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2章 谈判
大雪纷飞。
街上行人匆匆而过。
短短二十几天的围困，已经让姑苏城底层的平民百姓叫苦不迭，巷里巷外推销妻女的惨剧数不胜数。
然而不仅达官显贵对此视而不见，往来奔波的城防军也置若罔闻，因为他们现在更有烦心事，简直不胜其扰。
城防军总兵邢修杰直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何今天频有大事发生。
不是章台路出现瘴气山魈，便是烟柳巷聚众斗殴，甚至在半柱香之内，三番五次接到世家望族财物失窃的报案。
发展到最后。
居然还出现流寇强攻东门的征兆。
这一旦得逞，驻扎在平沐关的永泰军还不趁虚而入，一举破城？
邢修杰烦躁的挥动马鞭，不停指挥城防军派兵四处镇压骚乱，他本人更是要登门拜访世家望族，不得不亲口解释缘由。
“滚开！”
“大军所向，凡有阻拦，杀无赦！”
邢修杰打马，撞倒街边大片平民之后，领兵呼啸而过，显然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
与此同时。
柳依依靠在慕晨馆回廊之上，俯望底下一片哀嚎，皱眉道：“这是城防军的第几波调动了？”
“回禀仙尊，算上这趟已经第十五回了。”黑虎帮总瓢把子沈雷义，躬身回应。
“已经这么多了？”柳依依脸色苍白，似乎大病初愈，“吩咐下去，火候差不多够了，各回本职，不必再制生事端了。”
“遵命。”
“沈帮主还有事？”柳依依回头瞧见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虚弱道，“有话直说。”
“姑苏林氏刚刚递上拜帖，意欲求见仙尊。”沈雷义满脸古怪，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封烫金名帖，其上的姓名赫然正是林伟。
柳依依同样满脸错愕。
她万万没料到林伟居然光明正大的谒见自己，丝毫不避讳，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先不说自己曾在林家行馆黑吃黑，截获大量财宝，仅是林家伙同叶家与城主府以孤织门下的草木精灵为人质，大肆敲诈。
那孤织与林家明显水火不相融，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眼前林伟身为家主，居然亲自登门拜访了？他到底有何意图？
柳依依满腹疑惑，再问沈雷义：“林伟身边有多少人？”
“不多，寻常家丁侍从而已，数不足百。”沈雷义想了想，补充道，“他正在门外，秦汇接待。”
“防人之心不可无。”柳依依说完，转身下楼，显然是要亲自前去试探林伟。
沈雷义也不用多吩咐，立即发出召令，安排门下凌霄境之上的打手迅速集结。
慕晨馆处在章台路。
此处本是繁花似锦的地段。
但现在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大雪缤纷之下，更显初冬料峭寒彻。
伴随朱门并开，林伟身穿织金玉面绣边金乌袍踏入慕晨馆，绕过一座竹枝影壁，他很快见到端庄站在中堂的柳依依。
其实他没见过柳依依。
但放眼凶神恶煞的众人之中，唯有中堂之上蒙系面妙的女子最为雍容华贵，他想也不用想，此人必定是孤织的现任东君仙尊。
“拜见仙尊。”林伟上下打量一番柳依依，尽管没见到真容，他也可以想象面纱之下的绝美颜面。
柳依依身为东君仙尊，广受戴桂山及其大小城池的香火供奉，至少在名义之上凌驾于各大世家望族。
即便是姑苏城主罗勇丰亲临，那在正式场合也要率先行礼，毕竟东君仙尊扶持姑苏城有功，理当致意。
柳依依很不喜欢林伟的目光审视。
但她并没有流露厌恶之情，反倒浅浅回礼：“林家主远道而来，可谓蓬荜生辉。”
客套过后，双方落座。
沈雷义奉茶在侧，率先开口：“不知林家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是谁？”林伟皱眉。
他觉得自己为姑苏城地位最为超然的林氏家主，怎么也该柳依依亲自奉茶，现在居然让区区一介青皮越俎代庖？
听到这番不怀好意的话，沈雷义脸色大变，强忍火气道：“在下黑虎帮总瓢把子，受恩于东君仙尊，故此有意侍奉左右。”
“你？就凭你？”林伟根本不接茶盏，自顾自道，“东君仙尊福泽戴桂山方圆千里，怎么会选一名莽夫充作奴仆？”
“依我所见。”
“你必定垂涎东君仙尊的美貌仙姿，有意纠缠，以谋非分之想！”
此话既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林家侍卫更是应声拔刀相向，摆出一幅为民除害的正义姿态，准备拿下沈雷义。
就在此时。
柳依依终于发话了。
她抬手调动灵力，托起茶盏凌空浮在林伟面前：“雪尖濛雨茶静心败火，林家主要不尝尝？”
任谁都知道林伟有意找茬，无非是在借机打压孤织的气势，只为在之后的谈判之中搏得先机。
柳依依多年斡旋于世家望族，早早对此见怪不怪了，丝毫没有动怒，甚至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现在茶盏已经放在眼前了，若是林伟再不接，下一瞬必定掀翻桌案而刀剑相向了。
瞧见林伟笑眯眯的接过茶盏，沈雷义满脸阴鸷的退下了，站在柳依依身边恍如猛虎，按捺爪牙。
“此茶确实静心败火。”林伟浅呡杯盏，缓缓道，“老夫此番前来，也确实有要事相商。”
“何也？”柳依依不动声色。
林伟浅笑：“老夫听说城外忽有流寇，洗劫孤织，损失不小。”
“确有此事，流寇实在招人厌恶。”柳依依接过话茬也不深入，只等对方率先坦露来意。
自从进门，再到刚才化解尴尬，以及现在的话术，林伟认为柳依依一举一动当真从容不迫，很有降世仙子的洒脱神韵。
但她并不争取主动权，必然在谈判之中吃亏，这又让林伟低瞧柳依依一眼。
“本家在东门附近曾有一座行馆，同样也被流寇洗劫，如今空出来了，正好可以送给仙尊当作安身之所。”
“那多谢林家主了。”柳依依举杯致意。
按常理而言，所谓无功不受?，既然对方提出优厚报酬，那么另一方怎么也该深入话题了，谈及交换条件。
然而林伟久等半晌。
也不见柳依依再度开口。
这让林伟一杯茶都快喝淡了，最终只得尴尬道：“仙尊，你我均深受流寇之苦，可谓同病相怜，那我们就此揭过如何？”
此话转进毫无逻辑。
听得沈雷义满腹疑惑。但柳依依心里却澄如明镜，语气陡然变得凛冽：“就此揭过？林家主说得很轻巧啊！你觉得本部缺少那百余亩地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