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圈养下的绝望
对于这种要求,杨裘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有自己的选择,以前久川好的时候,他处处受制于家族,现在久川没了,家族也散了,他却又无法离开这里,得受制于那些御兽。
不过好在有些事情,却有了一些改变,比如说,他曾经答应过大哥,想要做的事情,到现在他都还一直坚持着。
御兽看管着这座医院,医疗物资什么的经过最开始的分配后,便再没有新的了,而杨裘在一开始,就为大嫂,而争取到了足够多的药物的房间,并且一直到现在,他都凭借着和这里看管这座医院的御兽,关系不错,而能偶尔混到一些吃食。
看住这座医院的御兽,是一只风灵狼王,领主级的御兽,人们对狼的认知,多为冷血,其实不尽然。
狼群在对族人这一点上,表现出的,是远超大多数物种的情谊,他们中年长者,会在需要的时候,牺牲自己来保全新生代,除非食物特别短缺,否则他们甚至会照顾那些受伤到无法捕食的同胞,长达数年。
“你这小子!那女人醒不过来的!你守着她,和守着这个消耗物资洋,却又没什么屁用的娃娃有什么两样嘛?”
杨裘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瞪着对面这个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方看着杨裘气恼的模样,想到这家伙头上有这里的管理者罩着,只能怯怯离去,毕竟他不想惹麻烦。
不过这里的动静,还是引来了御兽,走廊里两只两米多长的风灵狼走了过来,龇牙咧嘴的看着身处在这里,吵闹的两个人。
杨裘和他对面的这人都明白,如果不想葬身狼口,那么现在就必须得回去了,于是他们朝着各自一开始所分配的房间去。
杨裘回到这间药房,这里并不大,堆放着成堆的药物,角落里扑着一些衣服,衣服上躺着一个安静的,好像陷入了熟睡的女孩,正是四月。
这里是北辰医院,这间房间本来是分配给五个人的,不过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他和昏迷不醒的四月以外,其他三个人,要么因为饿的受不了,想逃出去被发现,于是被吃了。
要么,就是因为一些行为,触怒了这里的御兽,被直接分尸,那些死亡的画面,太过于残忍,残忍到杨裘不敢去想象。
他蜷缩在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看着陷入沉睡的大嫂,默默无言,或许这就是他的坚持吧,他们家欠江枫大哥的,得由他来一点一点的偿还。
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大嫂,或许杨裘已经自杀了吧,在这里的生活,只能说没有希望,没有光芒,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甚至是羞辱,被一群畜生羞辱……
但是没有自己的话,大嫂就得死在这里,直到腐烂发臭,或许才会有御兽把她的尸体处理掉,那是自己不想看到的。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间房间里,一个小孩躺在病床上,男人和他的妻子守在病床旁边,看着高烧不断的孩子,男人的眼中充满了自责。
“老公,有借到药吗?”
杜淳摇了摇头,女人悲苦的坐在一旁的床上,想哭,却又不敢出声,因为那会招来非常可怕的事情,比如说一只对他们的血肉,虎视眈眈的狼群。
“小宝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小宝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看着妻子哭泣,杜淳更加觉得自己没用,他内心深处,一直在挣扎,他知道这医院里,有很多病人,都需要药,而那个小子那里有药,但是他为了那个该死的植物人,怎么都不肯交出那些药来,对此杜淳很愤怒。
怎么能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去耽搁其他还有希望的人的治疗呢,不应该这样,对不应该这样,必须得把那些药物抢过来,必须!必须!
这样的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杜淳脑海里了,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他的儿子需要药,他的儿子必须活下来,对,那个活死人才不配拥有药物呢,她早就该死了!对就是这样!
扭曲的想法,在杜淳的内心发酵,甚至他已经单方面宣布,剥夺了四月作为人的权利,这就是混乱破败之下,人性人格的弱化扭曲。
如果是在曾经和平安定的日子里,谁人若是宣扬剥夺植物人的人权,一定会被漫天飞来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可换到了现在这个情景,却又让人不知道如何反驳。
看着不断哭泣的妻子,发着高烧的儿子,心中的邪恶愈发壮大。
“不要哭了,我会拿回药的,一定会的,我保证。”
然而她的妻子根本不觉得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相信我,我会去把那个家伙那里的药给偷出来,对,偷出来!我会去把药偷出来的。”
“不,不要去,你忘记了吗,之前那个人的下场…”
之前那个人,在靠近那个杨家小子的房间,企图偷一些药出来,救他可怜的妻子,可是被那个小子发出吼叫的声音,引来了狼群,那个想偷药的家伙,就这么葬身狼口了,多么悲伤的一个故事啊。
而现在,自己就像是那个时候的家伙一样,企图去偷药,杜淳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未来的死法,会和那个家伙一模一样了。
不,不可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忽然,杜淳想到了一件事情,在每天天黑前的那一段时间,那个杨小子,就会被一只风灵狼给带走,一般这个时间,或长或短,会达到半个小时左右,或许自己可以趁着那个时候,去偷药!
对,就是那样!
杜淳急切的和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妻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杜淳。
“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危险了,如果被发现的话,那个家伙似乎和那些畜生走的很近,他会要我们的命的!”
“不,不会的,那里有那么多药,他发现不了的,我就拿一点,他肯定不会发现的。”
妻子还是不放心。
“要不,我们再观察一晚上,万一出错了,后果不堪设想的。”
“等不及了。”
说着杜淳看向自己的儿子。
“儿子等不及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今晚必须偷到药!哪怕是一支也好,必须偷到!”
必须两个字,似乎成了杜淳背负的责任,让他不得不选择这样做,他已经为自己的一切,想好了合适的理由,他的儿子,才十一岁,他还这么小,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绝不可以!
……
昏昏沉沉的杨裘,被一声低沉的狼嚎声惊醒,他看到了暮色降临,门外的这只巨狼,又来带他过去了,脸上不由得爬上恐惧,和绝望,没到这个时候,他都好想就这样死去,只是……
只是看了一眼四月的方向,或许这就是报应吧,事实上他就算不管四月,也绝对没有人会说他什么,没有人可以谴责他,毕竟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照顾了四月这么久,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可以谴责他。
杨裘起身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一直颤抖到手搭在门把手之上,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拉开了门。
门外的巨狼,是一只高星战将级御兽,拥有他无法反抗的力量,他只能选择顺从,巨狼用头指了指方向,杨裘点点头,走出房间,反身关上门,随后跟着巨狼一起,朝着那边走去。
沿途一路有很多狼,不过因为每天杨裘几乎都要从这里走一遍,因此他们也认识这个,被他们戏弄的家伙的气息,最多只是多看两眼,并不会显现出敌意。
杨裘被带到了一处比较大的房间里,是左右墙壁都被打穿了,连接在一起,才形成的巨大房间,这里现在是风灵狼王的居所,门口被拆开一个两米多宽,三米高的大洞,里面一边堆放着很多柔软的棉被,而狼王,以及他的狼妃都在这里,当然,还有他的那些小幼崽。
杨裘他被带到这里后,就开始了他今天的工作,清理这些小家伙制造出来的东西,以及一些额,粪便……
过去生活安定,人们只会为自己的宠物做这些事情,至于现在嘛,杨裘可不敢把这么一大家子当做是宠物,不过好在这些小家伙,几个月的时间里,长大了不少,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能制造破坏了。
杨裘跪在地上,用一块抹布,擦拭着地上的尿痕,每当这种屈辱的时刻,杨裘都不禁自责,自己如果可以像大哥那样厉害,该有多好,就算没办法杀绝了这些家伙,也可以带着大嫂逃出去。
只可惜,生活没有如果,他最自得的车技,在这种时候也成了笑话,如果这些家伙,看到有人在这个时刻,开着车招摇过市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辆车给截停,那样他只会死的更快。
叹了一口气,只能继续擦着地上的尿渍,等候着,等候着,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一块不知名的肉,被丢到了杨裘的面前。
“赏给你的,吃吧。”
杨裘看到,那些小狼崽们吃的就是这个,这是他除了庇护以外,得到的另外赏赐,虽然是生肉,可饥饿的杨裘,早已经习惯了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因为没得选,不吃这只狼王可不会惯着他,而现在,他已经习惯,生肉而已,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他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生肉又算得了什么。
他和那些狼崽一样,大口大口的吞食着这新鲜的血肉,那种感觉,真的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可怕的爆炸声,伴随着的,是一阵扩散非常远的鸟鸣,那声音相当的响亮,杨裘知道那是三王之一的那只冠王燕的声音。
风灵狼王猛地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看向爆炸传来的方向。
“你可以回去了。”
杨裘愣了一下,他刚刚吃完赏赐的血肉,正欲继续他的工作,却被感知可以回去了,虽然料想这和刚刚那声爆炸脱不开关系,可这已经不是他该想的事情了,于是嗯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往回走。
与此同时,在药房门口,杜淳蹑手蹑脚的推开门,他是来偷药的,他根据有几次无意间遇到的,杨裘被带走的时间点,推算出的大概时间,轻轻的,蹑手蹑脚的一点一点把房门打开。
他自己做好了被里面的杨裘发现的准备,如果真的被发现的话,不过一死而已,他的儿子才十一岁,自己可以死,他不该死!
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被一点一点推开了,杜淳发现,房间里并没有杨裘的身影,不免松了一口气,他爬进了房间里,开始搜寻药物,在找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了消炎药,和抗病毒的胶囊药物,拿到这些药的他,正准备离开,却又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在角落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女孩。
忽然他心底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杀死这个女孩,只要杀死这个女孩,就有药物了,杨裘霸占着这些药物,不过是因为这个本就该死的活死人,只要这个女孩死了,那么杨裘就没有理由,再霸占着这些药物了,对,就是这样,杀死这个女孩!杀死这个女孩!
这样疯狂的想法,支持者杜淳一步一步向着四月靠近,他拿起那唯一的一个沾了血,血迹已经变成黑色的,脏乎乎的枕头。
颤抖着手,把脏乎乎的枕头,向着四月的脸覆盖过去,一点一点,然后用力,捂死一个植物人,显然要比捂死一个人要来的简单的多,因为她不会挣扎。
杨裘转过过道,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他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恐慌爬上心头,他再不顾及压低声音什么的,用尽全力朝着药房里奔跑。
来到房间门口,他就看到了白天那个该死的向自己要药的家伙,该死,该死啊!
“你干什么!”
杜淳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手上用的力量小了许多,一回头就看到,如同一只愤怒公牛一般朝着他扑过来的杨裘。
杨裘一脚就把杜淳给踢开,踢得他滚到一旁,杜淳身上的药散落在地上,这个时候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恐惧爬满了杜淳的脸颊。
“不,不…不是我!我不想这样的…不是我!我不想这样的!不是我,不!不是我啊!”
说着一把抓起地上的药,朝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恐慌的喊着不是他,眼瞅着他距离他的房间越来越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妻子开门迎接他,看着他如同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把可以救儿子命的药物,给带了回去。
杜淳的声音,惊动了不少人,一些人把门打开一条缝,企图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他们就看到,在那个疯跑的男人背后,一只巨大的风灵狼,正朝着他追去,看到这一幕的人,慌忙的关上门,以免惹祸上身。
杜淳的妻子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她把门打开,就正好看到了丈夫在门前不算太远处,被那只可怕的风灵狼给扑倒,然后一口咬住脖子,鲜血在地上绘制出一幅地图,其中有一道,像是带着杜淳的某种信念一样,朝着他妻子所在的方向流去。
杜淳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他大概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被血水堵住了,又或者是因为脖颈断开一个大洞,灌进去的风声,总之只剩下嗬嗬嗬的声音了。
杜淳的妻子捂着嘴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那只风灵狼咬死了她的老公,而他的老公手里,还攥着给她们孩子带回来的药,手伸向房门的方向,而药就散落在前面,沾染着鲜血,这一刻,她是绝望的。
她亲眼看到,那只风灵狼把她的丈夫给拖走了,就那样用嘴叼着她丈夫的尸体,地上只留下一大滩血迹,和那些杜淳带回来的药物。
旁边的一个房间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她抓起遗落在地上的药物,就跑回了房间,在关门的时候,她的眼睛看向了杜淳妻子的方向。
脏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歉意和决绝,随后那扇门被关上了,并且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杜淳的妻子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无法接受丈夫就这样死在眼前的事实,至于那个偷走了她儿子救命药的女孩,这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丈夫死了,而她,绝对无法独自带着重病的儿子活下去。
在北辰医院的六楼,时隔数月,再次有人跳楼了,并且和上一次一样,同样是一家子一起跳楼,只不过唯一的差别是,他们家的男人,已经先走一步了。
杜淳的妻子,抱着十一岁的孩子,义无反顾的从六楼一跃而下,就和当初的四月一家一样。
她们母子俩的尸体,很快就被街道上的御兽给拖走,分而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