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取死有道,彼岸成空
打起来了！
当一道异样的波动从小园子里扩散出来时，那几个与永恒之主关系密切的仙帝全都紧张地屏住呼吸。
起初他们并不觉得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一方面是因为仙元大帝除了暗中与他们勾勾搭搭外，与劫法道并无仇恨。
另一方面是因为仙元大帝和自己的外表不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莽上去和人硬拼的人，他更喜欢阴恻恻地搞偷袭，或者拉上一大群人去围殴。
很难想象这样的仙元大帝会突然和甘露道主打起来。
但……
无论仙元大帝此时是怎么想的，打起来就是打起来了。
他们必须立刻站队。
如果这时候坐视不管，无论仙元大帝是胜是败，将来他们都必然会被永恒之主记恨，要知道那可是比甘露道主还要麻烦的狠人！
如果这时候跑去帮仙元大帝，他们首先就要面对无妄仙帝等人的阻拦。
其实无妄仙帝啥的根本算不上障碍。
若非心怀顾忌，他们早就将无妄仙帝踹开了。
终究还是甘露道主的威名太盛。
世人惧怕甘露道主，是因为甘露道主斡旋造化，可镇天渊。
待在近处的他们才更直观地感受到甘露道主的恐怖。
曾经的劫法道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帝级势力，可自从甘露加入劫法道，一切都变了。
她硬生生地将一门帝级功法推演成了天尊之法，这等成就远胜她在成为天尊之后留下的那些骄人战绩！
不过甘露推演出来的天尊之法也不是没有缺点——
这玩意太难练了！
数千年下来，还从未有除她之外的人以此证得天尊之位。
体验真正的死亡，死而复生，继而领悟新的大道，可想复生是容易事么？
又或者说要沉入万劫池底，历经万劫，行走在生与死的平衡木上，从而升仙，问题在于普通人一旦沉入万劫池，片刻间就灰飞烟灭了，就算是仙帝也不是想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当然，这功法难归难，但还是给许多人指明了道路，也让许多修为停滞已久的人重新获得了提升。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嘛。
劫法道的很多人便因此成了甘露的铁杆支持者。
那几个仙帝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仙元大帝若是占据上风，或者只是稍落下风，那他们也无需犹豫了，立刻一拥而上，务求一战干掉甘露道主，免得甘露道主秋后算账。
若是仙元大帝被打得像狗一样，那就果断装死吧，哪怕日后被搞，也好过现在就死。
“仙元狗贼，竟敢对道主不敬！”
前边，无妄仙帝喝骂一声，如电光般朝小园子疾驰而去。
这边几人也不再耽搁，他们嘴上喊着和无妄仙帝类似的斥责之言，暗地里悄悄地拔出了剑，只是他们的剑是瞄准无妄仙帝和佟谣的。
一息不到，众人齐聚在园子外。
此时那里已经化作一片虚无，只有一团紫色的光球漂浮在空中。
无妄仙帝二话不说就朝光球冲了过去。
结果任凭他使出何种手段，硬是无法冲破光球外围的无形之墙，几番折腾下来，他的手臂都折了。
“这不是道主的法。”
无妄仙帝的脸色极其阴沉。
不消多想，这肯定是仙元大帝的手段！
而道主入了光球，迟迟没有出来，局势恐怕非常不妙。
无妄仙帝猛地转身与那几人对视：“仙元大帝是你们唤来的吧？”
其中一人冷着脸：“无妄何出此言？”
“呵。”无妄仙帝冷笑一声，“只怪我没想到你们会如此下作，道主若是有损，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必拉你们其中一人同死。”
“胡闹！”
“你莫不是气疯了？竟在这乱泼脏水！”
“无妄，我知道你早就对我不满，你也别胡扯其他理由，若是要战，来便是了，莫非以为我怕你？”
无妄仙帝一人一嘴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其他几人的围攻，他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锵！
他直接从帝域中将自己最常使用的武器召了出来。
厚重的威压落下，那些本就因为仙帝吵架而瑟瑟发抖的劫法道成员此时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们现在就是害怕。
存在了无数年的劫法道莫非今日就要分裂了？
还有很多人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一刻钟前大家还在庆祝道主归来，现在你跟我说劫法道要裂开了？
“无妄，既然你意已决，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一名仙帝祭出本命法宝，看那架势就是要直接砸无妄仙帝的头。
其余几人也不落后，在叫骂之后，各自祭出法宝。
局势紧迫，眼看着战斗就要爆发。
无妄仙帝没有害怕，他心底有的只是愤怒，狗内奸太多了，就是这些内奸的存在，让劫法道始终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顶级势力。
何其悲哀？
今日，他虽死，也绝不让这些狗东西嚣张到底！
“风来兮！”
无妄仙帝单手指天，引动万千狂风。
一名仙帝猖狂地大笑起来：“够胆，可惜无用！”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更多嘲笑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禁让人想起黑夜中成群结队出没的鬼蜮。
这几名仙帝也有足够的理由去笑。
无妄仙帝是什么？
仙帝。
那他们呢？
也是仙帝。
这不就完事了。
他们好几个人打无妄仙帝一人，这要是都不能将他直接锤死，还要导致自己这边出现死亡，那他们也别自号大帝了，还是赶紧躲起来找个小地方扮演随身老爷爷装逼去吧，那个才稳。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一剑破之！”
呼啸声中，一名仙帝高举法剑。
他不挥剑，剑如令旗，引得天地异动，无数机关从虚空中浮现。
眼见着那些机关就要朝无妄仙帝扑上去，就在这时，那颗紫色光球忽然震荡了一下。
“……”
战斗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扭过头去。
却见那光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漫天白光射出，白光中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是谁？”
那几个仙帝比无妄仙帝还要紧张。
如果出来的人是仙元大帝，那今日劫法道就要彻底改天换日了。
如果出来的人是甘露道主，那他们就得视情况而定了。
随着时间流逝，那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分明就是一个身形妖娆妩媚的女子！
她行走间腰肢摇曳，宛如在水上迎风招展的清荷。
无妄仙帝那紧绷的面颊一松，旋即浮现的便是畅快的大笑。
与之相对的则是另外几个仙帝，仙元大帝果真败了？这蠢货在搞什么。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对劲！
虽然那个人还没完全走出来，但看那体型怎么看都不像甘露道主！
甘露道主有胸吗？
没有。
甘露道主有屁股吗？
勉强有。
甘露道主有腿吗？
反正不可能有这么长！
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万劫池门口的雕像成精了。
数息后，那个人终于走了出来，那确实一个生着一头赛雪长发且有着傲人身姿的陌生女人。
至少对除无妄仙帝之外的人而言是这样的。
“道主和仙元大帝呢？”
有人惊愕地望着白怜问道。
白怜微笑着说道：“甘露受了点小伤，各位别急，她很快就出来。”
受伤了？
一个与无妄仙帝对峙的仙帝立刻问道：“那仙元大帝呢？”
“死了。”
现场一阵沉默。
众人已经脑补出画面来了，定是仙元大帝见道主受了伤便偷袭道主，最后被道主反杀了。
“你又是谁？”
白怜笑道：“白怜。”
没人听说过。
她继续道：“里边热闹，你们这外边倒也不差。”
无妄仙帝见状立刻说道：“白仙子，道主，仙元狗贼作乱之时，古木等人也妄图分裂劫……”
“恶人先告状，无妄，你可真有胆！”
冷不丁一道呼声响起，却是有人见情况不妙，试图先把脏水泼无妄仙帝头上。
反正他们之前的对话也克制得很，从未表露出要对道主不利的意思。
懂不懂什么叫做众口铄金啊？！
无妄仙帝其心可嘉，只是他显然忘了自己孤立无援。
武斗不行就文斗，看我们今天弄不弄死你就完事了！
白怜的视线落在无妄仙帝身上，无妄仙帝顿时急了：“白仙子，道主，你们切莫听古木等人胡言，他们这是要倒打一耙！”
古木冷笑一声：“无妄，我有人证，证明你不怀好意，你又有什么？”
“你……”无妄仙帝双目通红，他倒是有收集证据，可那些证据真的抵得过古木等人颠倒黑白的话么？
白怜又将目光转向古木，她轻轻点了点，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古木笑得很开心。
这不就成了么？
无妄若真死在甘露手中，他头都能笑掉！
白怜道：“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将仙元大帝呼来，我要想杀他恐怕还不容易，毕竟他在的那个地方人多，一旦出手，立刻就会被永恒之主盯上。”
古木笑眯眯道：“我等一心向着道主，道主不负我等，我等也……”
说着说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才白怜说的是什么来着？
他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来：“仙元大帝并不是我等呼来的，道主走后，无妄仙帝与他关系密切，我怀疑他是无妄仙帝呼来的。”
白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看我像傻子吗？”
古木盯着白怜，许久后，他面露怒容：“你不是我劫法道中人，有何资格在此狂吠？”
白怜道：“我不是劫法道的人，但你们的道主是我的人，我让她杀你们，你觉得她会不会答应？”
古木怔住了。
我的人？
这时他看见佟谣也从光球中走了出来，就那般静静地站在白怜身旁，那模样不知为何真像极了道侣。
古木心慌了，但慌着慌着他又勇了起来。
白怜与甘露的气息显示她们现在都只有仙帝级别的实力，就算加上无妄仙帝，也只是三个仙帝，更何况甘露还受了伤。
而他们这边有四个人！
而且他们的实力都不见得比仙元大帝差。
佟谣忽然道：“我很失望，我可以容忍你们对我的不满，但绝不能容忍你们勾连永恒之主。”
“失望？”古木冷笑起来，眼看着甘露是要不留情面了，他们是时候拼一把了，“何谈失望！甘露，你莫非真以为现在的你能战胜我们吗？”
“哦？”
古木大笑道：“你一个重伤之人，就算加上你的相好，还有无妄这个蠢货，又能敌得过我们四人？可笑至极！”
佟谣道：“就你们四人？”
古木等人自信道：“我们四人足矣！”
佟谣别过头看着白怜一眼：“还好，我以为会有更多人。”
她松了口气，劫法道并没有烂到底。
还是白怜提议让她先看看，以免有漏网之鱼。
白怜当着众人的面握住她的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小人。”
无妄仙帝直接表态：“道主放心，我与意图分裂劫法道之人不共戴天，哪怕形势不利，我也会拼尽全力送你出去！”
古木大笑：“大言不惭，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他们四人各据一方，堵住了退路。
白怜微眯着眼睛：“想以人多取胜？”
古木道：“胜则可，手段并不重要！”
白怜立刻拍起了手：“师妹们，该出来送人上路了。”
话音方落，萧锦瑟等人全都跳了出来。
“？？？”
还没等古木搞清楚情况，他就发现自己被反包围了。
“一、二、三……”
不，已经没时间去数了！
“孽障！”
古木等人脸色骇然大变。
其他围观者也懵了，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埋伏的，到底谁才是“小人”啊？
苏幼微和红衣祭出万毒珠，其他人立刻跟上，这一回就算是安岚和佟谣也不再留手。
不能给这些人传话给永恒之主的机会，白怜要将局势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跑去找红尘，但在仔细思考后，她就否定了这个计划。
数百年前红尘可以喊一群人来围殴她和安岚，数百年后红尘同样可以。
如今她们的实力是提升了许多，但真要说起来还不如当初的安岚呢，又如何敌得过那些仇人联手？
就算红尘不喊人，就算她们顺利地击败了红尘，也必然会引起极大动静，还极有可能会个个负伤。
一旦永恒之主探得情况，等待她们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白怜现在想的是尽全力在这次推演中就打破樊篱，所以她不打算直接莽上去。
她的目标是先尽量隐蔽地除掉那些曾经追杀安岚的人。
等实在瞒不住之后，再四处掀起动静，尽量吸引住永恒之主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他顾。
然后便趁这个机会去解决与红尘之间的矛盾。
一旦成功，她们纵然身受重伤，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古木等人实力不俗，但正如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四个打九个怎么打？
打不了！
他们很快就落入下风。
大道交织，就算有万毒珠庇护，劫法道还是遭到了破坏，所幸佟谣及时使用转移之法将战场挪到了其他地方，这才避免了破坏扩大。
被逼入绝境的古木等人试图拉人下水，这时候白怜的厉害之处就展现出来了。
其实说是她厉害，不如说安岚厉害。
毕竟她体内的大道是安岚无意间注入进来的。
崩坏破灭之道碾压一切，创造新生之道横亘于前。
任凭古木如何跳腾，始终无法伤到白怜分毫。
萧锦瑟、苏幼微、红衣、余缨以及青鸾可以放心大胆的全力进攻。
到最后她连一滴汗都没出就将古木等人的肉身摧毁，神魂沉入万劫池后的九幽冥狱，让他们再无复生之理。
若是安岚实力无损，其实还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斩断未来即可。
“师姐！”
萧锦瑟等人笑着走来。
白怜想伸手默默她们的头，又觉得她们长大了，终于还是没有行动，只是笑着点头：“谢谢你们。”
获得系统没多久后，她就在期待自己躺平，然后吃师妹们软饭过日子的未来了。
现在她似乎已经实现了目标的一半？
佟谣飞到近处：“我想先回去安定劫法道的人心。”
白怜道：“没问题。”
这时，在交战时已经了解部分真相的无妄仙帝走过来：“道主，时间紧迫，这事就交给我吧，等安抚好其他人，我再来寻你们。”
佟谣道：“其实……”
无妄仙帝打断她的话：“我生于劫法道，长于劫法道，永恒之主如此图谋劫法道，先前更从古木等人手中取走完整的万劫炼心法，此事于我而言无异于滔天之恨，我虽然杀不了他，但对于给他添麻烦还是很有动力的。”
佟谣沉默片刻：“这很危险。”
无妄仙帝笑道：“我若是怕了，便也不会让道星渊去寻道主，更是早就投靠古木他们了。”
大帝之威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佟谣深深地鞠了一躬：“你比我更像劫法道道主。”
无妄仙帝道：“道主就是道主，是劫法道绝大多数人认可的道主。事不宜迟，道主，我先行一步了。”
佟谣点头：“保重！”
她又转身看向白怜：“是个好兆头呢。”
“嗯。”白怜笑着回道。
却不料旁边安岚冷哼一声：“你们俩在一起腻歪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出发了吧。”
佟谣嘟了嘟嘴。
久什么久，明明才说了几句话。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和安岚“对抗”的时候。
“我们走吧。”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直往星空深处飞去。
……
仙界从来不平静。
三千大域涵盖面积极广，其中居住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冲突，就算是仙帝互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在今日，这个仙界忽然掀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澜。
当劫法道的内乱消息还未传开时，就有人惊闻南极仙域的明斗仙帝死于帝塔之中，传闻帝塔的墙上还开满了粉红色的花，那些花拼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短句——
【取死有道】
接着，在空灵洲白山一带下午时分，白山真君也以同样的方式死于他平日里常去钓鱼的嫌池旁。
池上开满了莲花，莲花同样组成一个短句——
【彼岸成空】
这番动静终于引起了永恒之主的注意。
还是那花上留下的气息太过明显。
“万界花开。”
笼罩在大道之中的永恒之主手中捏着一朵花。
寰宇之内，唯有曾经的不朽天尊才懂得这招万界花开。
那个女人不是应该死在红尘手中了吗？
是她没死透，还是有人得到了她的传承？
明斗仙帝和白山真君都是当年围杀过不朽天尊的人，这些花组成的字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了。
“过去的你实力稍弱于我，才过去数百年，就能强于我？”
呵。
永恒之主捏碎了花，开始以秘术搜寻安岚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