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谢恪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走,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然后不敢置信地盯着傅知玉看了一会儿,脚却半步都动不了。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如今正看着自己,这种情景让谢恪迈不开腿。
恐怕知玉怕是早就猜到了,他即使现在逃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傅知玉在这时候也在床上坐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谢恪穿了一身夜行衣,浑身都是黑色,他甚至还蒙着面,但是没有用,两人都太过熟悉彼此了,看身形便能认得出来,况且,会在大晚上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他了。
谢恪从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便不敢正眼看他,但是也没有走,就这样傻呆呆地杵在在床边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知玉……我……”
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是一个偷东西被抓包的小孩子,要把自己偷来的相处时光都还回去,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也说不出去来了,谢恪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最终只能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太想你了,实在忍不住,才来这里的。”
傅知玉的脸色算不上生气,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毕竟他早就猜到了,如今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
“你这样暗搓搓的有什么意思?我看是又在自以为是,”傅知玉摇了摇头道,又问他,“到底来了多久了?”
“最近一个月才来的,”谢恪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听到他们害你,我怕……”
傅知玉十分冷漠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都知道他们害我,自然也知道祭祀无碍,我自己解决了,为什么还要来?还有,别把我当傻子,我不过刚买的酒,你就知道了,什么时间安插的人?这恐怕不是一个月的事情吧?”
谢恪被戳破之后更不敢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傅知玉的脸色,摸不清楚他心情如何。
但若是在这个时候说谎,知玉发现了,只会更生气。
“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真的没有,”谢恪解释道,“那些人,早在你到江南之前就在了,我就是怕你过地不好才布置这些的……”
谢恪越往下说声音越小,后来就不解释了,低着头,一副等待审判的样子。
他在京城时候就知道知玉不打算在宫里久呆,他那时候装傻,不就是为了远离吗?至于要去的地方,其实并不难猜,毕竟元江文的生意就在江南呢。
谢恪当时布置这些人,是存有许多私心的,他压不下自己的占有欲,只想着知玉在哪里都要接触到自己才好。
但这种心思后来就变了,他只是想知玉过得好而已。
在知玉到江南之后,谢恪还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即使没有管理,他在江南的布置竟然运转地十分良好,有些店铺,例如酒楼,生意很好还赚了一些钱,这些钱又被投入到其他地方,都是在暗地里围着傅知玉转的。
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做的不错,谢恪醒来之后怕自己再去影响反而不好,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里的消息,他怕看了之后,自己忍不住,会不顾一切地去江南,只隐隐约约地知道知玉过地不错,叫他心安不少,才能静下心来着手做眼前的事情。
可是时间越长,他就越忍不住,思念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着他,当手下人犹犹豫豫地告诉他出了些意外的时候,谢恪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他来了也不敢露面,一边传信去教训邓钱两家,叫他们安分一些,一边又忍不住地想接近知玉。
他明明离自己这么近了,谢恪根本舍不得走。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例如保护知玉之类的,但仍然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情感。
“门口那家新开的卖桂花糖的南疆风味糕点店,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傅知玉问他,“还有什么,你自己说。”
谢恪不敢瞒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傅知玉:“……”
他听地头有些痛,许多话到嘴边都没说出来,最后只看着谢恪,言简意赅地骂他一句:“神经病。”
傅知玉前几天去了解江南的时候也发现,江南一带商人众多,其中一些商队其实财力也十分雄厚,有些甚至也不比四大豪商差多少,还未想到自己注意到的那些看似一盘散沙一样的产业,其实许多都是谢恪弄出来的。
“我很多都没有去管的,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谢恪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有时候提供些帮助,也辖制着他们,叫他们不敢生二心,也怕他们贪心不足,倒过来害你。”
谢恪在面对傅知玉的时候,向来小心谨慎,这些生意说起来很大,其实都是相互独立的,例如管理酒楼的人并不知道那边的点心铺子和自己其实是一家。
谢恪也不缺钱,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傅知玉准备的。
知玉接了江南三年内,都没有做什么动作,谢恪以为他便是不想再沾这一点东西,只想过轻松平常的日子,所以邓钱两家冒犯的时候,他自己便动手把他们解决了,不想叫知玉多费心。
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件事让知玉改变了不少,日日都去官府看卷宗,眼见着是要管起来了,谢恪自然对知玉的所有选择都支持,他心里本没有打搅他的意思,但自从来了江南之后,他根本就走不了,只想着一日再接着一日地呆下去,这里离知玉太近了,他就如同上瘾一样,一天一天地给自己找借口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接近知玉,然后……就是现在的情景了。
“对不起……”谢恪把遮着自己脸的黑色面巾也摘了下来,他看着傅知玉的,眼神里满是诚恳,“我现在就离开江南,往后真的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傅知玉没说话,他这样沉默,更让谢恪心里没底。
“那些生意,你若是想用,也可以用的,都随你,本来就是为了你做的,”谢恪道,“你为江南谋划的那些,要实现起来也不容易,元江文那边虽然有钱,也愿意帮你,但是他商队庞大利益复杂,要照顾许多人的想法,很多事情不由他决定,我知道有的时候他也为难的,但我那些不要紧,那些铺子赔钱也没事,他们不缺钱的。”
他已经准备离开,便抓紧时间絮絮叨叨地和傅知玉叮嘱着这些,怕他不知道又吃了亏或是走了弯路。
“你怎么知道我想在江南怎么做?”傅知玉又问他,“从头到尾都盯着,谢恪,你是变态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看那个,我平时不敢离你太近,怕你发现,”谢恪连忙解释道,“但我……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你留下来的那些政论。”
上辈子知玉脱离这个世界之后,时间越长,谢恪就越忍受不了那份对自己恋人的思念,他就只能靠知玉留下来的一些东西睹物思人,包括知玉写下的那些政论,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
谢恪其实也在那个时候感觉到不对劲了,他那个时候以为知玉是扮演者,所以他性格与原著不一样也很正常,所以,他写出来的政论和原文里那个十分暴戾的傅知玉大相径庭。
但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扮演者毕竟和原住民不一样,知玉做皇帝时候写的政论极其用心,能看出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试图温和地对待他的子民,努力为他们建设一个更好的积麟,可就是因为这个才奇怪。
扮演者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多,一个知道剧情的扮演者应该十分清楚自己做不了多久皇帝任务就已经结束了,何必做这些那么细节又没有用的工作呢?
甚至知玉政论里面提出当然一些想法是高于原文的,也就是说他的规划比原来的世界还要先进,只是他早就没有机会去实现了。
但是那个时候的谢恪,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傅知玉是干扰性的扮演者这件事,即使已经发现不对,当时却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没有放下那些事情的,”谢恪低着头,“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本来就可以实现的,也可以做个人人爱戴的好皇帝。”
傅知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也一样,剧情如此。都是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
谢恪倒是说对了,他如今对江南的规划,确实是上辈子那些想法的升级版,大体上没什么改变。
两人都沉默着,之前都是谢恪说话,现在,傅知玉终于开口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谢恪愣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想……保护你,知玉,我真的很害怕你出事。”
傅知玉听到这话,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并不是开心的笑,倒是带几分说不出来的讽刺。
“你不记得痛的吗?”傅知玉看着道,“我给了你一箭,你差点就死了,就这样,还要回来?就一点都不恨我?”
谢恪听了这句问话,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知玉,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