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至暗时刻（4）

轩辕神剑。

万剑之首。

昔日由伏羲大神，取昆吾山万年赤金炼成。上刻星河日月，山川草木。一剑，可斩妖仙神魔，开天辟地；一剑，可定三界六道，威加四海。

神剑上的灵威如涟漪般一圈一圈扩散开来，使得众神无不垂首敛眸，不敢与其光芒直视。

天帝手握轩辕剑，走下灵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龙王也一同监刑吧。”

“请。”

敖子陵微微颔首，随天帝历阶而上，登上斩妖台。龙族四君此时仅剩敖雨，亦跟随其后。

祝融与蓐收一左一右，架起铁链，将柳离轩整个人从降妖柱上吊了起来。

他的发髻已然乱掉，衣衫上全是鲜血，降妖柱上也被拖出道道血痕。汗水、血水顺着他那刀削般的下颌滴落，柳离轩抬起头，唯有眼神依旧倔强不屈，好似铁打的一般。

有神官低声叱道：“能死在轩辕剑之下，也算他天大的造化了。”

“是啊。上一次请出轩辕剑，还是两千前，先君诛杀蚩尤的时候。不过是区区凡修，竟能和天界战神同样的死法……”

“却该死了，蚩尤早被天帝革除神籍，还不赶紧住口。”

有神官出言打断，议论便就此止住。整座仙都顿时肃穆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云彩流动的声音。

众神纷纷抬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斩妖台上的动向。

在神官的牵引下，鸾姝穿过霞光旖旎的天宫回廊。这一行不向封神台走去，反而来到这九天深处的一座行宫。

那宫殿虽然富丽堂皇，打扫的纤尘不染，给人瞧着却有种压抑萧索之感，仿佛一间巨大的金丝囚笼。

“姑娘，这里就是您前世所住的行宫了。还记的您曾许下永不离开神界的誓言吗？”

两名神官将门扉合上，左右各一按住鸾姝，嘴角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们也不管鸾姝能不能听到、有没有反应，兀自说道：

“殿下此世虽为凡人，可魂魄中依然有神格残留，帝君下达的搜魂令也仍未撤除。”

“我等不管您是否为曾长离所蒙骗，但您可是违背誓约在先呐。”

大神官亦缓缓转身，与两名下属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抽出腰间的斩魄刀，露出一个悲天悯人的笑：

“今日龙族自身难保，让你在此处受刑，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天帝手持轩辕剑，却并不急于行刑，他向来宽仁悲悯，要给柳离轩最后说话的机会。

而柳离轩望着敖子陵，只当周围漫天神佛都是空气。

敖子陵也望着柳离轩。他恨他，嫉妒他，憎恶他，又觉得内心深处有些说不上来的惋惜。他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出口的只是一声轻叹：“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柳离轩喉头微动，沉默良久，喃喃问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哈。”

敖子陵忽然昂首冷笑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惺惺作态。你以为你是谁？天下苍生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柳离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最终闭上了双眸，道：“那就动手吧，该说的话早都说尽了。”

敖子陵咬牙，握拳。冷哼一声，对天帝拱手道：“请帝君行刑。”

只见那代表权威正义的轩辕剑扬了起来，高悬于柳离轩的头顶。敖子陵也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嘴角上又带了一丝快意的笑。柳离轩却仍是摇头，脸上只是无尽的哀婉与无奈。

轩辕剑，落下。

柳离轩将头微微侧开，仿佛能预知未来似的，躲过几滴飞溅的血液。

细雨飘落。

敖子陵难以置信般垂下头去，那轩辕剑的剑尖，竟忽然从他的胸口直贯而出。

其上星河日月、山川湖海的花纹填满了鲜血，变得愈发光泽，愈发扭曲。仿佛变成了一只嗜血凶兽的脸，肆意的嘲笑着这个愚蠢可怜的掌中之物。

“雨叔……”

冰冷的雨丝，如蛛丝般盘综错节缠住他的身体，在他身后形成一张大网，令他依旧岿然不倒。

敖子陵费力的转过头去，金色瞳眸中突然迸出凶狠狂乱的光，仿佛要将敖雨撕碎：“天帝在龙族的眼睛……竟然是你？”

他忽然咳出一口血来，敖风、敖雪、龙族众老这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那惊叫却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只见扣住众龙的神官也如天帝一般起手刀落，竟将风雪二君以及众族老全部斩杀！

屠杀还在继续，敖雨闭紧双眸，耳畔里回荡的全是族人的惨叫，他的声音沙哑至极：“龙族总要活下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哈哈，好……好……我明白了……”

敖子陵凄然大笑，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天下无道，神界不仁！我敖子陵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

“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

天帝嘿然冷笑，将轩辕剑猛地抽出，剑锋带出的血液，顿时将透明的雨丝染得鲜红。轩辕剑所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龙血汩汩冒出，化作红莲业火，整个斩妖台都灼烧起来。

敖子陵的脸色越来越白，唯有火光为他的脸上增添了一丝血色。

他伸出手扯住雨丝转过头来，望过族人的尸骸，望过雨君，望过天帝，最后望了一眼柳离轩。柳离轩也望着他。

他的眼眶红了，嘴角抽动，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卡在喉咙中却说不出口。他看到柳离轩也对他缓缓的点头，他们之间本就是知音挚友，如今更不必多说。

交给你了。

敖子陵最终嘴角扬起，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慢慢闭上双眸，倒下。