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徐小小
海棠街17号，302房。
李珺宁租的公寓。
为了兼顾学业和工作，她周一、周二与周三晚上都会睡在这里，而周四到周末则回到帝国大学的学生寝室里。
挪着僵硬的步子，李珺宁拧开那有些生锈的门锁，往三十几平的小窝内走去。
这个出租公寓很便宜，但便宜的代价是简陋与破旧——万幸水电还是可以保障的，那个小小的卫生间里有24小时的热水，插在书桌边的无线网络还在亮着微弱的信号灯。
有网络、有床、能点得到外卖，这就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了。
李珺宁放下双肩包，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突然打了个哆嗦。
“对了，忘开空调了。”
她有些麻木地摁着遥控器，那个挂在床头的白色家伙就颤抖了一起来，吐出还算温暖、不太浑浊的气体。
房间里总算暖和了起来。
李珺宁没有像往日那样扑到床上，也没有打开电脑来一把游戏的兴趣——她仿佛一个真正的社畜，在经历了一天的劳累后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呆呆地歇一会。
过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叫了一下，便慢吞吞地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
李珺宁会做饭，甚至可以说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但她懒得做。
那个黑色的双肩包里有何芮文送她的点心——那是一种名为马卡龙的昂贵货，李珺宁暂时还舍不得吃光它们。这个善良的姑娘想等到周四晚上，把这个马卡龙带给她帝国大学的室友尝尝。
“要不就，黄焖鸡好了。”
她有些颓丧，却依旧固执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双肩包内的马卡龙露出包装的一角，却让她觉得愈发惶恐。
“何氏……”
李珺宁猛然一动，伸手将那个装着点心的双肩包推得远远的。
“杀人犯……杀人犯……”
老旧空调的效果似乎也没那么好了。
“何氏是杀人犯……那何芮文呢，她也是何氏的人。”
“可如果何芮文也有参与，她还会在今天和自己说那么多吗？”
“她是清白的，她是个好人。”
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质问中，李珺宁稍微平复了一些，便晃晃悠悠地走下椅子，一头闷到了厚实床上。
“外面的世界，不怎么好。”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一种莫大的孤独、寂寥、彷徨与恐惧随着长着霉点的墙壁一点点攀升，最后汇聚到落灰的天花板上，形成一片厚重的乌云。
压在心头的乌云。
什么图鉴，什么系统，什么读心糖果，似乎也不是值得期许的奇遇。她恨不得立刻从暴风科技辞职走人，逃回她温暖的帝国大学宿舍中去。
在犹豫之间，一个熟悉的号码蹦了出来。
说什么来什么，来电的是她帝国大学的同寝室室友，同样就读于冷门专业考古系的徐小小。
“喂，小小么。”李珺宁的声音有气无力。
“喂～珺宁姐姐！第一天工作什么样？”徐小小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元气满满，这让李珺宁稍微好受了一些。
“还，还好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徐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委屈：“姐姐不在，小小好冷清！刚刚下课，晚上在寝室里发呆，真是好无聊啊！”
“小小，我觉得，外面的世界，也不怎么好……”
“诶？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了？是不是公司里的人欺负姐姐了？”
“没有没有，刚开始还是挺开心的，后来知道了一些事——唔，我发现学校里的竞争还是很文明的，就算是星眠一等奖学金，至少……”
“不公平的事哪都有的。”徐小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姐姐是被人排挤了吗？”
“其实，今天遇到的人都还蛮友好的。”
“那姐姐在苦恼什么呢？”
李珺宁筹措着语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随口道：“小小，你说会不会存在这样一个家族，里面都是坏人，可偏偏有一个好人？”
这是对何芮文的疑虑还是没有打消。
“星眠那么大，南联邦那么大，南大陆那么大，更何况外面还有北大陆和星星群岛，唔，北大陆的再北边还有极地，这些地方可都是住人的——小小觉得，既然世界那么大，总还是会有的！”
“我知道，小小，我知道的。”李珺宁勉力使自己保持冷静，薄薄的嘴唇却自嘲般地上挑：“可如果这个好人偏偏我被遇到了，你说巧不巧？”
巧到就像是人为安排好的，就像是慕云霜的去世一样。
此时此刻，李珺宁的心境并不难理解：这就好比一群挥舞着棒球棍的暴徒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向和善的人，偷偷告诉你他们犯下的恶行，并希望你去帮助对面一样——你一时间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就是何芮文的悲哀：家族的黑暗沾染了她的翅膀，让她的话不再那么可信。
“姐姐。”
“嗯？”
“把你今天发生的故事给我讲一讲吧。”徐小小已经听出来了，李珺宁并不是希望自己给什么专业性意见，只是一下子经历太多故事，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已，“当然，去掉那些你不愿意提及的。”
李珺宁微微一怔，随机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一边用勺子盛着刚点的黄焖鸡，一面将自己一整天的经历对徐小小娓娓道来——当然，略去了系统的部分。
“豪门倾轧，财团争斗。”听完了李珺宁讲的故事，徐小小在电话那头轻微地叹息了一声，突然问道：“姐姐，故事我听完了，可是，你现在在害怕什么？”
“我……我不知道。”
“财阀和豪门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徐小小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清脆甜美：“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啦，韩玖也好，林尘也罢；何氏财团也好，黑水资本也罢，这些事情其实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李珺宁沉默。
“那个林尘说的没错，姐姐你的水平现在还只是个花瓶。我们帝国大学究竟给‘暴风科技’提供多少的技术支持，关键不在于你，而在于你的老师苏蕊教授——既然如此，在这场争斗中，姐姐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谁会对路边的小石子多看两眼，甚至去谋害小石子呢。”
李珺宁先是松了口气，继而犹豫道：“可是，我……”
“花瓶就做好花瓶的事的说。”
“小小，可是如果我想帮韩玖呢——”
“咦？为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慕云霜和我有一面之缘，又或许是我觉得有些事不能不做、有些人不能白死。”
“姐姐。”
“嗯？”
“小小建议你先不要做决定，而且这件事也不是由你来决定的说。”徐小小脆生生地答道：“你这周回学校后，抽空去摆放一下苏蕊教授，和她说一说，让她来决定的说。”
“……好。”
“而且，如果你对何芮文仍抱有犹疑，为什么不去问问韩玖或者林尘呢？你对这两位可都是高度评价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小小。”李珺宁忽然觉得自己又有自信了，“小小，你真是一个智者。”
“如果我真是一个智者，我就不会考考古系的研究生了……”徐小小悠悠地叹了口气，突然说道：“姐姐，小小再提醒你一句。”
“你说。”
“不要轻易地插手一些事情，我有预感，这几天将有大事要发生的说。”
“大事？”
“很大很大的事。”徐小小在电话那头突然认真，“改变全世界的事……具体的，等你回来以后再说吧。”
“谜语人可是要滚出……咳咳，嗯好，谢谢小小。”
“不客气，姐姐晚安~”
帝国大学星眠分校，17号楼2014学生宿舍内。
个子不到一米五，一头金发压在身下的小女孩放下手机，继而取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盯着那晶莹的糖果感慨道：
“要变天啦~”
她的书桌上，放着一份星星群岛遗迹考察报告，以及几份四年前“暴风科技”即将启动《沙盒计划》的新闻报刊。
那份遗迹考察报告上盖着“绝密”的戳子，而四年前的新闻报刊早已泛黄。
金发小女孩摇摇头，用迷你的右手揉了揉大大的眼睛，打了个满足的哈欠。
“极地那边已经很久没来消息了。”
“希望这一次也能平安过关——遗迹发掘得太多了，灵气复苏已经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