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后冕的裂痕 101 不是丈夫 只是陛下
啪!我被打的跌倒在地,左颊一片热辣,嘴里嚐到些许铁锈味,低着头的我扯出一抹冷笑,「你不过只是个人类,凭什么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根本配不上阿湛,配不上格达密切!骯脏低等的人类就应该好好给我趴在地上!」她丧失理智的怒吼,一拳一脚的落下。
「你不配拥有他的孩子,你只是个人类,怎么可以怀上他的孩子!」爆裂的微血管染红她的眼珠,她抓起我的衣领,将我禁錮在她面前,血红疯狂的瞪着我,「为了格达密切,为了阿湛,我不能留下你,我要杀了你!」
「住手!」如狼吼般的怒吼。
疾风吹起,倏地,我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张梓,张梓你还好吗?张梓你看看我!」雷湛恐慌的抚住我的脸。
一颗泪珠划过他的手背,他怔住,我抬起头,左颊肿得让我无法完全睁开左眼,「陛下……救救我。」哽咽,「阿瑟音……阿瑟音她要杀我,你救救我。」害怕的窝进他的胸膛中哭泣。
「阿…瑟音!」雷湛怒不可抑,抱紧发抖的我,双眼睁大的瞪向那个被他推开的女人。
「阿湛我……。」她想解释,却看见他的愤怒,她说不出任何一字一句。
「你答应过我什么?」他冷冷的问,「我答应再让你回到王殿,而你答应我什么?」
「我……。」阿瑟音咬住下唇。
「你承诺我,你会帮我保护张梓,这就你所谓的保护吗!」他低吼。
「阿湛你听我说,」她终于找回舌头,「你不能娶这个人类为后!」
「不能娶她?那我要娶谁?娶你吗!」雷湛横抱起我,暴怒的对她咆啸,「若不是张梓要求,你真以为我会娶你?」
狠心的词句代替刀刃刺进她的心,眼眶的血意散去,只剩脆弱残留,「既然你无法做到对我的承诺,恐怕我也不必兑换我的条件了。」
「阿湛不要,你听我解释,拜託你听我解释……」阿瑟音惊慌的向前。
雷湛倒退一步,躲过她,转身,「来人,把阿瑟音关进绝情殿。」
侍卫快速上前,牢牢抓紧她,「我答应过你会娶你为妻,答应过张梓会纳你为夫人,所以我都会做到,但就如那夜我说的……」
「阿湛不要……不要这么对我……」阿瑟音悲悽的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今生,我不会再见你。」语毕,绝然的走进内间,离开在她的视线。
仰望这个男人,紧抿的薄唇,彷彿压抑着那不该有的情感,痛吗?他也会痛吗?
雷湛把我放到床上,「我看看。」拨开我面前被打落的发丝,红肿得不能自己,被扯开的华服,露出胸前被打的瘀青,他严肃的皱起眉,「我去请御医过来,你忍一下。」
一隻手猛然拉住他的衣襬,我们同时愣住,「怎么了?」他不解的回头看我。
我收回手,撑起笑容:「我没事,别老是麻烦御医,这点伤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嘿,别说麻烦。」雷湛坐回床沿,握住我刚刚伸出的手,冰凉的手被他紧握得稍稍加热,「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而且你看你,手还是这么冷。」他体贴的呵了口气,双手替我搓手,期盼能帮我找回一点温度。
「让我抱抱你,好吗?」
他一愣,「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主动。」笑道。
我张开手,将他抱入怀中,他怔住的被我按在胸口上,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头,我的理智告诉我不需要这么做,可身体仍旧……想好好安慰难过的他。
他垂下眼帘,感受那一下下的抚摸,一阵鼻酸,再也无法被忽视的悲伤涌上。
走在王殿内,冷漠的掠过每一个恐惧我的人,他们的恐惧来自于,死而復生的我,以及那已经把我宠得无法明辨是非的君王,多少侍女和侍卫因我而死,只因为侍奉的不够细心或者说出任何无礼的字句,甚至连狼王的青梅竹马,也因为我的缘故,被下令囚禁在绝情殿内,终生不得外出。
对他们而言,我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人类,而是足以决定他们生死的王后。
冷笑,盯着每个因为恐惧只好远离我的人,我不在乎,比起被人鄙视,被人害怕的日子好多了。
迎面而来的,是那个总是沉默的女人,「四夫人。」我礼貌的出声,却不再行礼,因为再过不久,我便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王后。
「小梓小姐。」她有礼的欠下身子。
「你太见外了,过几日我们就会成为姐妹,你大可直接唤我姐姐。」我微笑。
她没有说话,我也不在意,「我还得去议事大厅外等候陛下,就不与妹妹多聊了。」
「你的心中,」她突然开口,我停住脚步,「还有爱吗?」
我的心中还有爱吗?
「呵,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我转身看她。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为洁净的脸庞打上阴影,犹豫了一会儿,将视线移回我身上,再次叹息般的开口:「我以为小姐,是个心中充满爱的人。」
那眼神,是同情吗?我抿下唇。
她望着我,我看着她,没有人开口,最后她行了礼后,告退离去。
心里一阵烦躁,下意识远离了那个男人的位置,走到偏远的地区,「这不是丫头吗?」
我回过神,转向说话的男人,「大叔?」看见膳房的御厨,我眨眨眼,环顾四周,我怎么跑到膳房了?
「好久没见到你了,都跑哪去溜达了?」御厨大叔热情笑道。
跑哪去了?「死了。」
「嗄?」御厨大叔傻住。
这么久不见我,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死了半年了,「开玩笑的啦!」我扯出暖场的笑容。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反倒有点可怕,死人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到处走来走去?」御厨大叔撇撇嘴。
是啊!死人根本不会像我现在这样,那我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曾死过,是什么又让我活了过来?
「对了,你今天来这干什么?又想煮菜给陛下吃?」
煮菜?
还记得,最后一次下厨,那个时候有我和大叔,连青芽也在,『小姐,你别忙了,陛下知道会不高兴的。』青芽为难的跟前跟后,就怕怀孕的我会有哪里不适。
『你这个女人是有过动症是不是?就没见过哪个夫人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来膳房的。』纳凉的御厨大叔撇嘴道。
「不。」我轻声吐出。
御厨大叔困惑,「从今以后都不煮了。」
「为什么?」
『我不是夫人,我只是他的妻子而已。』大腹便便的自己明明有诸多不便,可还是一心一意的想为自己深爱的人做点什么,『妻子,照料丈夫的生活,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我苦涩的微笑,「他是陛下啊!」回身离去。
初秋,绿叶逐渐转黄,不像春夏的盎然,不像冬季的枯败,满是生机的一切,都在这个时节开始走向死亡,『你的心中,还有爱吗?』四夫人轻声询问。
凝望前方正努力苦撑的花朵,花瓣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为什么要苦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不是吗?
『佛曰,〝喜欢〞便摘下吧!若〝爱〞则用心呵护它。』
我走近,想起在这步道上,我也曾与他相伴走过,指尖轻触花朵,『我不懂,我也不需要。』他冰冷的说道。
做王,不用懂爱,那做后呢?
『我以为小姐,是个心中充满爱的人。』
「小梓。」声音由后传出。
我彷彿没听见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真皑上前。
「然后呢?」似乎不在意的开口。
「牙说阿瑟音告诉他是你故意假传湛哥命令骗她去书房,甚至说话刺激她,她才会失控。」
「嗯哼。」鼻腔轻哼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可以告诉我,这么做的用意吗?」
「用意?」我嘴角上扬,「放心,你会知道的。」一把握住整个花朵,无情摘下。
松开手,花朵落地,我向前。
真皑紧皱眉,盯着那窈窕的背影,不安丛生,自己错了吗?是不是根本不应该告诉对方一切?低头看向那朵花,花瓣散开,残败在地,任人践踏。
这日,几名侍女俐落在自己身边活动,我站在一面成人镜前,艷红色的嫁衣,金线刺绣,华美艷丽,黄金的发饰装点盘起的长发,白皙的脸色点上腮红,唇瓣涂上红色口红,「我吩咐你们的东西,送去了吗?」
「是,小姐准备的礼服,昨日一早便送至绝情殿并亲手交到阿瑟音小姐手上。」一名领头的侍女回答。
「很好。」
她看见那件嫁衣的心情会是如何呢?即便嫁给了最心爱的男人,穿上美丽的嫁衣,仍旧无法见面,呵,古人有云:女悦己者容,就算再美,她还是见不到他,她会哭吗?肯定会吧!
「哇──小姐真美。」一旁的侍女们停下动作,检视镜子里的我,不免惊叹。
「当然要美啊!再怎么说,小姐也是我们的王后呢!」
「要是陛下看见的话,肯定会被小姐迷得晕头转向的。」
「拜託,全国上下,谁不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小姐?」
我望向镜子,层层礼服,喜气的艷红色,贵气的黄金首饰,精美的妆感,美丽的让人忘记呼吸,却也让人沉重的不能自己,小脸上没有笑容,儘管明知他人会哭,我终将站上这个国家女人的顶点,我的心,依旧空虚,就像外面连日的雨,下着下着,闷热潮湿。
「大人请您等等,小姐正在试衣,不方便见客。」
「那你去告诉她,我有急事要找她,让她出来见我。」
「大人您别为难小的,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小姐。」
我移开镜前的视线,「没关係,让他进来吧!然后你们就可以退下了。」
「是。」旁边的侍女领命,快步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周遭终于清静,却不见任何人进来,我缓步走到门口,「不是要找我吗?」面对来人,「牙。」
他愣愣的看着我,「美,」好不容易回过神,「小梓你这样真的很美。」真心讚叹。
「找我有什么事?」
牙跟着我走进,经我提醒,他才想起来此的目的,深吸一口气,「我想,请你说服湛哥,放了阿瑟音好吗?」
「为什么?」
「她昨晚自杀了。」
准备替彼此倒水的手顿住,我收回手,「死了吗?」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有及时救回来,但因为上次的病还没好,现在又这样,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有去求过湛哥,但是湛哥就是不愿意去探望阿瑟音。」牙痛苦的垂下眼帘,握紧拳头。
「那这便是陛下的心意,就连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可以的!」他低吼,期盼的望向我,「如果是小梓的话,湛哥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但如果我不愿意呢?」
「为什么?」牙震惊,他以为,依对方心软的性子,肯定会帮自己的,「你是担心阿瑟音会跟你抢湛哥?」
我没有说话,「你放心,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湛哥现在只在乎你,而阿瑟音那边我会劝她的,如果真的不行,我也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再这样关在绝情殿里,她肯定会死的,小梓我拜託你,你就去跟湛哥说说好吗?」
我正视他,牙神色焦急担心,「为什么……」你要为她做这么多?「你…喜欢她?」说出我的臆测。
他一顿,表情变得复杂,「她…她救过我。」
「她曾经为我挡下一刀,代替我被敌方俘虏,她救过许多弟兄,救过我,现在她需要帮助,我不能不管她。」
「是吗?」越过他身边,长长的红色嫁衣拖地而行,我站在门前,凝视屋外的雨,「牙,你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吗?」
他震住,「再过不久,她就会同我,一起嫁给陛下,自始至终,她都会是陛下的女人,这也是她的愿望,因为她爱他,而陛下,也爱她,就算今生今世,他们都不会再见,她依旧只会是陛下的女人。」眾多的女人之一,如同现在的我,还有未来那千千万万个被献进殿内,呈给狼王的女人。
「这样算什么爱!」牙压抑不住低吼,「如果再也没有办法见面,那这样算什么爱情?小梓,我知道阿瑟音曾经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现在湛哥依然还在你身边,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放过她?
她救过他,所以他想救她,那当初……「谁为我发声过?」呢喃。
牙怔住,「在所有人都嚷着留不得我时,谁替我说话过?」我转身看他,不禁悲从中来,「我真心待你,待你们所有人,整个狼国都要我死时,你们谁为我挺身而出过?」苦涩地哽咽。
「不说你们,就连你们的王,都恨不得我死!」我一步步逼近,牙心虚的倒退,「当狼国的女战神,狼王的良师益友,青梅竹马,甚至是初恋情人,口口声声说留不得我也留不得我的孩子时,你们谁求她放过我!」咬牙切齿的低吼,如夜叉般面目可憎。
「小梓……」跌坐在木椅上的牙,发抖的仰看我。
「一句为了国家,为了狼王,就剥夺我的容身之处,你们对我公平过吗!」发自内心怒吼。
「小梓你听我说……」牙紧张站起想好好解释。
「住口!」我掩耳,不想再听,「牙,你走吧!」
看见我心意已决,牙抿了抿唇,「小梓,你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相比,真的变得很漂亮,」他撑起朋友般的笑容,「可,也变了。」放弃沟通的叹气离去。
放下手,摸上小腹,回忆着那时生命的胎动,波动的情绪无法压抑,「小梓。」
「怎么,」我吸吸鼻子,故作镇定,转身面向真皑,「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因为被牙逼得为难的侍女找了真皑求救,没想到会让他在门外听见对话,那沉寂在对方内心中的怨恨和愤怒,「你这样真的快乐吗?」他走来,难过的看着我。
红着眼眶,咬住下唇,我快乐吗?我应该要快乐的,因为我就要成为王后了,可是……
「真正伤害你们母子的人,湛哥已经解决了,难道你真的不能放过阿瑟音,放过你自己吗?」他轻捧起我的脸。
「不!」我挥开他,远离几步,「如果不是她的默许,三夫人怎么可能真的如此顺利?就算她不是兇手,那她也是共犯!沉默也是不可饶恕的罪。」满腔的怒火快把我燃烧殆尽,如果不做些什么,我不晓得该怎么维持自己的理智。
真皑震住,「沉默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吗……」打击似的晃了晃身子,「所以,你也无法原谅我,对吗?」他悲痛的说。
呼吸一窒,「如果不是我想相信阿瑟音的良善,我就不会保持沉默,或许湛哥就能早一步阻止……」
「没有或许!」我失控咆啸,就算再怎么阻止,最后一定还会沦落到这种结局,「因为在这国家里,最不容得我和孩子的,就是狼王!」掩面,绝望的大喊。
「小梓你别这样……」真皑哽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让我帮你好吗?」
抹去准备要落下的眼泪,脸上恢復冷漠,「不需要。」
「小梓,」他唤住要离去的我,「湛哥也许现在因你而选择盲目,但是他不是笨蛋,他会发现的。」
「无所谓,」我冷笑,「那就让他和我还有阿瑟音三个人一起坠入痛苦的深渊吧!」我要让他们也嚐嚐,我的痛苦,还有我的绝望。
「而你,」偏头冷眼,「就如你一直所做的,沉默吧!」
望着我的背影,「小梓你快醒来吧!明明最痛苦的人,一直都是你呀!」真皑心疼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