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白怜,骑师蔑祖!
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初极狭,才通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倒不是白怜有多么擅长钻“洞”。
她的身子骨是挺硬朗的,但论神魂的强度就远远不如在合体期浸盈了多年的颜月了。
倘若双方真摆开阵势,来个没有任何保留的1v1真女人大战。
那么……
白怜极有可能会被颜月的神魂直接吞没!
一口闷。
没有任何保留。
一步迈入真正的“合体”期!
不过现实情况是陷入“噩梦”中的颜月对白怜几乎没有设防。
她的神魂就像一个被戳了很多个洞的气球。
只要白怜乐意,她往哪钻都可以。
她前进时遇到的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斥力只不过是颜月下意识的举动。
看起来很坚决。
但稍稍强硬一点就能将其彻底挤开。
“懦弱之举,我绝不姑息!”
这就是白怜现在的全部想法。
懦弱的颜月很好欺负,感觉随便打一拳就能打得她嗷嗷大哭。
但白怜并不是那种以欺负别人为乐的人,她不会做那种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种坏事,她最多也就是往那上边加点糖,然后伸出舌头舔一舔。
“吸溜~”
不好。
也不坏。
本来就是如此。
白怜从未想过要当拯救世界的英雄。
那是拥有主角之姿的师妹们要做的事。
身为配角的她可没那个本事去抢夺师妹们的使命,她只要当个好师姐、好妈妈,将师妹们养大就够了。
颜月……
嗯,说是师叔。
其实也算是师妹、女儿之类的角色吧。
她总是处在被人呵护的环境里,但这份呵护缺少了最重要的父爱和母爱,多了来自安岚的无情打击,以至于她仿佛从来没有真的长大过一样。
“说起来师父也是这样啊。”
白怜暗想。
游戏角色卡有提到师父早年的经历。
内容不多。
但看得出来,在那个未曾留下姓名的师父的带领下,那时候的安岚基本上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风浪。
“其实太顺了也不好啊。”
一旦遇到重大挫折,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行了。
现在要医治的病人是颜月。
等她和师父彻底合体后,再去探究师父深处的秘密吧。
冲啊,白怜!
终于。
在穿过那条光怪陆离的“甬道”,白怜来到了一片广阔的新天地。
白。
非常白。
被突然涌现的白光淹没的她闭上了眼睛。
果真如颜月所说。
她在这个世界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充实和满足。
许久后。
一切重新恢复平静,适应了这份宽阔的白怜要动身了——
她要将在“噩梦”中徘徊的颜月找出来。
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两座高耸的山脉,山顶各自点缀着厚实的白雪。
两山夹一谷。
再往下则是在烈阳下显得郁郁葱葱的树林,以及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镇。
这场景很真实,真实得仿佛它曾经存在过一样。
“这是……”
白怜什么都没做,但她的心底却忽然冒出了许多念头。
懂了。
这便是曾经的银霜山脉!
血树老祖说过,银霜谷曾是一座山,但在一场大战过后,高山被削平,山谷下沉,地下水被打通,喷涌而出,化作滋润来往游客的溪流。
那是五千多年的事了。
那时候度仙门也才刚建立没多久。
颜月为什么会梦到五千多年前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外力……
白怜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最近转世重修的人似乎有点多?
不过这儿也有问题,师父没发现颜月是转世之人吗?
她往前飞。
在山下的小镇里,白怜终于找到了颜月。
这个颜月与外界的颜月不太一样。
“真正”的颜月喜欢穿淡紫色的衣裳,她的衣服大都非常华丽,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个“富婆”。
而这个世界的颜月就朴素得过分了。
她身上的衣服是某家武行的制服,而且是宽了一号的男款,许是洗的次数过多,衣服都开始掉色了。
她腰间挎着一柄刀,形似盛行于明朝时期的雁翎刀。
刀很漂亮。
但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白怜若是抓着那把刀捅自己,在把自己捅破之前,刀必然会先崩碎。
假若这个颜月是行走江湖的武夫那倒还说得过去,可偏偏她是一个炼气十层的修仙者,距离筑基仅有一步之遥。
“这也太贫穷了吧?”
白怜远远地跟在颜月身后。
从清晨到正午。
颜月在镇子上四处穿行,一刻不曾休息。
东边家的孩子摔断了腿,她帮那倒霉孩子把腿锯了。
西巷娘子的丈夫因为小矛盾被人揍了,她出面将揍人的人和那个丈夫都揍了一顿。
打南边地界来了个去武行挑战的江湖豪侠,颜月二话不说就把人胳膊和腿卸了。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这就是你说的人性光辉?
“这就是你说的行侠仗义?
“这就是你说的得到了很多赞誉?”
白怜人傻了半截。
颜月,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吗?
好家伙。
这么说她真的可以被人称为天生圣人!
她一度想要冲出去给这个在镇子里横行霸道的颜月一点颜色瞧瞧。
(╯д
当妈虽然容易心软,但看到自家女儿这么作,那也必须硬起来,让女儿尝点苦头!
但白怜很快就发现事情与自己想象中不同。
当太阳从头顶飘过。
时间来到下午。
从山上采药回来的颜月替那个倒霉孩子将腿接了上去。
西巷的闲人聊天,说那个丈夫嗜赌成性,这人已经听不进道理了,只有被打疼了才能让他暂时戒赌。
南边又来了一群江湖侠客,将那个被颜月卸掉胳膊和腿的“豪侠”带走,豪侠不是侠,而是淫人妻女、杀人满门后在外潜逃了十几年的恶魔。
“……”
白怜心中满是歉意。
她都已经亲密地将颜月当女儿来看待了,又怎能这样怀疑颜月呢。
颜月知道后一定会很失望吧。
她可真是个屑女人!
白怜用力擦了擦眼睛。
好了。
现在她的心情好多了。
“这不怪我,谁让她做事时总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要做就直接做到底啊!”
不上不下的。
也难怪从梦中醒来后颜月总觉得自己很空虚呢。
白怜继续尾行。
她发现了。
许是因为贫穷的缘故,颜月特别能干!
洗衣做饭,缝补浇花种地,看病打人……简直无所不能。
白怜不自觉地就拿这个颜月去和外边的那个颜月比。
那个颜月除了打架比较厉害之外……
差不多得了!
总之,颜月根本就没说错嘛。
但白怜也不至于因此去批评颜月过去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能成仙作祖的人就那么些,有人觉得自己有大帝之姿,有人觉得“总有人要当废物,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这很正常。
她自己也是个俗人。
过去的梦想是天下无敌。
现在的梦想是没事就能和师父贴贴,直到贴不动为止。
感觉这思想觉悟比颜月还要低很多。
嗯。
毕竟是没有道德之人嘛。
“这是要去哪?”
入夜后,颜月从小镇中走了出去,她的目的地是银霜山。
爬山。
爬到山顶,然后张开双臂,呈“大”字形躺在雪地上。
看星河欲转千帆舞。
看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
半晌后,颜月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就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那一笑触动了白怜的内心。
她已经很久没在颜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她也明白了。
颜月知道这是一场梦,但她现在不想离开这个梦了,因为这个温暖的梦可以填补她内心的空虚,让她不再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
白怜眉头微蹙。
这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骗自己是不会得到救赎的!
一旦情况有变,颜月很可能会被心魔吞噬。
这好吗?
白怜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出现。
当颜月仍沉浸在头顶的星空之中时,她果断从旁边跳了出来。
“颜月!”
熟悉的声音让颜月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脸警惕地看着白怜。
“你是谁?”
“白怜。”
白怜的回答简单干脆。
颜月立刻摇起了头:“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不是颜月,我是,我是……”
她陡然低下了头。
对啊。
她是谁来着?
一直以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
她在小镇上行侠仗义时那些人是怎么喊她的来着?
宫雪心。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颜月脱口而出。
“我是宫雪心,我不是颜月!”嗯?
白怜愣住了。
宫雪心?
这不是度仙门创派祖师的名字吗?
颜月是祖师转世?
她的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疑问。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纠结这些了。
颜月想要逃跑!
笑话。
要是能让实力下滑了这么多的你从我面前逃走,我给你表演倒立!
白怜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颜月的裤子,裤子结实的坏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啪。
一声脆响过后,颜月还是被白怜拉了回来。
“你给我醒醒。”白怜怒视颜月,“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颜月,难道你忘记朱颜峰森林里的血树老祖了吗?”
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面对一味逃避现实的颜月,软磨硬泡是不成了。
有那功夫血树老祖早就被烧成炭了。
既然如此,那就用强。
像游戏里的“白师姐”一样强!
颜月的眼眸剧烈波动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才不认识什么血树老祖,我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说着她就掏出了那把刀,准备给白怜来一下狠的。
臭女儿想逆天?
反了反了!
白怜一把抓住了颜月的刀。
一握,一捏。
咔啦——
刀刃碎成粉末,从白怜手心滚落。
白怜俯视着双腿发软的颜月:“你以为你反抗得了我?”
颜月倔强地望着白怜:“我是宫雪心,我是度仙门的创派祖师,你以为我怕你吗?既然你不讲规律,那我也不客气了!”
“就这就这?”
噗呲。
白怜蔑视般地笑了。
“我还是转世仙帝呢,区区一个宫雪心也敢在我面前叫板,乖乖站好!”
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抽肿了!
颜月岂会轻易认输,她拼命反抗。
她接连召出好几个小火球来砸白怜的胸,白怜只是轻轻往前一顶就把火球扑灭了。
她又喷出水箭去刺白怜的肚子,结果水箭当场化身二五仔,糊了她一脸。
最后她不得不取出自己珍藏了好几年的二级符篆,罡风烈烈,卷起了雪花,吹跑了山石。
在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过后,颜月惊恐的发现白怜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她自己的衣服被割得破破烂烂,要不是她及时把下滑的布条拉回来,她就要在白怜面前走光了。
“你……”
颜月咬牙切齿。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白怜撕碎,但现在这局面下她完全不敢动。
其实梦里的她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是颜月,也知道白怜是白怜。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悲愤。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白怜的师叔啊!
师叔啊!
白怜朝她走过来了。
你……
你不要过来啊!
颜月彻底慌了。
她挥舞着空出来的右手:“出去,出去,快从我身体里出去。”
白怜不为所动,嘴里继续说着非常可怕的话:“我不出去,除非你顺从我!”
“走开,啊……”
颜月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坐在雪上,有点凉。
“你你你……白怜,今日你要行那欺师灭祖之事吗?”颜月满目惊恐。
白怜轻轻摇头。
倒不是否认,她是在感慨啊。
嗐。
天可怜见,一开始她只想做那骑师之人,至于蔑祖,度仙门的祖师人早没了,她上哪去蔑视她呢?
现在也是没办法。
白怜可以摸着自己大大的良心发誓。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不是因为她坏,全是因为她有一颗“赤诚”之心!
祖师啊。
请原谅我的冲撞之举。
“没错!”
如此说着,白怜按住了颜月的手,然后直接骑在了她的大腿上,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放开我!”
颜月用力想要将白怜掀翻在地。
但迄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白怜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往两边一折,让她彻底变成了待宰的羊羔。
“你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你逐出师门!”
“你这欺师灭祖的混蛋!”
“我不会饶了你的!”
颜月急得快要哭了。
现在的她很脆弱。
不仅仅是实力弱,她的心也快要崩塌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星河不再璀璨,颜月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
白怜等待了一会儿。
挺可惜的,系统并没有刷出任务来。
那就算了吧。
她的右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件衣服,在颜月惊愕地眼神中,她将这件衣服盖在了颜月身上,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
“本来应该帮你披上,但为了防止你逃跑,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
颜月呆愣愣地看着白怜。
白怜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不是你,但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颜月不说话。
白怜继续道:“是你把我叫过来的,不是吗?你很害怕,你害怕会因为自己而影响老祖渡劫,你想解决问题,所以你找到了我。”
颜月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似乎萦绕着一股酸味。
白怜叹气,当妈不易。
她高高举起拳头,作势就要给颜月的脸一拳。
颜月慌张地别过头。
风声呜咽。
砰。
最后那一拳贴着她的耳朵落在了雪地上。
“如果用拳头能把你打醒,那我会毫不犹豫地下拳。”白怜严肃道,“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所以就躲到梦里来,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你,但这是假的,你留在这里,就是真正抛弃了需要你的人。”
“没有……”
“没有个屁!”
白怜给了颜月屁股外侧一下重的。
啪。
“你不是说你是宫雪心吗?怎么,度仙门的创派祖师就是这样一个软弱且无情无义的人吗?”
“我不是!”
颜月眼角噙着泪水。
“既然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看看这个吧!”
白怜将血树老祖曾偷偷塞给她的那本【颜月日记】拍在了颜月的胸上,然后松开了颜月的手。
当然,这只是她用神念模拟出来的仿品。
“老祖偷偷地复印了一份你的日记,它将这个交给我,是希望你能和我师父和好。
“老祖陪了你几百年,看着你从一个小孩子长到现在,你要就这样抛弃它吗?”
当颜月翻看日记时,白怜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
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颜月自己都忘掉了。
不过她关注的不是这个,她关注的是老祖在每一篇日记后写的备注。
那份感情……
不是兄长,更胜兄长。
颜月握着日记的双手在颤抖。
白怜长叹一声:“不要因为习以为常就把身边人的关爱当做不存在,等失去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
颜月将日记稍稍下挪。
露出来的眼眸波光撼动,终于,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是个废物,我就是个废物,对不起……”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渐渐盖过了山风的声音,连带着她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也开始变化。
光阴似箭。
白怜看到宫雪心出生。
看到她几岁时就成了孤儿。
看到她吃百家饭长大。
看到善良的邻居送她去道观修行仙法。
看到她学成归来,在小镇周围红尘炼心。
看到她所在的道观被人捣毁。
看到她在痛苦中成长。
看到她结交了新的朋友。
看到她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于是创建了度仙门。
看到她带领度仙门走向辉煌。
看到那个小镇被毁,银霜山变成了银霜谷,她道心破碎,被仇敌一剑斩到了后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痕。
看到她在自责中痛苦的逝去。
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继续大喊:“我就是个废物!”
白怜沉默了。
想让颜月恢复正常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她没有能力回到五千年前阻止那次惨剧发生,而且事情很可能比她看到的更复杂。
摸摸头。
白怜伸出手。
“至少现在先打起精神来,等老祖顺利渡过鸹风劫,我再陪你想办法。”
颜月没有回答她,但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那我就当你认同我了。”
白怜以公主抱的姿势将泪眼婆娑的颜月抱了起来。
现在她要带颜月回度仙门。
那个“宫雪心”若站出来阻止,那她就不客气了。
……
另一边。
银霜谷地下某处。
安岚轻轻抹去额头上黏着的黑泥土。
“原来是你这家伙惹的祸啊。”
矗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块石碑。
安岚直接将石碑拔了出来,她心中涌现出无尽的喜悦之情。
太好了。
有了这个她就能让颜月恢复正常了。
她其实真没想欺负颜月,她只是想让颜月讨厌她,这样一来,将来万一她被死敌逮住,颜月就不会受牵连了。
但是……
总之,现在先不想这些了,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