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什么你
清凉的风吹进阳台,傍晚天空泛着玫瑰的颜色,偶尔从缝隙里能窥到几抹尚未散去的蓝。
远处漂浮着几朵蘑菇状的乌云,随着风蠢蠢欲动。
买菜煮饭由韩山一手包办,贡献满桌热气氤氲、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饭后,姜劲柔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计。
出于对主人热情的回礼,她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表示,有点儿过意不去。
尤可栖想留在厨房帮忙,女朋友在,韩山也挤进厨房里。加上狗子随主人,一时间有限的厨房挤了三成人一大狗,谁也别想轻易转身。
“大树来帮我,你们都去休息。”姜劲柔只能点名,把这对明晃晃捆绑销售的情侣和萨摩耶一起打包送到客厅。
尤树早就等候在门口,依言进来,自觉开始洗碗冲水,“女孩子的手要保护好,这些粗重活我来做。”
“喔我弟超贴心的!”姜劲柔勾起唇角,配合地拿干布擦碗。
“我早就说买洗碗机,韩山这小子偏要追求什么为爱洗碗的仪式感。”
姜劲柔扑哧笑出声。
她从没交过男朋友,没体会过韩山这种无微不至照顾对方的感受。但能想象出来,很温暖。
尤树心里莫名低落,有关姜劲柔的一切可能是他难得心乱的时候。
姜劲柔生就一张美人脸,从小到大,打她主意的追求者自然是络绎不绝。在感情方面,她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大部分追求者在不知不觉间处成了哥们儿。
偶尔几个不轻易死心的漏网之鱼,有被他拳头揍过的混蛋,也有锲而不舍的家伙,全都没真正打开姜劲柔的心。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姜劲柔的秘密。
正因为这点侥幸,让他这些年来没有失去过姜劲柔。
他理解姜劲柔,这个背负着沉重蜗牛壳的女人。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冲刷着,把他所有思绪都一股脑儿冲进下水道。
站在她身边,尤树担心自己情绪影响了姜劲柔,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姜劲柔这个人,太容易心软。他不希望得到对方这种仁慈,他想要她的爱,全部的爱。
洗碗池很快空了,姜劲柔也摆好最后一双筷子。
尤树与她相对而视,姜劲柔举着右手面向他,噙着笑。
小伙子:“???”
“givemefive。”
姜劲柔拾起男人的右手,往自己掌心拍了拍。
“合作愉快。”
拾掇完毕,年轻人们在阳台上摆了张桌子,开始对着夜色喝鸡尾酒。
尤可栖对写哥哥那篇文章很感兴趣,来回细细研读。
“国欠哥(国家欠我一个哥哥),小柔,你也会这么想吗?”
“当然。你不知道我多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
姜劲柔说的是真心话,那些独自一人扛起一个家的日子,太累了。
想有双臂膀来替她分担,哪怕能跟她说说话也好。
“对方是小柔姐的话,我愿意把哥哥给你。”尤可栖钻进韩山怀里,揽着他的脖子。
韩山也用力点头,“附议,我也愿意把大舅哥拱手相让。”
姜劲柔笑,“我们大树很优秀的,你们不要嫌弃他。”
迎上尤树疑问的目光,姜劲柔认真道,“你不信?我给你念念大伙儿的呼声,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天啦噜!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真的存在吗?”
“嗷嗷嗷,戴上眼镜好有禁欲范儿!小哥哥初恋脸啊!”
“集美们,现在我换专业还来得及吗?”
“快去看尤博士的履历,个人专利那栏我直呼好家伙!”
姜劲柔声情并茂对着当事人的面念那些评论。
尤树敛起轻松神色,眼睛专注看向姜劲柔,这些话从她口中出来,听得他耳红眼跳。
“怎么?醉啦?”姜劲柔问。
年轻人乖巧摇摇头,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涟漪般渐渐扩大。
“诶?还真害羞了吗?”女人靠近。
“小柔,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
尤树笑着看姜劲柔,眼里盈满笑意。
姜劲柔装作嗔怪地看他一眼,揉一把他的头发,“知道你乖啦!”
凉凉的指腹擦过他耳廓的肌肤,尤树有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从天灵盖流淌到四肢百骸。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路上行人纷纷四散避雨,画面鲜活起来。
凉风吹过,姜劲柔抬手摩挲了几番手臂。尤树装作不经意地朝姜劲柔挪步,举起酒杯碰了碰对方,手臂借机悄悄贴着她。他愿意为她奉献自己所有的温度。
韩山与他的目光相对,未来大舅子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令他羡慕不已。
尤树却轻叹一声,望向室外,不让他看出自己眸底里的惊涛骇浪。
明明某人在微博小号里,叫嚣着【喜欢男人拥有大海一样的胸怀】。
可偏偏他近来露胸露肌肉的色/诱/行动都失败了。
姜劲柔,怕不是对“大海”有什么误解。
难道是康惟深传授的几招锻炼肌肉法不奏效?尤树啊尤树,没想到你一个堂堂跆拳道高手、冬泳冠军竟然会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片面之词?
还有对面这个傻乐的丫头?她究竟站在谁那边的?
尤可栖察觉到哥哥投来幽怨的眼神,笑嘻嘻视而不见。天大地大,躲在男朋友怀抱里就对啦。
得不到回应,尤树的郁闷加剧。肯定是三年前那场乌龙,他为什么要头脑发热去帮尤可栖救场,大男人穿什么旗袍。形象一定格,翻身就很难。
他讨厌做姜劲柔的弟弟。他讨厌这个角色。
就着室外暗然光线,细察看姜劲柔的眉眼。人类如此神奇,他能看穿各种复杂机型的结构,细致到一枚螺丝钉。可近在咫尺,认识了一辈子的姜劲柔,让他捉摸不透。
此刻的尤博士仿佛在面对世界一道未解难题,横亘在前方是名为“姜劲柔”的大山。管它到底有没有解,还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一往无前的决心。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眼前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帘遮住了视线。
韩山抱着尤可栖哼起歌:
“天色有点暗,乌云渐渐聚集结伴,街上的人开始慌张。
和你在车站,暗喜伞被我故意忘,今天的天气很理想。”
有雨水随风溅了进来,韩山故意将怀里的姑娘抱得高高。尤可栖接触到雨水,笑穴大开,兴奋地哇哇叫,“哎!别,别抓我胳肢窝,我最怕痒啦”
韩山也跟着乐,唱到:
“只想和你去淋一场吻雨,握着你湿热的手心,狼狈中有一丝甜密。
好想和你去淋一场吻雨,大步大步走向雨后的天晴。”
姜劲柔摇头晃脑,跟着俩人打节拍,尤可栖笑得灿烂,背上的纹身像一对展开的天使翅膀。
她感到由衷的欣慰,对尤树说,“瞧,韩山这孩子,是栖栖命中注定的翅膀啊!”
尤树挂着笑容,语气却是老干部发话,“小心点,别摔着我妹妹。”
韩山欢声高唱,遇到特别歌词处,故意伸手指向大舅子:
“就算引来,再多怪异目击。”
怪异目击???
尤树眉头微蹙。
“这一秒的世界,只属于我和你,”韩山主动秀恩爱,大大方方吻了一下女友,“wearekissingtherain”
“好听好听,”尤可栖乐不可支,两眼冒爱心,笑眯眯地抛个飞吻给他,“爱你!”
韩山得意洋洋,意有所指地对尤树说,“树哥,女生最喜欢这种浪漫了!”
尤树望向肆虐的滂沱大雨,黑沉沉的天仿佛快要崩塌下来。他并不太理解大雨和浪漫的关系,觉得韩山这家伙应该有点儿皮痒痒,欠揍了。
韩山很有觉悟,趁大舅子施展拳脚之前,早早抱着女朋友跑回房间躲雨。
姜劲柔却喜欢享受这种酣畅淋漓宣泄的感觉。
“大树,我刚才念的那些话,那些网友对你的认可,并不是玩笑话,你值得被夸赞。”
尤树收回思绪,整个人不自觉往前迈几步。其实姜劲柔才像一个大火炉,他是寒冬深山里迷路的旅人,只想往她身上靠近。
不知是雨水混合院子里的花香,还是她身上的香气,尤树微微低头,轻轻嗅她身上的味道,想分析出这个味道的分子式。
姜劲柔一怔,左手边是尤树,右手边是mini,虽然隶属于不同物种,刚才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他们都在嗅她。
“小柔,”尤树低喃,“我有话和你说。”
第一次见到如此庄重严肃表情的尤树,姜劲柔不自觉站直,竖起耳朵恭听。
耳旁有温热气息靠近,风势突然变大,斜吹雨水的方向,敲打在天棚噼里啪啦作响。
姜劲柔只模糊听到“我”和“你”。
尤树说的很小声,却像这雨,细细密密地落进姜劲柔心窝里。
“哈?我什么你?你刚说什么?”
尤树哑然:“”
“风太大,我没听清。”
姜劲柔一手抓他,一手拎着mini的牵引绳,“走,咱们快进屋。”
尤树心里百味杂陈,恨不能抽剑与风决斗,也庆幸刚才那句话没被对方听到。
他现在没有气力再重复一遍。
对这二十几年他放在心里的、无法放下的人说出那三个字,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正像尤可栖曾对他说过的,他也就是仗着青梅竹马的邻居关系,得到姜劲柔特别的关心。
尤树有些莫名沮丧。
姜劲柔看他时,尤树正耷拉着脑袋,不能在阳台玩水的mini也是同样低落。
“大树?”
小伙子抬眼,那双眼湿漉漉的,像吸收了外面的雨水,模糊、柔软,让人心怜。
“对了,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去偏远地方出差工作,一切要小心。”
姜劲柔弯起嘴角,揉着mini毛茸茸的脑袋,“谢谢哥哥!”
尤树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叫我什么?”
“我跟mini叫的,叫哥哥?哦不,是舅舅。”
“叫哥哥也行。”尤树脸颊泛起不易觉察的红晕,偏偏脸上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年轻人转身递给姜劲柔两件玩偶衣服,“给熊妹妹的背心我织好了,顺带也给熊先生备了一身同款情侣装。”
姜劲柔对这套英伦风格的玩偶毛衣爱不释手,真想在评论区里告诉所有人:尤树是宝藏男孩儿,他还会织毛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