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2章
人格分裂……
靡音咬着鸡翅膀,看着清雪之的脸。他想,清雪之的性格这么无敌,大概在这里很难生活。寂寞的时候,自己造出了一个多余的人格也说不定。
无觞瞥了他一眼,说:“对清之学说梦话,他可是会把他的语言变成真实。”
清雪之一勺一勺的搅着手里的汤,没有要喝的意思。忽然莞尔一笑,说:“无觞连这个都知道?真是厉害。难怪连楚然都落在你手里?”
平白无故怎么又搅到我身上?靡音的鸡翅膀差点从嘴里掉出来。清雪之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自己从未反驳过和无觞的关系,自然让他怀疑了。
无觞对他小小的嘲弄丝毫不介意,说:“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一阵阵寒流袭来,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关好门。靡音的鸡翅膀也吃不下去了,连忙端起汤碗喝了起来。父皇的心意很坚决,这几年相处下来也知道他的性格。虽然那时候还会微笑,但是依然是这个霸气的言语,这个掌握天下的脾气。无觞的脸很中性,身体也纤细,但是他冷冷的语气倒是更让人对他的话信服三分。
清雪之晃了晃筷子,说:“算了,不说了。听来听去还是情话,我在紫阳阁都听恶心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了。”不忘带上酒,清雪之的脚步倒是很快。但是路过的人都被他的摇摆姿态吸引,他还到处抛着媚眼。靡音看着他,叹了口气,蜘蛛精大概要进食了吧。
无觞简短的介绍了一下:“清雪之有个弟弟,叫清之学。两人共用一个身体。”
靡音说:“生下来就这样吗?”
无觞说:“据我所知,是八岁时候开始的。清雪之凭空出现。”
八岁?那不是和他拿到锦色,父皇看到他的时候不久?靡音说:“拿到锦色的是清雪之还是清之学?”都说锦色旷古绝今,音色能使鸟兽动容,神乎奇迹。自己到现在还未得见,不过方才在清雪之的马车里,看到一个装饰华丽的盒子,大小正好一张琴。那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寸步不离。
无觞说:“锦色是魔琴,懂得分辨主人。得到它的是清雪之,能弹奏它的也只有清雪之。至于放在清之学的手里,锦色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靡音点头,说:“云染我也见过了。不知道明轩是怎样的一张琴?”
无觞揽过靡音的腰,让他靠着自己更近一些,低声说:“你早就见过。”
靡音有点吃惊,近距离看着无觞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净没有一丝缺陷。这张脸真的是易容吗?看不出任何痕迹。耳边有淡淡蓝色的血管,剔透得好像水晶一般得皮肤。两缕青丝从鬓角滑下,直直得撞向睫毛,一阵抖动。看惯了自己的脸,都会被他的注视看得失神。当靡音回神的时候,无觞的嘴唇已经落在他嘴角:“又发呆?”
公众场合这个词,想必无觞根本没有听过吧。酒楼里的人都用一种偷窥样的眼光看着无觞,他亲吻靡音的样子被人看到也落落大方。落下筷子酒杯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演奏会。就算无觞没长了那幅祸国殃民的模样,但就他的举止在无比保守的时代流露毫不在意的风流,就足够让人侧目了。靡音略微闪身,说:“我不习惯。”
无觞说:“没事。以后你就习惯了。”
我才不要习惯!靡音心里说,嘴上却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我见过明轩?”
无觞说:“不但见过,还很熟悉。”
靡音眨了眨眼,有点惊奇的说:“不会吧。”
无觞说:“果然是我的宝贝,很聪明。明轩就是你母亲用的琴,人称神族之音。”
若那就是明轩,自己每天听到天下第二的琴音,当然会觉得紫莲的云染一无是处了。不过小母妃手里居然有那种宝物?看她的态度,似乎并不算爱惜,只是无聊的时候拨弄一下而已,丝毫赶不上清雪之对锦色的态度。“母……亲,知道她用的是明轩吗?”忍不住问了,而且差点说出“母妃”来。
无觞说:“不知道。她问我要张琴,我就赐了那个给她。”说得毫不在意,但是对母妃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恩赐。常人千辛万苦寻不到的琴,听不了的琴音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在靡音宫里搁置,让那些痴狂音乐的人都要被气死了一样。靡音知道,那是对自己的恩宠,靡音宫上上下下大到家具摆设,小到碗杯筷箸都和耀明殿用了同样质地的。设计的花纹不同,似乎让人看不出端倪,但是靡音经常在两边游走,用惯了的东西自然熟悉,但是竟然分不出一点区别。书籍是最全的,宫娥奴才是最听话的,连母妃嬉闹用的玩具,父皇都送了最好的。他就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宠着靡音。最初靡音很有疑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膏药,但是慢慢的就习惯了这份恩宠,看明白他的心意比自己想象的容易。因为就像靡音在他面前会说实话一样,他的想法也会明白的告诉靡音。连今天的话,都是真实到让自己没办法当作玩笑了。不喜欢麻烦别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原本暧昧的父子如今摊开了话说,却似乎自己还是欠了很多东西。是不是怎么报答都没办法还清了哪?真的要接受……靡音咬着筷子的头,咯吱作响,从心底开始疑惑了起来。
吃饭到尾声,靡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抬头问已经放下筷子专心看自己的无觞:“流云……知道你的身份吗?”
无觞说:“知道。无论是我的真面目,还是身份……”坐在那里好像雕像一样完美挺立着,举手投足都带出熟悉的香气。靡音明明无法抗拒,但却还是坚持不向他靠去。
那不就是说,在学士楼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坐在身旁的就是我的父皇?但是他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自顾自的和无觞交手……流云大概偷偷的笑了好久,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吃惊吧。说起来真是足够恶劣的。
无觞说:“不过估计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不需要顾虑他。”
无觞大概已经“严重”的警告过他。靡音本来以为那天之后,流云没准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没想到无觞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靡音说:“我以为你已经杀了他那?”饭吃完了,现在纯属用思考和谈话来消食而已。
无觞的眼睛略微眯起来一点,瞳孔的紫色略微浓重了一点,看得到的几乎就是黑色。他的嘴角似乎挑起来一点,但是仔细看去又没有什么变化:“你想让我杀了他吗?虽然他死后的事情有点繁琐,不过杀了他其实一点都不难。”
靡音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问问。”
无觞似乎没有听到靡音的话,反而陷入沉思一样,说:“趁这次出门,我也应该把他的问题解决了,不然会有麻烦。”
靡音说:“究竟他的身份……是什么?”
无觞从思考中走了出来,搂过靡音说:“这你不需要担心,一切有我就好。”
……这两个人……该不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吧?怎么说辞隐瞒都好像事先串通了一样。虽然没有见过流云的真面目,但是总觉得他和无觞的关系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恶劣啊?大概是孽缘或是损友那一种吧……
无觞说:“天色还早,你要不要去附近转转?”
这正合靡音心意,难得出门,却只是在都城里吃了个饭,实在无聊。眼下这个小镇虽然没有别出心裁的景色,倒是也算雅致。初夏随热气开始蒸腾,但是繁花似锦。沿途看来,别有风味。靡音说:“不麻烦的话。”
无觞说:“城南有座清心寺,就去那里吧。”
行李包袱被放进房里,靡音跟着无觞出门。路上人本来就不多,经过身边的人还自动自觉得为无觞让路。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盯着他看,所以原地石化了。靡音站在他身边,还是矮了一些,略微抬眼看着身旁的人,心想他就不会换个不显眼的容貌吗?或者,干脆带个面纱什么的?
一身素白,面若冰霜。两枚紫瞳,倾国倾城。
无觞根本不顾别人的眼光,气势和他做皇帝一样的嚣张。靡音说:“下次还是带个斗笠再出来吧。”考虑到带着面纱,一定会被人当作女人,靡音觉得还是斗笠比较男人一点。
无觞说:“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靡音说:“你不觉得麻烦吗?”
无觞转了转眼珠,说:“暂时还没有。”
靡音说:“那你为什么要我易容?”你这样都敢招摇,我还不如你的吧?
无觞说:“宝贝音儿怎么可以让别人看了去?”说这么肉麻的话,还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知道他的神经是钢铁做的,还是黄金做的。
靡音说:“所以你让别人看?”这也算是易容的理由?靡音忍不住想揉额头。
无觞的声音带了三分笑意,伏在靡音耳边说:“你不高兴的话,我就换个模样。”停了停,又说:“不过,你的理由和我一样吗?”
靡音摇头:“你不介意就继续保持这样吧……”别靠耳朵那么紧,总是觉得有些痒痒的。无觞的声音虽然没有温度,但是却总是在靠近的时候带了一点挑逗意味,随着吐字带来的气流,撩拨着靡音的心跳。
无觞恢复常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靡音,就转过去看前面的路。
城南是一片山岭。清心寺就建在山腰。登山的路很崎岖,但是风景不错。越往上走,越有清凉的风袭来,顺着衣袖蹿进身体,整个皮肤都凉凉的。
不是节日,人并不多。无觞步履轻盈,靡音跟在后面略微施展轻功才能跟上。沿途的繁花开始凋谢,落了一地的花瓣。靡音身上染了不少绯红,但是无觞依然片尘不染。
靡音说:“这里有典故吗?”甚至不知道无觞是否曾经来过这里,但是却似乎笃定无觞根本毫无缺陷,肯定知道那些隐秘的故事。
无觞说:“一个男人爱上神族,明知不可得却始终不肯放弃。神族毅然而去,男人出家,只留下一个清心寺的名字。”
仿佛几十年的故事,一生的爱恋都被他用几个字概括完毕,简单纯粹。靡音看着山腰起码百年的古寺,觉得那几乎是个神话。但是,对于无觞来说,那是别人的爱恋,别人的故事,与他毫无关系。所以他说得轻易,也可以无动于衷。但是靡音想到的是洛小米。怀想不得,是否伊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