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怜所爱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正月才刚走远，整个度仙门上上下下就都忙碌了起来。
三月初。
度仙门将会依照惯例举行近三届新入门弟子之间的大比。
三月底。
度仙门的升仙大会也将再次召开。
今时不同往日。
得益于珏云子和血树老祖先后迈入渡劫期。
又得益于白怜近些日子在外边闯出的偌大名头。
许多原本对度仙门不感兴趣的天才纷纷改变目标，度仙门也就此提前一年召开了升仙大会。
明明离那盛会还有一月余，度仙门山下小镇却已人满为患。
长生之梦甚是诱人。
许少人早在去年上半年便从极远的地方赶到镇上。
不为别的，就为了抢个好彩头！
这里有江湖豪侠。
有富家公子。
有大家闺秀。
亦不乏贩夫走卒、企图逆天改命的破落户，以及对山野狐精心驰神往的书生。
百人百貌。
但无论他们的差异有多大，他们所期盼的事却是一般无二的——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能加入琼明峰了，琼明峰多好啊(ૢ˃ꌂ˂⁎)”
“别做梦了，琼明峰只收女弟子。”
“我的刀很快，做女人，我随时都可以！”
“……”
“要我说还是清茗峰好，琼明峰全靠白怜帝君一人撑着，清茗峰就不同了，近两年清茗峰新秀辈出，什么疾风剑客姜宁啊、什么无情铁手陈易之啊，就算放在四大门派也不弱。”
“不不不，还是朱颜峰好，我就喜欢朱颜这名字！”
“我永远支持云罗峰！”
一间茶楼里。
形形色se的寻仙人一边听说书人讲述仙家趣闻，一边敞开嗓子大声交谈。
气氛火热。
仅仅是唇枪舌剑这种程度的摩擦便能令人汗如雨下。
或许这就是梦想所散发出来的热量吧！
只有坐在西北角木桌旁的那个少女显得格格不入。
少女面容清丽，梳一头很普通的垂髻，那双黑色的眼眸灵气四溢。
她穿着深褐色的麻布衣裳，右脚边靠放着一柄开了裂缝的木剑。
唉。
少女忽然叹息一声。
她是在昨天傍晚顶着细如丝的凉雨赶到镇上的。
与其他人相同，她也是为了加入度仙门而来。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并非是为了那个长生梦。
“仙人”？
她早就是了。
两年前她便已借助天道灵丹成功筑基。
若非中间出了些变故，她现在说不定已经触碰到金丹期的脚跟了。
毕竟她家本是沙域小有名气的修仙世家，祖上出过化神期大能。
而她本人也完全当得上“天赋异禀”这样的称赞。
【带蒸发特性的水系异灵根！】
放在四大门派之一的巫山神宫里，这等资质也属上层。
少女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无法通过度仙门的考核。
她只是愁自己该如何才能加入琼明峰。
那个女人……
少女想到了【平板】安岚。
来之前她就看了不少与琼明峰有关的情报。
自安岚入驻琼明峰以来，近八十届升仙大会她一个新弟子也没有收。
全靠白怜努力耕耘，才让琼明峰多了几个新人。
由此可见安岚本人是没有“带孩子”的兴趣，这成了她加入琼明峰的巨大阻碍。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少女不安地扭动双腿。
若是不能加入琼明峰，那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啊。
太磨人了！
她别过头。
只见原本在讨论度仙门哪座主峰更好的散客将话题挪到了白怜身上。
他们先称赞白怜在青墟的所作所为。
“白怜帝君本想给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鲛人狂妄自大，白怜帝君只能忍痛一枪杀死它了。”
“昔有青帝，今有白帝！”
“所谓传火，不外如是。”
接着他们又聊起了自己来度仙门路上的所见所闻。
“飞舟的管事一听那仙人是白怜帝君的同门师弟，就立刻给他免了单。”
“愁啊，我妹妹已经疯了，她说她现在非白怜帝君不嫁！”
“这不扯犊子吗？只有河洛国长帝姬那样的大人物才配得上白怜帝君。”
“真不是我说，你妹妹不行，她太平了！”
【平】
听到这少女缓缓低下了头。
她一点也不平。
此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货真价实的雪峰山。
当然。
最显眼的莫过于雪峰山之间夹着的那条山道了。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这条路狭长阴暗，更衬托得山峦高峻。
“可白怜喜欢的真的是这种类型么？”
少女用手撑着下巴，渐渐陷入回忆。
……
二十天前。
沙域深处一个渺无人烟的大沙坑之下。
收到命令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进灯火晦暗不明的房间里。
房间里挤了很多人。
但少女完全不关心这个，她只觉得冷。
外边冷，里边依然冷。
她想回家，但她不敢回家。
她亲眼看见坐在烛火下的那些人一掌击毙了一个合体期老妖怪。
才筑基期的她连那些人的一根头发都打不过吧？
跑是不可能跑得了的。
“为了父亲！”
一想到在病床上长卧不起的父亲少女就轻叹了一声。
去岁。
父亲试图强行突破至元婴期，却因为服用丹药太多，导致丹毒爆发。
结果元婴没能诞生，破碎的金丹也再无法重凝了。
少女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冷静下来后，少女开始思考自己被叫来的目的。
“试药？”
“生祭？”
“还是说，他们想让我当炉鼎？”
少女脸色微变。
因为周围坐着的全是同龄少女，她越想越觉得“炉鼎说”就是真相。
少女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闭上眼睛，许久后才重新睁开。
“为了父亲！”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泄了出来，少女一下子丧失了力气。
她呆呆地坐着。
良久。
那几个身份神秘的黑衣人的声音将她唤醒。
“这件事必须慎重，切不可让其他人看穿我们的意图。”
是啊。
少女苦笑一声。
毕竟一下子拉数十个女修来当炉鼎，影响能不恶劣么？
一旦被四大门派知道，必会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有人认同地点头：“这种话就不必说了，还是来商量下该选谁吧。”
“那就……”
另一人正欲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们真的确定白怜喜欢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这是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万一她说谎了呢？”
“这个万一的几率太小了，不值得去赌，况且我们也不一定非要锁住她，只要能在不被她察觉意图的情况下盯着苏幼微就够了。”
这番话让那个提出异议的人不再争辩。
毕竟。
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万毒珠，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白怜身上的秘密。
“继续讨论白怜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吧。”
看起来像带头大哥的人一句话就让紧张的气氛稍松。
这一松也把少女给搞懵了。
嗯？
她没听错吧。
他们要讨论的是白怜的xp？
“这……”
她很快就发现那些人是认真的！
有人道：“依我看，白怜喜欢平胸！”
坐在他旁边的白发剑修提出反对意见：“猜测不是瞎猜，必须得有理有据才行。白怜喜欢大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理由呢？”
白发剑修站了起来：“首先，白怜自己的就不小，她若是不喜欢，早就用法术将其推平了。”
“嗯。”
“不错。”
这话顿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就连少女也暗暗点头。
说得好！
她就是一个坚定的高山爱好者。
小时候她的胸迟迟不见长大，她就动过用法术丰胸的念头。
只不过后来她的高度激增，横看成岭侧成峰，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
你们讨论这种事真的没问题吗？
你们的高人风范呢？
但听白发剑修接着说道：“我还有别的证据，白怜的四个师妹里，除了苏幼微外，其他人都是超出了平均水准，我猜白怜之所以收苏幼微为师妹，只是为了万毒珠，而不是……”
“你这么说可就没道理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嗯？”
“白怜的五师妹比苏幼微还要平，她师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白发剑修哈哈大笑：“一个小孩子能大到哪里去。还有，你该不会想告诉我白怜喜欢她师父吧？哈哈哈……”
“……”
无稽之谈！
反正少女是不信的。
白怜尊师重道是出了名的，无数人将其奉为典范，她若是会做出冲师之举，少女当场表演倒立洗头！
提出质疑的人被反问得无话可说，因为白发剑修又抛出了更多证据。
“我们再跳出度仙门来看，与白怜交往甚密的女人有司云裳、霓裳、夏青青、河洛国长帝姬、南望国铃月以及瑶池圣山的莺时，她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她们都很大！”
至少也是d这样的形状。
白发剑修煞有介事的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话多，你说的对。
在经历最初的不适后少女已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诡异氛围。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眼见着再没有人提出意义，带头大哥又站了出来。
“那么白怜喜欢巨x这点就定下来了。”
白发剑修点点头。
得到认同的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太普通了！”他说。
确实。
这xp实在是太普通了！
相对于在平原上纵横驰骋，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劳心劳力地爬山。
众人环视四周。
被他们以各种手段带过来的四十多名少女，有近三分之二的人拥有傲人之姿，而他们只打算选一个人。
他们感受到压在肩上的重担了。
研究尚未成功，道友们仍需继续努力！
“继续讨论吧。”
带头大哥眉头不展。
他到东神洲来就是为了寻找万毒珠。
前阵子苏幼微和她师姐到火灵山脉试炼，闯下了“白衣胜血”这样的凶名。
世人都在感慨白怜“育儿有方”，他却敏锐地发现万毒珠就在苏幼微手中。
带头大哥喜不自禁。
哪怕外界传言白怜是仙帝转世，他依旧在伪装过后悄悄地来到了度仙门。
那时候度仙门正在举办血树老祖的渡劫观礼仪式，人潮汹涌，一旦闹起来必然大乱。
他也没打算杀人，他的目的就是夺取万毒珠。
因此他觉得自己非常有机会。
可就在他跟踪苏幼微和林姈时，他的万劫法心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上位者的恐怖威势。
他两股战战。
一口泉眼差点喷射而出。
错不了。
只有修为和境界都远高于他的人，才能在即便没有刻意针对他的情况下依旧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带头大哥瞬间悟了。
“是白怜！”
众所周知，度仙门是个极其普通的下界宗门。
除了白怜之外，门内的弟子、长老、首座等都是不值一提的普通货色！
“那些传言竟然全都是真的。”
想到这带头大哥再也站不住了。
仙帝啊。
那是合道的仙帝啊！
从仙界下来前他的修为仅仅是神仙境，连天仙的槛都摸不着，更别说去触碰仙帝的脚后跟了。
他不出手还好。
一旦他真的动手抢苏幼微，在白怜的追杀下，天上地下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权衡利弊后带投大哥逃走了。
他意志如钢，是劫法道的坚定信仰者。
若是让他为劫法道的道统而战，哪怕白怜是天尊转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可他现在的任务是将万毒珠送到万劫池中去。
那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安危。
他若死了，他的道友们即便得到万毒珠，也无法返回仙界。
“这也是劫数吧。”
带头大哥暗想。
他只有渡过白怜这个劫，才能完成任务。
在他喊话后，他的那些道友又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虽然讨论的话题与lsp并无二致，但心态绝对不一样。
lsp们聊xp时轻而易“举”。
而他们的心中不会有半点波动。
“你们是否还记得白怜身边有一只兔子？”
关键时刻，白发剑修再次站了出来。
🐰？
是了！
那是来自飞雾顶的摇光兔。
摇光兔的特点就是肤白貌美、身娇体柔，耳朵灵活更甚手脚，即便化形后耳朵依旧会保留。
正所谓“耳朵是本体”！
据说那只摇光兔比白怜的几个师妹更早来到琼明峰。
白怜外出时经常会带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或者山上。
有人迟疑道：“可我听说那只摇光兔无法化形。”
对啊。
那只摇光兔不会化形。
那有什么好……
白发剑修幽幽道：“说不定正是因为她无法化形白怜才会偏爱她。”
“……”
说话声一滞。
那一瞬间，包括少女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很安静。
安静到落针可闻。
“不……不至于吧？”
良久，有人用不确定的语调说道。
坐在后边的少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人不能。
至少不应该！
况且大家讨论的对象是白怜。
白怜可是有白帝圣君和天生圣人这样的外号的！
她馋一只不能化形的兔子那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说她馋的不是摇光兔，而是摇光兔的耳朵？
姐妹。
真不至于。
少女才不信，白怜修为可通神，她要是想，在自己身上插满兔子耳朵都很轻松，没必要追着一只摇光兔不放。
白发剑修声音平和：“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是与不是，还需多方验证，靠猜并无意义。”
带头大哥点头。
这种求证精神值得赞颂。
他们劫法道的人，信仰劫难，也研究劫难。
“去调查一下。”
命令传了下去。
他们暂且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讨论其他要点。
一些小道消息被拉出来“批判”。
有人称白怜是个足控。
理由是白怜对自己的脚的爱护到了“病态”的程度。
无论她穿的是能盖住鞋面的齐胸衫裙，还是能露出长腿的夏装，她必定会在脚上套一双白色过膝长袜。
而且，哪怕白怜法力高强，纤尘不染，她依旧会不厌其烦地洗脚。
“这方面的证据并不算完整，与其说白怜是足控，倒不如说她非常自恋。”
“确实。”
在打扮这方面白怜是下了功夫。
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带着宛如星河般炫目的耳坠。
就连她使用的武器也宛如水晶棒一样令人心生爱意。
一个时辰飞逝。
在经过对长帝姬等人的多轮分析后，劫法道的诸位信众总算总结出了白怜可能喜欢的女性特征。
不仅有外貌特征，还有性格、经历等。
“看得出来白怜喜欢那种性格柔弱、过往经历坎坷的女子。”
“她很可能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毕竟她曾是一位大帝。”
“我似乎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喜欢摇光兔了，柔弱的摇光兔可以最大程度的满足她的控制欲。”
“分析的好！”
少女：“？？？”
这真的合理吗？
xp总结完了，接下来该做的就是选择合适的目标，然后将她送到度仙门去。
这个人的任务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
若事情可为。
她一方面需要从苏幼微身上窃取万毒珠。
另一方面她要深挖白怜，把白怜挖个底朝天。
获悉她能在短短六年内从炼气期恢复到可以镇压八劫散仙实力的秘密。
若事不可为，她只则需看住苏幼微，同时在白怜消失不见时通知带头大哥即可。
总之，这个人哪怕完美符合白怜的xp，也不能太呆。
太呆的人一下子就会暴露。
带头大哥挑了许久最后还是挑中了少女。
“就是你了。”
被点中的那一瞬间，少女大脑一片空白。
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尤其是在看见带头大哥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后，她彻底慌了。
因为选中了她，所以其他人就都要死吗？
这也太坏了！
替这样的人办事，哪怕她成功完成了任务，也有可能被偷偷做掉。
随后少女就发现自己想错。
劫法道的信众们并未下狠手。
他们只是以镇域心神劫抹去了那些女子脑海中的相关记忆。
“这是一次公平交易。”
带头大哥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女。
他太稳健了。
少女很难想象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大谈白怜的xp，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不健康的词汇。
“如果你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们不仅会替你父亲疗伤，还保证能让你和你父亲都突破至合体期。”
“合体期？”
“你不相信？”
带头大哥那张坚硬的面庞上流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伸出了右手。
黑色漩涡迅速张开。
他说那一招叫做【万劫炼心法】。
哪怕过去了近一个月。
少女仍然记得自己在万劫炼心法笼罩下的经历。
那是近乎于开天辟地的可怕画面。
她承泽雷霆雨露。
明明只在里面待了三息时间，但她却感觉自己历经了三生，神魂得到了无上升华。
这样的她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将能毫无阻碍地突破至金丹后期。
也正是这个经历让少女答应与带头大哥合作。
两人握手。
带头大哥声音毫无波澜：“等你回来时，你会看见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父亲！”
短暂的培训过后，少女搭乘广通门的飞舟离开沙域。
在下船后。
她又花了二十天时间赶到度仙门山下小镇。
她风尘仆仆，看起来与那些一心求道的凡人一般无二。
“再有一个月，就是接受第一道考验的时候了。”
少女起身。
付账后，她手提木剑从茶楼中走了出去。
走到街角时，她看见一只胖橘猫欢快地跑了过去。
她停了下来。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被选中，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形象和经历符合标准。
更因为她修炼了祖传了打得化形之术。
必要时她完全可以化为白怜喜欢的🐰。
可问题是……
“白怜真的喜欢兔子吗？”
她微低着头。
就在这时。
一道萦绕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的凉风从她的身侧刮过。
她匆忙抬起头。
就看见一个提着篮子的黑发红瞳少女从自己身旁走了过去。
“师姐，泡脚的香料已经买好了，接下来我们要买的是药材。”
“嗯。”
师姐？
接着，一个眼角刻有★，穿着月白长袍，脚上套着白丝长袜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她视野里。
“白怜……”
少女怔住了。
在一个春风得意的下午。
相遇。
不期而至。
少女心跳宛如擂鼓，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