不过她从来就不是闲得住的人。
清雪之一直认为自己的老窝在这里，除非要发展生意，否则很少去别的地方。这时候他正坐在大堂的正中，端着上好的茶品着。外面传来争吵声，他心思正烦，厉声问：“外面怎么回事？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嚷什么嚷？”
“外面来了个女人……”有个出去看热闹的小倌回来跟他说。
清雪之一下来了兴趣。紫阳阁里面几乎都是男人，来这里的客人也都是男人。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光顾。难道这个时代就有来找“鸭”的富姐？清雪之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在院子里，站着的是一袭鹅黄色裙衫披着同色披风的女子，只是头上这个着纱帽，所以看不清面容。腰带环佩都是上等的美玉，双手放在毛皮暖筒中，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清雪之点了点头，这还真是个富姐。
“姑娘，紫阳阁还第一次接待女客人。你是要找个小倌陪你喝酒那？还是想听听小曲？”清雪之倚在门边，不顾身旁小倌的惊异，笑呵呵的说。
女子本来看着周围，听他说话就转过来。隔着面纱似乎上下打量的了一番，然后说：“你一定就是清雪之喽？”
清雪之收了笑容，看来这女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我就是清雪之，姑娘找我有何事？”
“家兄是公子的故人，所以我才前来来探望。可是这紫阳阁霸气的很，就是不许小女子进入。”清雪之倒是有点欣赏她，因为他以往见过的女人都唯唯诺诺，如果是有权有势又过于张扬跋扈。
“既然是故人，那他们真是失礼了。姑娘里面请。”还是没想起来这女人是谁。清雪之的朋友面也算广了，而且又非富则贵，不然就是能人异士。让他一下子想起是谁，还真的很难。女子也不推辞，回头示意小丫头跟上，就随着清雪之走进紫阳阁。
“不知你兄长是哪位故人那？”清雪之在自己地盘上不亏礼数，让人重沏了好茶。
等茶端上来，侍者离开，四下无人，女子才说：“家兄是公子在月国的故人，自然也是醉红楼的常客。人称左公子。”
清雪之的脑袋里忽的炸开，瞬间蹦出一朵朵焰火似的。寂辰的妹妹？那眼前的人不就是那个寂莞公主？脸上不动声色，不过手中的茶杯倒是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公主驾到。”早上怎么没摔到你？清雪之心里暗暗的想，而且还找上门来了！等我去名离不找你哥哥算账！
“公子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皇兄明明说过你根本无视他的身份。”寂莞笑起来，声音倒是随性清脆。如果换作别人，清雪之定和她先饮三杯。
“哪有。只是你哥哥脾气古怪，才能和我这怪人谈天说地。”找个什么借口把她赶走那？
寂莞说：“再怎么说你也不会像他那样随随便便杀人吧。”清雪之差点把嘴里的茶吐出来：好像早上你还差点被我害死吧……
清雪之说：“公主应该上早上刚到的吧？怎么不好好休息？”
“叫我寂莞就行了。难得来夜国一次，不是更应该好好转转吗？”
你难道是打算让我带你转？清雪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正想找借口推辞，就见寂莞摘下头上的纱帽，露出面容来。说实话这是清雪之第一次见寂莞的容貌。以前就算去月国皇宫也不是为她，所以从没碰见过。这一下，到嘴边的拒绝倒是咽了回去。
“既然这样……我倒是愿意陪寂莞转转。只是有个要求……”
“哦？什么？”对敢和自己谈条件的清雪之有点兴趣，所以寂莞觉得应该点头答应。
“明晚的宴会，寂莞也要带我参加。”清雪之的笑意被宽大的衣袖掩在后面，他以茶代酒的样子就像和寂莞定下盟约。如今，他已经不担心寂莞和夜摩雅的婚约，几乎把这件事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和靡音的感觉一样，寂莞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所以一旦交流起来，清雪之就觉得这孩子很可爱，而且他对付女人也很有一套。所以等吃晚饭的时候，这两人已经熟识的好像相交数年的好友。从衣着美容到各国见闻，统统说了一遍。寂莞以前从没来过青楼，清雪之就留她在紫阳阁看晚上的弹曲演奏。
“寂莞，你这次如果选中了驸马就会留在这里吗？”清雪之正在剥桔子，语气留恋。
“皇兄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他现在最大了，我只能听他的。”明明是政治婚姻，可是看来寂莞倒是看得开。正说着，就见吉赛从侧门那里走来。
“齐王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清雪之说了句失陪，就随吉赛向偏厅走去。
夜摩雅果然就在里面等着，有点焦急。
“怎么了？这么忙的时候还有空来我这里？”上次是不欢而散，清雪之没有好脸色。
“寂莞不回去，我也没得安生。你打算留她多久？”
“又不是不还你，怕什么？想知道就在这儿候着，听见没？”清雪之翻了个白眼，就回去继续和寂莞谈笑风生。夜摩雅只能等在那里，又不能随意露面。一直到紫阳阁关门才终于看到寂莞离开。
“你有那么多可以和她聊吗？”夜摩雅有些无奈的问。
清雪之说：“怎么，嫉妒啊？我又不会和她成亲，顶多当她是妹妹。”
“你一向对女人没有兴趣的。”夜摩雅笑着说。清雪之和女人大概是八字不合，反正是相熟的多，相交的少。“不知道这位寂莞公主又怎么让你愿意和她聊这么久？”
清雪之说：“呸。你以为是为了你吗？哼……有多远滚多远。小爷没空陪你，明天还得和寂莞再多聊聊那。睡去了。”说完当真不理他，回房睡觉去了。
寂莞和清雪之早早来到玄冥宫。依旧是灯火通明的耀明殿，可惜正主都在昭阳殿歇着那，所以宴会也迟迟未开始。无觞正帮靡音系腰带，用缓慢的语气说：“清雪之也来了。”
“跟着寂莞？”靡音觉得清雪之真是不可思议，他前几天还恨不得将寂莞剥皮拆骨，转眼就能谈笑风生了。“不会是要大闹晚宴吧……”有点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会，那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听无觞的口气，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倒是你，果然是瘦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似乎已经开始发挥效力，本来就没有几两肉，现在连手指的骨节都变得更加明显了。
“还有些时日，等寂莞的事解决再说吧。”
随着皇帝进入大殿，寂莞已经在自己座位的对面落座。月国以白色为尊，这一点和夜国完全不同。她今日也是一袭月国公主的正式素白衣袍，衣料上有用银线绘制了凤凰一类的祥瑞图案。和夜摩雅的白鸟朝服倒是般配。她身后的位置，坐着的正是清雪之。嫣红的宽松长袍和不加打理的长发配上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倒是比公主还夺目三分了。
对上靡音的视线，清雪之吐了吐舌头，然后冲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寂莞努了努嘴。靡音这才又回看寂莞，她果然注意到自己，一开始有些震惊，但马上恢复常态。夜摩雅作为这次驸马的主要“候选人”，很意外的就坐在寂莞身旁，他一会看看寂莞，一会看看清雪之。脸上的笑容更尴尬了。
寂莞对皇帝说明来意，满堂大臣立刻吵杂起来。夜国和月国已经许久没有联姻的好事，而且还是公主主动上门，所以他们都对这次联姻充满信心。虽然她没有说到底是和谁，不过从年龄和经历来看，怎么也该是夜摩雅了。他去过月国，所以公主应该和他更熟悉一些才是。坐在靡音身边的夜释修倒是看出点什么，问靡音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公主，为什么总看你那？”解释不了。靡音心想，当日去月国的只有夜摩雅，自己怎么能认识公主那？皇帝在上面笑着说：“那公主选定了哪位皇子那？”
寂莞看了看自己对面的位置，然后才笑着说：“皇上，哪有直接问女儿家这种事的？”
皇帝说：“也对。那等明日，公主再差人来偷偷告诉朕好了。”
宴会间歇，靡音出去透气，不出意料的“撞见”清雪之。他一脸诡笑的靠过来，呼吸都垂在耳边了，神秘莫测的压低音调：“寂莞虽然不太漂亮，不过长得和某人很像吗！”
靡音斜眼看他，说：“你知道？”
清雪之眯着狐狸眼说：“你觉得你能和她结识，会不会是上辈子的缘分未了那？”
靡音心想这个清雪之果然是认识自己上一世的人。只是这个性格还有口气，的确没有印象。他究竟是谁那？“但她并不是洛小米。”
“我和她聊了很久，觉得还不错那。既然你是太子，日后必然要有个儿子来继承大统，那这个寂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有洛小米的样貌和不太讨厌的性格，身份又这么门当户对。还真是缘分那！”清雪之一副媒婆的口吻，倒让靡音笑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怕夜摩雅娶了她？”
清雪之登时翻脸，说：“谁怕了？我就是提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而已！”
“你不怕，我怕。”靡音转身，说：“因为她很像洛小米，我才不能让无觞杀了她。”
言尽于此，清雪之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再提此事。靡音笑着说：“我一直不知道，究竟眼前的清雪之，是哪位旧人那？”
清雪之笑了半天，说：“你可能只是听过我的名字，但没见过我本人。你该知道，萧青有个弟弟吧。可惜我对那些黑道的事完全没兴趣，所以一直在国外晃来着。”
靡音点头：“难怪你对我这么了解。”萧青总提起他，似乎也经常对那个宝贝弟弟说起楚然。不知这是不是真有些缘分，没想到他也来这里了……
“没办法，谁让萧青那混蛋一直要我回去帮忙，害得我满世界跑就为了躲他。不然，我早就认识你了。不过你也够倒霉的，来这里比我晚了点。”
“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靡音记得他原来叫萧祈的。
“青……削之！”清雪之得意的说。
靡音想要不要把萧青也在这边的事告诉他，听清雪之的口气，他是不知的。“萧青也在这个世界，我随无觞在无上崖时遇到过他一回。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和他联系过。”
“……不知道。我不用担心他，就那个魔头，放哪都是个祸害，死不了的。没准还混的风生水起，我才不凑那个热闹。”清雪之晃了晃头，然后更神秘的说：“你就当我不知道……绝对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听过这个消息了，明白吗！”
不知为何，靡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看看清雪之，觉得这两兄弟其实也是半斤八两。不过他们之间有这么大深仇大恨吗？靡音点了点头。
这事让靡音挺高兴，不过紧接着就是个不幸的消息了。第二日寂莞的信函入宫，公主的印信扣着她的决定：选太子殿下为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