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从卫生间回来,陈燃看到谭骁手里拿着的手机,如果没看错,这是她的。
手机壳是林至白给她的小礼物。
因为粗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有的因为吃甘蔗摔碎了屏,有的因为拿去教室跟同学聊天忘了带走,她大学换过无数手机,不过都不心疼,直到她拿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手机要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她宝贝得紧,看起了各式各样的手机壳,每周都要换一个。
那时候林至白跟她开玩笑,说这个项目完成的好就送她份惊喜,陈燃忙忙碌碌了半个月,听说公司要准备组织出去团建,她还以为这就是惊喜了。
当天早上,陈燃睡过,跑来公司的时候还暗自懊恼,林至白说了那么久的惊喜,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暗暗准备离开,结果遇到了在楼下等候的林至白。
大约是看到她神色匆忙的来,林至白好笑似的把车停在公司门口,缓慢地摇下车窗:“知道时间吗?都几点了。”
陈燃脸上一片羞红。
林至白探过身,微微扯开门,是副驾驶,笑道:“架子挺大,还要老板开门。”
陈燃坐在车上,身子挺直。她自认还算洒脱,偏偏每次遇上林至白都紧张得紧,又只能暗自说是下属对老板大概也都如此。
手指敲了敲,林至白让她帮忙从后车座拿个东西,是件暗红色的礼盒。她拿在手里,林至白也没接过去,让她打开,是件定制的手机壳,通身暗红,左下角有簇很小的火焰,像是她的胎记。
林至白说是给她的。
有多少女生能抵住这样的温柔,他时刻留心你的喜好,连挑选礼物都是精心想过的,浪漫又体贴,陈燃也很难不被打动。
谭骁看到她过来,扬了扬机身,倒也坦荡:“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没接,调了静音。”
陈燃垂眸,嗯了一声,接过手机,看到了未接来电,给她打电话的正是送手机壳的人,她随手删掉通知:“谢谢,忘了调音量。”
谭骁显然没想到她这个反应:“不接?”
“不接。”
谭骁挑了挑眉:“分手了?”
陈燃面无表情,低头,把手机壳拆开,重新塞到包里:“嗯,分手了。”
….
没想到不止是电话,还有日常的快递。
短短半个月,她收到了大大小小的快递,无一例外,全部从国内寄出,寄件人全是林至白。
这些东西全是林至白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她都没带走,放在了他的公寓,现下他又全部交还给她。
先前的时候,陈燃就知道林至白对她很好,足够耐心,足够贴心,舍得花钱,送出的礼物或是昂贵,或是用心,他们在一起两年,陈燃从没发觉林至白买给她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或是精致华美的首饰,或是价值高昂的名牌包,或是她在街边小店随口夸过很是有趣的玩具,她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能替她寻来,再悄悄地当成惊喜送她。
“怎么还有这么多?”胡涂从卧室出来,皱眉,“我都想搬家了,让他找不到在哪儿,他寄来寄去,也不觉得烦吗?”
陈燃没告诉胡涂搬家又有什么用,她从没跟林至白提起过现在的地址在哪儿,他不是照样也查到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根本不是秘密。
“你不是跟他说了不要寄了吗,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胡涂随手拿起盒快递,一块限量款的情侣腕表,林至白只寄来女式的,男式的在哪儿可想而知,“还寄这种......”
胡涂满脸鄙夷地拿开,给了个评价:“恶心人的东西。”
陈燃笑了下。
林至白怎么可能不懂,只不过他也以他的理由拒绝了她,他温柔地和她说小燃,送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于是无论她拒收多少次,快递总是原路又返回再寄过来,他一点儿都不嫌麻烦,不厌其烦地又送还给她。
其实,也正是因为林至白是懂的,如果这些东西他不寄过来,他们就真的两清,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他不想收回去,想让她看到这些的礼物,想告诉她他对她的用心,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
可是那是因为他们在一起。
她理所应当地收下,理所应当的欢喜,但关系一旦断干净,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陈燃正盯着快递箱出神。
“小燃?”
陈燃回过神,应了一声:“嗯。”
“算了,算了,我们不管他了,今晚我有个舞会。”胡涂早先就跟她提过,拨转她的视线,转换了个话题,“学校组织,我们一块儿吧?”
陈燃来这里有一段时间,除了胡涂基本上没怎么接触过别人,胡涂不想陈燃憋出个什么好歹,没给陈燃拒绝的机会,胡涂已经把她按在了化妆镜前,在她脸上捣鼓起了各色化妆品。
胡涂没说,学校组织的不是简单的舞会,而是一场化妆舞会,每个人都要打扮成自己喜欢的角色。陈燃在国内的时候也参加过一次,不过简单的多,他们只是带个面具,穿着再精致些,国外不同,不光是穿着,连妆容都有讲究。
胡涂照例选择了自己偏爱的印第安风格,又利用之前朋友留在这儿的小饰品给陈燃化了个吸血鬼的妆,配合她眼角燃烧的火焰,妖媚又别致。为了纪念,胡涂还特意精修了两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舞会最后可是有奖励的。”胡涂挽住她的胳膊,从会场的门口拿了两个号码牌系到她手上,“看到这个号码牌没有?往年结束都凭借这个挑选舞会皇后和国王。”
陈燃不明所以:“然后呢,奖励是什么?”
“舞会皇后!”胡涂想说这么大的奖励还不算吗,舞会的结束,皇后和国王要在众人的簇拥下共舞一曲,可是她又想起陈燃原先对这些完全没兴趣,“......没事,也没什么,我们就当放松了,本来也就不是冲奖品来的。”
陈燃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在会场边,还没推开门,陈燃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门推开,到处是参加化妆舞会的学生,他们打扮各异,尽数不相同,她们进去还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有人来邀请她们去跳舞。
陈燃在学校就对这些没兴趣,摆了两下手,让胡涂先去了。
这么大的场地,灯光转换,颜色碰撞又交缠,陈燃拿了一杯果冻酒,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又一个人来问她要不要去跳舞,陈燃还没找到新的理由拒绝,已经有了个声音替她拒绝。
陈燃转头,愣了下。
她看到身后的谭骁,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
“旁边有人吗?”
陈燃摇了摇头:“没有。”
谭骁抽了下她旁边的椅子,自然而然,说:“我坐你旁边。”
这么多的人都问她要不要跳舞,只有谭骁一个人想要坐在她旁边。
陈燃拿起胡涂放在她旁边的小包,给谭骁让了一块儿地方。
整个会场溢满了欢乐,舞池声色犬马,随意瞥到一处都有人在摇曳,唯独在这里,谭骁和陈燃坐在热闹处,成了最安静的一对神秘组合。
“你好像吸血鬼。”谭骁开了口。
因为现场的声音太杂,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颇靠近她,手搭在她的椅子一侧,找了个一个支撑点,可又保持了一个很好的距离,吐出的气息只是掠过她额间的碎发,暖烘烘的。
陈燃嗯了一声,她当然好像吸血鬼,她扮演的就是吸血鬼,晃了晃手里的果冻酒,陈燃只是用余光在看他。当时谭骁站在她身后,陈燃没仔细看,学校的舞会欢迎任何人,谭骁出现在这儿,陈燃也不应该意外,可他的穿着实在不合时宜。
谭骁压根儿没打扮,他的穿着还是跟之前见她一样,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根本不在乎是什么样的场合。
“因为,我就是吸血鬼。”陈燃指了下身上披的长款披风,外衬是纯黑的,搭配了身上的一件纯黑色的短裙,手肘微微一扬,内衬就如献血一般流动,她想问他,“你没化妆吗?”
“没。”他过于随性,“为什么要化妆?”
陈燃听他问的理直气壮,自己居然都有点儿犹豫:“......因为是化妆舞会?”
谭骁看了眼周围人的打扮,先前他确实没注意,看到胡涂朋友圈就来了,没想到会场里就他一个人没打扮,咳嗽一声。
他强词夺理:“化妆舞会就一定要化过妆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不是约定俗成?参加化妆舞会都要化妆。”
“但我没有。”
陈燃抿了下唇,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失落。谭骁的瞳色深,皮肤又接近纸质的白,唇色微红,在灯光下,唇心像是渗过血,就算他没有任何装饰,还是有好多的女生将目光投射过来。
陈燃想了想,从身上褪下了自己的披风,抬了抬手,递给谭骁:“这个给你披。”
谭骁怔了下。
陈燃侧过头,像是那时,他把衬衣塞给谭骁,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忽然一抽,她说了句极其中二不过的话:“披上吸血鬼的披风,你也是我们吸血鬼家族的一员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突然都笑了。
谭骁把披风系在了身上,跟陈燃一样,在最前头打了一个向下压的蝴蝶结,好像也跟他有点儿不搭。
他勾了勾系过的蝴蝶结,唇角上翘:“还挺合适。”
陈燃觉得他说了句违心话。
会场的灯光再度偏暗,他们都不记得在这里呆了有多久,期间一直有人来找两个人搭话,有男有女。谭骁经历这样的场合经历多了,拒绝起来也比她游刃有余。
“胡涂呢?”谭骁问她。
“不知道。”陈燃在人群里找她,可现场那么黑,她一点儿都找不到。
音乐也渐渐停了下来,灯光也暗掉,有主持人上了台。
陈燃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谭骁知道,这会儿灯光变暗是要公布名单了,学校的舞会每年都有这么一个传统,选取出舞会最受欢迎的一男一女,他们互为皇后与国王,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听起来有趣,但谭骁觉得真的有些无聊。
“想出去吗?”谭骁抬眸,看了眼舞台上。
“你嫌闷?”陈燃想也是,谭骁也没有跳舞,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舞池旁边,他的性子应该早就磨完了。
谭骁没否认,他点头,起身,等陈燃也一同起身,然后一起从座位上离开。
“其实也不算是。”出门的一刹,他又回答了她的问题。
与此同时,会场内部传来的声音。他们在公布票选出的结果,舞会的皇后和与她相应的国王。
陈燃听到了谭骁的名字。
陈燃感到诧异,别人都是为了这个名头争破了头,谭骁还是那么特立独行,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选择逃跑。
身后的门关上,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给她停留的时间,他们一前一后,一同向前,跑出这会场,外边的月色太好了,洋洋洒洒落了满地。谭骁回过头,银光也浮动在他的眼底。
“因为我不想。”
谭骁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陈燃一愣。
“我不想当别人的国王。”
不想当别人的国王,于是,吸血鬼的国王要携带他的子民。
他们要一同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